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梅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她男人牺牲的时候才不过三十五岁,正营级干部,非常有前途。
他甚至已经做好任务过后接他们娘三个随军的准备,可惜……
三年了,这三年她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父母年迈,身体每况愈下,孩子还小,还要读书,她绝不能倒。
所以当团里面找她过来的时候,还有所顾忌,担心她触景生情。
可她到底还是来了,虽然这里不是丈夫曾经的部队,可作为昔日的军嫂,来到军营,看到这些当兵的,就好像代替丈夫来看看他们一样。
尤其牛峰和自己丈夫还认识,两口子对她很照顾,在这儿吃的好,睡得好,干活也不累。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像现在这般放松过。
她也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有限的,好在她看的比较开,能出来长见识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定要珍惜。
平日里两口子吃什么喝什么,从来没防着她,这是最让她感动的地方。
翠红虽然不常说话,但相处久了,她的一个眼神,她都能明白什么意思。
“你虽然给敦敦攒了四五套这个季节穿的衣裳,可秋天和冬天的却还没有。
而且你奶水非常好,这敦敦一天一个样儿的鼓胖起来,冬天的棉袄棉裤啊,一定得做大点儿。”
就这样,趁着月子孩儿睡觉比较多,只要有空,姐俩就凑在一起缝缝补补。
家里的这些布,大部分都是小酒给的,军绿色的偏多,正好适合男孩子穿。
周巧梅的手非常的巧,看的翠红眼花缭乱,只能配合着哄孩子,不让敦敦哭闹扰人。
她自己也尝试着去做,结果毁了不少布,把周巧梅心疼的不行。
最后巧手一转,做成了拼接式的短裤,这样妙的手法,激起了翠红学习的欲望。
谁能想到啊,一把剪刀,一把木尺,一根针,外加一个顶针,竟然能化布匹为衣裳。
“要是有缝纫机啊,那就更快捷了,咦?你家条件不算差啊,怎么没买?”
翠红尴尬不失礼貌的回:“是我说不要的,我啥都不会,买回来也是落灰尘。
不过,周姐你要是教教我的话,或许将来可以买一台。”
周巧梅笑道:“其实这不难,熟能生巧,拿捏好各个部分的尺寸就可以了。”
——
自打肚子大起来后,唐翠花就等翟三河或者七妹八妹搭班来接她一起回家。
早上也是他们骑车送她,生怕她一个人上下班出点什么事儿。
现在翠花只在护士站忙,很少跑上跑下,这反而让唐有金和李青青很容易就找到了她。
看到她挺着大肚子,却一点不笨拙,气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过的很好。
李青青嫉妒的眼都红了,“你既然过得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借点钱给我们?”
唐翠花眼皮都不抬的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
“我不相信你们来找我借钱,是为了去接唐翠翠。”
“唐翠翠已经被你们卖到山沟沟里去了,且不说她逃不逃得出来。
就算逃出来了,以你们两个自私的程度,只会拿上这笔钱去胡吃海塞一通。
她若命好回来了,你们也不会留在家里,还会给她找下一家继续往外卖。
因为她多留一天,对你们来说就是危险的。
谁知道穷山沟里的人,能不能闻着味找过来,你们害怕被发现,能多卖一次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青青还想利用周围的人,对唐翠花摆一摆长辈的谱,结果人家一句话就让她闭嘴了。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娘在哪儿?”
翠花呵呵一笑,“我管她在哪儿呢,她是养我了,可没我姐妹仨养他们俩的那些年,他们早就饿死了,欠他们的早就还完了,”
“你,你怎么这么狠啊,你可以不管我们,但曹阿妹可是你娘,亲娘,现在跟我闺女在一起呢,你要不给我钱,我怎么让她们坐车回来。”
翠花摇着头不相信:“我建议你换个说法,这一套说辞你自己信不信?”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唐有金咬着牙朝她吼。
“你这个兔子闺女,你爹失踪,你竟然连娘都不要了?
你大不孝,我去公社告你去,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翠花被他们烦的不行,扶着自己的大肚子撑着桌子站起来,脸色平淡。
“去,快去告,先去单位找我们领导,再去公社找,随你们的便,你以为我怕你们啊?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我就要给你们当冤大头?
没钱就来找我,你自己有儿有女,也不嫌害臊?
我爹的房子和我们姊妹的房子可都是真金白银盖起来的,你们说都不说一声就占了。
这事儿我还没跟你们算账了,你说你也五六十的人了,咋就这么不知羞呢!”
莫说他们有案底,名声差,不需要怕。
现在家里有这么多撑腰的人,她就更不怕了。
唐有金气的指着翠花抖个不停,却蹦不出一个字。
李青青倒是能骂的出来,而且骂的非常难听,但架不住翠花有个好人缘啊!
不仅同事赶过来帮忙,就连病友也都站出来说公道话。
从出场到离开,连四十分钟都没有,就给叉出去了。
“翠花你肚子没事儿吧?你这啥亲戚啊,我看着就来气,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大伯大嬢,他家茅房还挖出过无名尸呢,后来送走修水库了好几年。
他大儿子是个祸害,莫名其妙就死了,唯一的女儿还被他们卖了。
剩下俩儿子也一个比一个混,占了我家还有我爹的房子,就这还好意思来问我要钱!”
翠花一说,周围人可就有兴趣了,尤其听到‘茅房里挖出尸体’就更来劲儿了。
一个下午不到,桃源村唐家长房的名声,算是在原有就臭名昭着的基础上,更臭了。
等翟三河来接翠花,听到传言,吓得不轻:“我儿子没事儿吧?”
翠花剜了他一眼,“难道就不能是女儿?说,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诶唷我的姑奶奶,这是重点吗?
甭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那不都是我的种?
你那劳什子的大伯大嬢居然敢来找你要钱?他们来几次了?有没有对你动粗?
你们村的村长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