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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的、滑滑的、凉凉的,好像根本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那绝不会是属于人类的手!

鼻端钻进令人作呕的尸体腐臭霉烂味道,骆柯静止了呼吸,猛地摁亮手机。

一张披散着长发的惨绿脸孔骤然闯入眼中,恰恰挡在他和叶析之间。

没有鼻子嘴巴,也没有瞳仁,两个黑窟窿似的眼洞深深嵌入绿壳鸭蛋般的光溜溜脑袋上,死死盯着他,暗沉沉的,像两个深不可测的矿洞。

“啊啊啊……”叶析失声尖叫,他不是被鬼吓到,而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有个性的鬼。

耳朵差点被他震聋,骆柯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手中祭起道黄符,喝道:“乾坤敕令,雷电俱行!张道陵第八十二代嫡传弟子骆柯在此,游魂恶灵还不速速退去!”

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长发鬼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柔软双臂如同两条长蛇“嗖”地探过来,狠狠扼向他咽喉。

骆柯咬破食指,双指并起,在道符上面飞快加画了道血符。

一道耀眼红光飞过,符咒直直拍入它胸前,将它打得惨叫着撞到身后的洞壁上,两只空洞的眼睛兀自死死盯着他,黑红色液体从眼眶泊泊流出,顺着惨绿的平板脸孔淌成两汪血渠,别提多恶心可怖了。

“恶灵退去!”骆柯厉声喝叱。

长发鬼脑袋剧烈地摇晃着,不退反进,揉身扑上。

“自作孽,不可活。”骆柯勾唇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魅惑,却透着股泠泠的凉意。

叶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同情地看了眼面前的鬼,知道它要倒大霉了,每当骆柯露出这个表情,就是他很不高兴的时候。

只见骆柯左手捏指诀,右手双指并拢,刺向长发鬼胸口,口中念动驱魔咒,“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急急如律令!”

它还想往前扑,骆柯的手指已经点在它胸口,如同被牢牢钉在解剖台上的青蛙,它拼命舞动四肢、挣扎不休,却怎么也没法离开原地。

眼睁睁看着骆柯的双指“噗”地穿胸而过,它像突发癫痫的重症患者,浑身剧烈地抽搐不已。

几秒钟后,长发鬼的脑壳融化成惨绿色的粘稠液体,哗哗往下淌,如同高温煅烧的铁块,脑袋溶尽以后是躯干、四肢……整只鬼很快变成一滩绿色的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妈呀,这是什么怪物啊!”叶析小心翼翼凑过来,厌恶地噤噤鼻子。

骆柯摸出纸巾,使劲蹭了半天手指,又顺手扯住叶析t恤,在他身上好一顿揩拭。

叶析被他怪异的举动吓得心跳都快停了,结结巴巴问:“你,你干什么?”

“消毒,”骆柯嫌憎地说,“想到我的手指竟然插进它身体里,我就快吐了。”

叶析哭笑不得,小声嗫嚅:“我又不是消毒液,能有什么效用啊?”

没听清他嘟囔什么,骆柯顺手摘下莲花坠挂在他脖子上,叹气:“我们得出去啦,这个山洞阴气很盛,说不定还会冒出别的鬼魅。”他现在暗暗庆幸刚刚喝了符水,要不然还真对付不了那只鬼。

面向洞口,骆柯扬手就是几道黄符先飞出去,聚在外面的鬼魅见到黄符飞来,满脸惧意地向后机械退去,但固执地不肯离开,依然恫吓地挥舞着利爪,发出怨毒的嘶吼。

骆柯拽着叶析爬出山洞,继续赶路,它们便不远不近缀在后面,做出种种威胁恐吓的狰狞姿态。

三僵尸客栈

陡峭的山路几乎没有缓坡,每一步都实打实的吃力,叶析体力不行,走了没多久,就气喘如牛,他刚停顿下,稍是喘息,中年男子放大的脸孔赫然闪到面前,犹如神出鬼没的忍者,嘶叫着:“把‘居’交出来!”

