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学校正常开学了,但教室里却少了很多同学,大家都以为是洪水导致他们的延迟入学。
谁也没想到,开学一个星期之后,才陆陆续续接到通知,有的同学,已经成为了遇难者。
这下室友们才慌了,大家同时想到了朱红旗和周胜男,小酒更是拿着他们的地址,让二姐帮忙发电报问问她们的情况。
可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回应,于是在一个周末,她们决定分成两路,分别去红旗和胜男家里看看。
高明霞彭娟负责去朱红旗家家里,小酒和庞薇薇搭班去看看周胜男。
周胜男家里在汝阳县,小酒她们就找各自的街道办还有学校开的证明,才拿到了介绍信。
有了介绍信才能买得到车票,票价五毛五,车程两三个小时,小酒晕车,一上车就跟庞薇薇打了个招呼,靠窗坐下,熟练的准备好垃圾袋,因为这她一早上没吃东西,生怕再吐了。
事实证明,这段路的确不好走,即使洪灾过去这么久,可路上还有很多地方没办法通行,得绕路,今天不是这儿修,明天就是那儿修,导致司机也确定不了路段,三个小时愣是走了四个多小时。
到达县城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小酒腿软到走不动道儿。
“得亏咱明天请假了,这晚上要是找不到他们家,我们得赶紧找招待所住下。”
时候不早了,俩人赶紧找了一家国营饭店进去,好菜是没了,只能点了两碗素面,又要了俩馒头,夹着饭店调好的辣椒酱,凑合吃了个饱。
“姐姐,能不能帮我们将水壶灌满开水啊!”小酒嘴甜的塞了一把糖果给服务员。
一看有糖吃,而且这些糖果的包装很精致,当即爽快的应下。
“这么热的天,我们后厨有绿豆水,还冰镇在井里面,我给你们盛绿豆水吧?”
小酒一听还有这好事儿,当即点头如捣蒜:“谢谢姐姐了。”
等两人背上军用水壶离开饭店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两点了,拿着地址去汽车站找到了前往镇子上的公交车,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镇子上,经过多方打听,又拦了一辆路过周胜男村子的牛车,偷偷塞给人家牛车车夫一毛钱作为车费,这才免了奔波之苦。
庞薇薇还没受过这罪,要不是小酒一直打听,估摸着等到周胜男家,天都要黑了。
就这紧赶慢赶,总算在下午四点左右,到达了周胜男所在的村子。
看着周围田地低洼处还有未干的水,远处高洼处有老百姓在补种农作物,村子的房屋还算完好,俩人松了口气,一边走一边跟人家打听。
“呀,你们找胜男啊,胜男她在卫生院伺候她老娘呢,她嫂子也生孩子了,哥哥也跟着她嫂子去她娘家住去了,好长时间都没见他们回来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啥也干不了,乱七八糟,到现在还没人去收拾呢!”
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庞薇薇和小酒猜测出来如今周胜男的遭遇。
两人交换一记眼神,问清楚了卫生院的地址,连他们家都没去,直接往回走,不过这次可没那么幸运,有牛车捎带了,走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到达乡卫生院。
“诶唷我不行了酒儿,可累死我了,我的脚都磨出泡了,脚底板也是疼的,实在不行,你看这儿有招待所,咱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过去找胜男姐吧?”
太阳已经偏移,马上就落山,乡里的招待所五分钱一位,标准间两个床位带一间卫生间一毛五一间房,提供澡票,可以去公共浴室洗澡,小酒毫不犹豫的掏了一毛五,定了标间。
结果进去一看,厕所就是个蹲坑,好处是能冲,味儿不大,但你要说干净,算不上。
包括两个床铺也是,将就能睡,有一个吊扇,有电能扇风扇,乡下有这样的规格,也算可以了。
两个人迅速收拾好换洗衣服就去公共浴室冲了个热水澡,顺带着将今天穿的衣服在澡堂子洗干净,带着拿到标准间,找服务员借了几个衣撑,将衣服挂在通风处,等待头发自然晾干的时候,才觉得缓过来了劲儿。
正好招待所后面也有食堂,两个人去吃了两碗过水鸡蛋捞面条,吃饱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晚上七点,天微微擦黑,两个人步行去了卫生院,中间就隔了一条马路,很近。
只在前台问了名字,很快就找到了周胜男所在的病房,其实也没刻意去找,完全就是被她熟悉的大嗓门吸引过去的。
“娘,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你好好治病,治好了我们就回去,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小军小亚难道不需要人照顾?咱院子里还有很多淤泥没清理呢,我哥他啥也不管,这个家就指着我呢,你呢,你天天在医院作,你是不是非得把我逼疯你才愿意啊?”
而被周胜男指责的妇人却是呆呆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注视着窗外,对于女儿的发疯,不仅没看在眼里,还无视掉,喂到她嘴里的药,她没有任何吞咽动作,径直让药水流出来,如此反复多次后,周胜男耐心用尽,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摔,用力的摇晃她的母亲。
“我求你了娘,我知道我爹的死让你觉得你的世界都塌了,可活着的人也要活着啊,你还有子女要养,有孙女要带,难道你全都不想管?每天就这样糟践自己,没病也糟践出病了,你已经营养不良了,咱家的钱也全部拿来给你治病了,还欠了公社很多钱,我得去上工啊,我没办法这样天天陪着你啊,娘啊,我求你了,你饶了我好不好,你就当救救你可怜的女儿,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行不行?”
小酒和薇薇不知站在门口听了多久,听得两人何时泪流满面都不自知。
这个病房里一共五个床位,其他都是空的,只有周胜男母女住在靠窗的那一床,从周围人淡漠的态度来看,显然早就习惯了这间病房里母女俩的相处方式。
“胜男姐?”两个人忍着心疼,轻唤了那具憔悴的早已没有曾经光彩,形似骷髅一样的可怜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