叶析被骇了一跳,仓皇间踩到块石头,脚下一滑,身子栽倒,脑袋撞向旁边的山壁。

骆柯眼角余光瞥见,赶紧伸手将他一把拽回来,结果用力太猛,自己反而一脚踏空,顺着山涧边迅速滑了下去。

“骆柯!”眼见他直直坠下山涧,叶析惊叫着往前猛扑,非常狼狈地以狗啃泥姿势摔趴在地上,幸好勉强抓住骆柯的一只手。

背后阴风阵阵,腐尸的恶臭飘来,叶析感觉到脖颈处刷刷的凉意,好像有阴冷冷的风不停吹着,随后一双血糊糊的手骨猛地卡住他的脖子:“你们一起去死吧!”

是那个中年断头男人。

被恶狠狠卡住的喉咙火辣辣的灼痛,叶析拼了小命挣扎。

扭动中,中年男人无意间碰到他胸前的莲花坠,只听呲的一声溅起股青烟,接着鼻端飘进皮肉焦糊的味道,中年男人惨叫着松开手,踉踉跄跄后退。

顾不得理睬他,叶析干咳着使劲往上拽骆柯。他从不知道,看起来纤纤瘦瘦的骆柯居然这么重,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没法把他拖上来。

惊慌中,小腿又被几只铁钳似的鬼爪抓住,使劲往前推:“去死吧!死吧!”

叶析在地上摸索着扳住块岩石,好歹算稳住身体。

悬空的骆柯当然更不好受,双手拽住叶析,刚想借力往上攀爬,双脚却倏然被人抱紧,使劲往下拖。

他讶然低头,勃然变色,只见青幽幽脸孔、嘴角流淌着黑乎乎粘稠液体的爱菱正抓住自己的双脚,表情木然地死命向下拉。

心里暗暗叫苦,腹背受敌,还真是倒霉透了。

“滴答”——挣扎间,一滴红艳艳的液体落在自己手背上,煞是怵目惊心,骆柯忙仰脸往上看,只见鲜血正顺着叶析绷得笔直的手臂淌下来。

滴答……

滴答……

滴答……

还在不停歇地继续滑落,叶析受伤了!

骆柯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腾不出手来跟鬼打架,更遑论帮助悬崖上的叶析,再坚持下去无疑会拖着他一起送命。

对自己来说,死不过是新生的开始,大不了再次投胎、换个人生。

可是,没有人魂和中枢魄的叶析要怎么办呢?他会有来世吗?即使有,他还能作为人类存在吗?

在这一瞬间,骆柯才猛然醒悟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叶析在他心中已经变得很重要,重要到他压根不愿意想象叶析魂飞魄散的情形。

望着叶析,他心里涌起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左手费劲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银质小弯刀,轻轻柔柔地冲叶析微笑,温声说:“放手吧。”

叶析惊讶地瞪他,拼命摇头:“不!”

“再坚持我们都会死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骆柯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仿佛千钧重锤狠狠砸在叶析心头,五脏肺腑痛得都快碎裂。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骆柯被爱菱拖住的情形,但感觉到他越来越重,拽着他的手臂绷得太紧,无法抑制地细细发着抖,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打退堂鼓,叶析怒道:“骆柯,你别胡说八道!”

爱菱的双臂就像铁箍,将骆柯双脚抱得死紧,简直要勒到骨肉里,痛得要命,他轻叹:“放手吧,对我们学道的人来说,生是死的起点,死是生的开端,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重逢。”

叶析感觉胳膊都快被抻断了,他还有心情讲什么道法,气得破口大骂:“重逢个屁!反正你不能死!尤其不能在我面前死!你要是想死,我就陪你一起摔死!”

“你陪我一起死……算什么呢?”骆柯错愕,随即轻笑,“叶析,理智点。”他说着,指尖在叶析里手腕太渊穴上轻轻刺了下,叶析骤觉手腕一麻,不由自主松手。

眼看骆柯向下坠去,他脑袋嗡的一声,霎时懵了,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等他发觉时,已经朝着骆柯猛扑了下去。

虽然崖上有鬼魅守着,但叶析有莲花坠护体,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骆柯打算放开他后,自己在坠落时伺机将刀子当做岩楔,插入岩壁缝隙中,暂时稳住身形,再和下面的女鬼计较。

当然,这会很危险,简直跟自杀没什么两样。

眼前的处境,没时间、也没必要给叶析详细解释,岂料他不打招呼就猛扑下来,将自己紧紧抱住,强大的冲击力使俩人一齐向下直直坠去。

“你疯了?!”骆柯难以置信地叫,声音被呼啸的山风吹得支离破碎,回音在山谷间混响。

“我是疯了!”叶析咬牙切齿,“你要是想死,我就陪你一起摔死!”

骆柯瞅着他,眼睛里难得显出困顿,轻轻问:“为什么?”

“我他妈哪知道为什么?”叶析是真的急了,粗口都爆出来,“反正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摔死!要死就一块儿死!”

骆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忽然弯眉笑了,眸光流彩,熠熠如星,轻轻眨了下:“别人看见我们的尸骨,一定会以为我俩是殉情的恋人。”

“白痴才想跟你殉情!”叶析脸都绿了,这家伙,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想干脆一脚踹飞他算了,免得留着他继续荼毒世人。

“放松点。”骆柯左臂挣扎着,想从叶析的禁锢中抽出。

“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较劲?!”叶析怒吼。

“我还不想自杀,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自救?下面还挂着只鬼呢。”

叶析往下瞅了瞅,这才发现抱着骆柯双脚的爱菱,赶紧讪讪地放松手臂。

俩人还在急剧下坠中,骆柯瞅准时机,用尽全力将弯刀狠狠插入旁边山壁岩石缝隙中,同时双脚悠荡过去,踩在凸出的一块石头上,借以支撑。

要不然仅凭一把小刀,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他和叶析俩人的体重。

终于止住下坠的趋势,他轻轻吁出口气,这才感觉到后怕。

爱菱被他拖得重重撞在岩壁上,似乎毫无所觉,依然死命地往下拽他。

叶析低头,看眼黑乎乎、深不见底的脚下,吓得赶紧把脸埋进骆柯怀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骆柯简直要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摸出张道符向脚下弹去,口中念道:“乾坤敕令,诸神借法,诛鬼降魔,何鬼敢当,何鬼莫伏,速速归去,急急如律令!”

金色符光落到爱菱头顶,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道符完全没效果,骆柯讶异地喃喃:“怪了……”

“怎么啦?”叶析闷在他怀里,含糊地问。

“她身上,没有死气,所以我的符咒对她根本没作用。”

“什么意思?”叶析不解。

“意思就是她不是鬼。”

“不是鬼?那是什么?”

一阵疾风吹来,爱菱的身子在风中急速摇摆,轻飘飘的,犹如疾风漫卷的书页。

骆柯心念一动,口中念动祈火咒,再次拈起道黄符向爱菱掷去,黄符落在她头顶。

微蓝色火焰猛地蹿起,燃起青烟袅袅,爱菱在火焰中急速抖动,转眼间便变成黑灰色的凌乱灰烬。

打着旋悠然飘起,很快被山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谁弄的纸人式神,还挺厉害的。”骆柯冷哼,随后叮咛叶析,“抱紧点,我们要上去了。”

“太高了,怎么上去啊?”叶析抬头仰望遥不可及的崖顶,胆颤心惊地嘟囔。

“你不相信我?”骆柯瞅着他弯眉笑,眉眼间满满的自信。

距离太近,他的笑容太魅惑,叶析心神一恍,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骆柯笃定地微笑着,示意他转动身子趴在自己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在岩壁上寻找下一处落脚点和银刀能插入的缝隙,双脚交替,缓缓向上攀爬。

他虽然体力不错,但自打进入湘西后就觉得虚弱乏力,山壁又太过陡峭,现在背上还负着个人,本来是绝对爬不上去的,可是想到自己摔死了大不了轮回转世,而叶析能不能有来生就很难说了,只好咬紧牙关死撑。果然人在生死关头,是能爆发小宇宙的,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背着叶析爬回崖上。

死里逃生,骆柯累得汗流浃背,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放慢节奏吸气吐气,这是迅速恢复体力的有效方法。

那些徘徊在附近的鬼魅,瞧见他们出现,齐刷刷后退,警惕地挥舞着爪子、不停嘶吼着,狰狞的表情象是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摆明在伺机而动。

“喂,你吃我豆腐想吃到什么时候啊?”徐徐吐出口气,骆柯稍微缓过点,就调侃叶析,“还舍不得起来?我快被你压背气了。”

叶析刚才吓得够呛,精神绷得太紧,骤然放松,手脚都软了.

被骆柯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窝在他身上,登时羞得面红耳赤,尴尬地往起爬,谁知越着急手脚越不听使唤,在骆柯身上扭来扭去。

“你故意的是不是?”骆柯咬牙。

叶析愣愣地望着他,漆黑的瞳子一派纯真无辜。

“叶析!”骆柯喑哑着嗓音,表情很奇怪。

紧密相贴的下/身蓦然感觉到什么,叶析脸上腾地火山喷发,像被狠狠戳了一锥子,迅速跳起来,指着骆柯:“你你你怎么能……”他又羞又窘,实在说不出口。

“拜托,你那样动来动去的,是男人都会有反/应的好不好?”骆柯一脸——“你果然是白痴啊!”的表情。

“可可可你又不是gay!”叶析眼睛瞪得溜圆。

“谁说不是gay就不能被男人诱/惑?这是本能的生理反应好不好。”骆柯轻蔑地嘲笑,自语般,“也难怪,你本来就很迟钝,怪不得十八岁了连kiss的经验都没有。”

叶析小脸顿时变成熟透的西红柿,涨得通红,别误会,纯粹是被气的。

“别说废话了,让我看看你受的伤。”骆柯说着活动活动手脚,站起来,抓住叶析上下左右仔细梭巡.

见他喉咙处乌青的两个指印,胸口被地上的碎石划破好几道,t恤上染红了一大片。

这些还不算什么,左手上的一道裂口,血肉都翻了出来,露出森白的骨头。

没想到他伤得这么重,心里腾地涌起团怒火,骆柯脸色都变了,咬牙冷笑:“老虎不发威,居然真把我当成病猫!”

他慢腾腾转过身子,凤眼微眯,嘴角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直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十几只鬼魅。

双足齐肩踏在八卦乾坤位上,双手交结,左右伸开,做了个天罡地网的起手式,口中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祈符,诛邪!”

冷冽的声音带着绝杀千里的森然味道,身后的树叶都抖了抖。

他用的是道家中有名的诛鬼降魔八卦绝杀阵。

阵如其名,犹如天罗地网,疏而不漏,被困在阵中的鬼魅,会被彻底绝杀,魂飞魄散,无法超生。

因为太过残忍,他学成以后还从来没用过,可见这次是彻底被激怒了。

伴随铿锵的咒语,数道黄符齐刷刷直飞过去。

符咒迸射出耀眼的道道恢弘金光,如密密编织的罗网,将一众鬼魅尽数笼罩住。

只听一阵霹雳啪啦的爆响,它们发出无比凄厉地惨叫,很快变成股股青烟袅袅散去。

叶析看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群鬼转眼间灰飞烟灭,呆怔片刻,猛扑过去,一把抱住骆柯,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变成闪闪发光的桃形:“天哪,你真是太帅了!简直媲美林正英!”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还不如那个脸上褶子能夹死蚊子的老头子?

骆柯脸上霎时乌云笼罩,冷笑:“你要是想见林正英,我可以送你去地府,不用花钱买机票的。”

“不,不用了。”叶析干笑。

骆柯哼了声,从背包里翻出旅行用的袖珍医药包,取出药水、纱布,扯过叶析受伤的左手,消毒、包扎。

动作相当麻利熟练,很快处理妥当,最资深的护士看见了都会自愧弗如。

叶析感叹:“骆柯,我真好奇,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骆柯想了想:“有一样。”

叶析虚心求教:“什么?”

骆柯一本正经地说:“生孩子。”

叶析笑着轻轻捶了他肩膀一拳:“你呀,口无遮拦。”

亲昵嗔怪的语气令骆柯心里像被猫爪子突然挠了下,微微的刺痒。

不过,他很快忽略掉了,收拾好医药箱,抽

出背包旁插着的半瓶矿泉水,调成符水递给叶析:“把这个喝了。”

看着眼前带着黑灰色沉淀物的浑浊液体,叶析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摇头:“不要。”

骆柯漂亮的脸孔倏然绷紧,慢吞吞问:“你说什么?”

他气场太强,叶析吓得后退两步,还是立场坚决地摇摇头,他宁肯每天见鬼也绝不要喝这种看起来就像刷锅水的东西。

“再说一遍!”骆柯眼瞳刷刷迸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逼紧嗓音,“我调的符水你敢不喝?!”

“不喝不喝死也不喝!”叶析鼓足勇气,梗着脖子,逞强地嚷嚷。

本来以为骆柯会继续威逼恐吓,谁知他毫不犹豫仰头将符水一股脑倒进自个儿嘴里。

叶析愣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骆柯已经抬手“啪”地一道黄符贴在他脑门上,叶析半张着的嘴巴来不及合拢就根本合不上了。

他气呼呼怒视骆柯,总算体会到武侠小说里被点穴、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是啥滋味。

对他喷火的眼神视若无睹,骆柯轻佻地伸出两指,抬起叶析下颚,嘴唇慢慢凑过来。

眼看着他的脸孔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放大,叶析心脏都快停摆了。

两片柔软肌肤终于彻底压下来,说不清什么滋味的水顿时全灌进了叶析口中。

唯恐他含着待会儿吐出来,骆柯堵住他嘴、用舌尖抵着叶析的舌头,往咽喉里送了送。

这,这简直比传说中的舌吻还刺激,无比真切清晰地感觉到那热乎乎的肉块在自己的口腔里伸缩蠕动,叶析脑子里轰地一声,彻底火山喷发,理智罢工、思维停摆……

目的顺利达到,骆柯退后两步,揭下叶析额头的道符,淡淡瞟他一眼,满意地轻轻舔了舔唇角:“口感还不错。”

恢复自由身的叶析还没能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依旧保持着木立、僵住、石化……的状态,好半天才慢腾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又过了好半天,涨红着脸发出一声怒吼:“骆柯!我要杀了你!”

骆柯满脸同情地看着他,啧啧摇头:“迟钝到你这种程度,居然也能考上b大,真是没天理。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我眼光可是很高的,从不跟其貌不扬的人kiss,这次纯粹是为了帮你才破例的。”

占了他便宜,居然还敢嫌他其貌不扬……叶析气得头顶快冒烟了,恨不得一巴掌拍飞他。

可惜还有自知之明,晓得跟骆柯动武,就好比向鲨鱼挑战游泳,纯属活腻了自寻死路,所以这个念头只敢在脑子里转转。

“快走吧,再磨蹭一会儿,我们就得在悬崖边安营扎寨了。”骆柯看了眼手表,抬脚便走。

叶析恶狠狠磨牙,他深知:被压迫的农奴要起义绝不能徒逞一时之勇,而是要量力而行。

现实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形势比人强,他只好跺跺脚,气呼呼追上去。

俩人千辛万苦爬上峰顶。

天色更暗,笼罩在苍茫夜色中的赤柱峰,人迹渺渺,古树森森,阴风习习,说不出的黝黯可怖。

叶析紧随在骆柯身后,一步也不敢放松,他本来以为下山比上山容易,现在才知道,完全错了。

赤柱峰像倒插的剑柄,几乎是竖直的,根本没有缓坡。

沿着峭壁凿出的盘山道只有半臂宽。

盘山道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此时夜色渐浓,雾气沼沼,根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只能提心吊胆地摸索旁边的山壁,战战兢兢往下走。

唯恐一失足就摔成肉饼,那可就要沦为某些飞禽走兽的盘中餐了。

体力消耗太大,神经又绷得太紧,不一会儿功夫,叶析腿肚子就开始打哆嗦。

看着脚下盘盘绕绕、仿佛根本没有尽头的山路,真是一丁点希望的影子都看不到。

在小餐厅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饿得他头晕眼花,实在按捺不住,有气无力地念叨:“还要走多久啊?”

这还得庆幸,骆柯给他强灌的符水发生了效用,被鬼掐的部位都好得差不多了,左掌的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痛了,要不然他是绝对坚持不到现在的。

当然,叶析打死都不会承认符水的功劳。

“照你这比乌龟爬还慢的速度,我们天亮也走不出赤柱峰。”见他越走越慢,骆柯无可奈何地讽刺。

“我有什么办法,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叶析小声嘟囔。

“胆小鬼!”骆柯嘲弄,还是转身拽住他的手,“跟着我走,每一步都要踩稳。”

这家伙虽然嘴巴阴损、性格恶劣、为人懒惰、邋遢得要命、花心滥交、毫无节操……起码心肠还不算太坏,叶析暗暗嘀咕着,不自觉地咧嘴乐了。

只是……俩个男生手牵手走路,实在很别扭,感觉骆柯掌心的温度,鼻端飘进熟悉的清新沐浴乳味道,叶析觉得脸上直发烧,幸好现在的天色根本看不出来,要不然他可真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干咳一声,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尴尬下去,他只好没话找话说:“你跟旷野关系很好吗?要大老远的坐飞机跑来参加他的订婚典礼。”

“反正比跟你好很多。”

“哼哼。”叶析不屑地嗤出鼻音。

“你妒忌也没用,从做朋友的角度来讲,旷野非常善解人意,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和你恰好相反。”

言下之意就是他很不懂事、总给别人惹麻烦?

“我……”叶析不服气地刚想呛声,骆柯突然停住步子,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

叶析猝不及防,被憋得差点背过气去:“呜呜”怪叫着手舞足蹈挣扎。

“别出声!”骆柯低声警告,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聆听什么。

见他古怪的样子,叶析也竖起耳朵,屏息静听,这才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山路上传来模模糊糊的声响。

骆柯左顾右盼,瞄到不远处有棵还算枝繁叶茂的刺槐,扎根在岩壁里,茂盛的树冠却斜探出路面,他拖着叶析疾走几步,将叶析推到树冠后面,随后自己也挤了进去。

“你搞什么飞机?”挨得太近,由于身高问题,脑门不可避免地撞上他脸颊,叶析不满地抬手推骆柯——这姿势怎么看都像被占便宜的小女生在欲拒还迎。

叶析心脏怦怦乱跳,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有走脚的先生,别出声。”骆柯压低嗓音说着,张开胳膊箍住叶析的腰,成功制止了他挣扎的举动。

虽然不明白骆柯的话,但习惯性的信赖还是使叶析乖乖安静下来。

腰部被搂,两具身/体自然而然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叶析清晰感觉到骆柯的温度和柔软肌/肤下包裹着的坚韧骨骼。

因为同寝室的缘故,他也曾无意中目睹过骆柯半/裸的模样。

和穿衣服时给人的纤瘦印象截然不同,其实他身材还蛮结实的,绝对属于挺拔健壮的类型,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好看得不得了。

发现自己神游到绝对不该想到的地方,叶析脸颊又开始发烧,心跳也越发紊乱了节拍,惟恐会被骆柯听到,他低着头,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

由于距离和角度的关系,俩人现在的姿势,就彻头彻尾变成了叶析被骆柯搂着腰,然后将头埋进骆柯怀里。

叶析从来没跟人这么亲/密接触过,理所当然的心慌意乱。

山路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叮铃铃……叮铃铃……”是铃声,很清脆悦耳,只是在此时此地响起,未免给人以诡异阴森的感觉。

“你是不是偷用我的沐浴乳了?”骆柯突然凑近,贴着叶析耳朵小声问。

他呼出来的热气被耳廓接收到,感觉得一清二楚,叶析觉得血液往脸上齐刷刷涌去,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不是也常用我的吗?”

骆柯纳闷地笑:“我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呀?又没让你付钱。”

叶析不是紧张,而是非常紧张,手心潮乎乎的,全是汗。

骆柯捏了捏他的腰,轻笑:“看不出来,还蛮细的嘛。”

这句话成功让叶析沦为水煮大虾,连脚趾头都红透了。

说话间铃声更近了,骆柯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了声,示意叶析别开口,其实他不这么做,叶析也绝对不会说话,他现在慌乱得要命,根本说不出话。

悄悄探出点头,透过枝叶的罅隙,叶析越过骆柯肩头,看见一个头戴青布帽、身穿青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正慢慢出现在山路上。

大概是月中,一轮皎洁的圆月高高挂在山巅,所以眼前的视野还算开阔。

借着银白的月光,叶析看见,那男人相貌极丑,鼠眯眼、朝天鼻子、豁嘴。

左手持系红绳的铜铃,有节奏地一下下摇晃着。

右手擎着面挂着赤红色念珠的长条杏黄招魂引路幡,时不时沿途洒下把纸钱。

脚步迟缓地走过来,稳稳踩着石阶,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人有人路,鬼有鬼途。

此处非尔安身立命之所,魂魄所系,故梦所依。

故乡父母翘首以盼,娇妻幼子倚闾望归。

尔当速速随我归去,丰城理当剑回,落叶自可归根。

天地玄黄,急急如律令。

人有人路,鬼有鬼途。

此处非尔安身立命之所,魂魄所系,故梦所依。故乡……”

叶析听得糊里糊涂,瞪大眼睛使劲瞧。

见他背上还背着个人,头戴覆着黑纱的草帽,将整个脑袋遮盖得严严实实。

身穿宽袍广袖的黑服,体型甚是臃肿肥硕。

直挺挺梗着脖子,脊背也挺得僵直,双臂缩在袖子里,怎么看这样子趴在别人背上都不算稳当,偏偏他连稍微的晃动都没有,就像根木桩戳着,一动也不动。

一张纸钱恰好从叶析眼前飘过,他依稀看到上面写着:“冥路买阴”几个硕大的黑色毛笔字,心里陡然咯噔一下。

等他们在拐角处消失好一会儿,骆柯才拽着叶析从树冠后走出来。

“那是什么人啊?怎么那么奇怪?”叶析狐疑地问。

“你真是福星高照,”骆柯挖苦,“第一次来湘西,居然就碰上赶尸。”

“赶尸?!”叶析瞳孔猛然扩大,惊得差点没蹦起来,狠狠吸了口凉气说,“僵尸不是应该额头贴着张道符,自己伸直了胳膊蹦跶吗?!”

“你鬼片看多了吧?”骆柯好笑地抬起指头点了他脑门儿一下,“那只是赶尸的一种。

其实赶尸还包括背尸、飞尸和缸尸,根据尸体状况的不同,选择不同的赶尸方法,这种背尸大都是身躯损毁,不能自己蹦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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