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sam,全名杉木。
“我们,”杉木紧闭双眸,神色凝重,“我们第一晚下去后楼梯,去到底层。”
关天翔怔住了,直视着眼前的伙伴:“那……你们有没有见过杰睿?你们为什么不上来找我们……”
“没有见过杰睿。”杉木直接无视了关天翔的第二条问题,“好吧,我们在后楼梯底层遇到很多前来打算逃走的居民,大概有二十余个。我们尝试过撞门而出,但是防火门的另一边就好像被上帝之手封印一般,根本就寸土不移。”
这个关天翔倒同意,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之后,”杉木从来没有张开他的小眼睛,“之后有一班持枪的背心男从上面的楼层冲下来,好像寻仇一样展开了大追捕。他们绝大部分的居民都是手无寸铁,大家逃走的逃走,反抗的反抗,反抗的应该绝大部分都被背心男束手就擒。”
众人紧闭嘴巴,不想阻碍杉木继续陈述自己的经历。
“由于后楼梯的空间真的很狭小,所以我们逃走的唯一生机,就是在场面的极度混乱的时候。我和石米一路向上走,好几个背心男追着我们。当我们就要在雾中逃离陌生背心男的追捕的时候,石米在楼梯摔倒了。”
关天翔吞了一下口水,心中不妙。
“那之后呢?”阿毛依旧无法猜透接下来的事情。
杉木叹了一口气,瞄了渗进浓雾的窗口一眼:“然后,我没有救他,继续落荒而逃,自己一个人跑到9楼。”
关天翔沉默着,良久不知该如何启齿。
“是我对不起他。”杉木抚摸着鼻梁,仿佛头疼不已,“我一直跑,一路还听到他在那叫我杉木杉木……”。
一个人,在数天内,由一个热情纯情的小男生变成一个冷漠寡言的陌路男,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关天翔想,杉木已经将事情轻描淡写了许多许多。
关天翔和石米对望着,一语不发。
石米,很可能已经遇难了。
杉木,也已经不是过往的杉木。
在危急的关头,杉木还是选择了摒弃兄弟之间的情怀与义气,拔脚离开了友情的界限,就是为了一线生机。
一个留在人性地狱的渺茫生机。
“所以,我的责任,已经不只是自己的生命。”杉木抛下了这么一句后,便不再欲发言。
不知怎么的,尽管当前的这位中学同学间接地出卖了自己的相熟同伴,然而关天翔却没有因此对这个人产生多大的怨恨。
或者,如富商所述,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吧。每个人,到了这个关头,心中的黑暗面都会浮现。杉木的做法或许是一种低劣的背叛,然而这里没有人有毫厘的资格加以指控。
绝大部分人,到了生死与情感之间的抉择,最终都会选择成为明哲保身的杉木。
或许就是一切背叛带来的情感冲击,塑造了当今的杉木。
当今的杉木。
他们可以再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待当今的杉木。经过背叛友人一事后,他已经今非昔比。
“那石米最后怎样了?”阿毛望着眼前的同伴。默然的杉木不再予以任何的回应,即使是点头摇头亦没有。
大家也再次陷入词穷的沉默。
“我不管你们这班小孩在这做什么,谁打谁,”范国富悠闲瘫倒在按摩椅上,“总之我们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出口。”
接下来,他们双方便准备交换彼此数天以来的经历。
富商范国富一如的往的,跟他的梦中情人约定好了于前天幽会。在9楼这个装潢典雅豪华的单位,富商等了良久也等不到他的情妇,不过他亦不感到丝毫的不耐烦,因为他的宝贝经常凌晨才偷偷来到奶路臣。
一等,就等到了天亮,情妇还是没有赴约。对于一个不缺名望、财富及权力的富人,被一个小女人无故爽约实属耻辱。富人恼羞成怒下,想冲出大厦,曾经承诺给予情妇的荣华富贵亦打算一笔勾销,以后断绝跟她的联系。
就是这样,这社会的胜利者踏进了残酷的杀戮之旅。中间遇到的种种异像就忽略不提了,总的而言,范国富在后楼梯遇上了一批生还者,其中包括了桑尼。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有很多人生还,整件事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几乎是仅剩的生还人类。在刮花电梯之后的几小时以来,你们是第一批,也可能是最后一批人来到9楼。”范国富啜了一口红酒,又连声叹气,“我们生还者的团队本来有十几个人,男女老幼都有,老实说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全。我们一直在9楼这个单位商议如何逃走,但是一直找不到确切的方法。突然有人提议再次下去底层探索,在众多呼声之下表示反对的我和桑尼就被迫下楼。不过在下楼梯途中,奇怪的变异就发生了。”
“什么事?”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故作神秘的放下红酒杯,皱起眉头:“我们的团队之中,有两个年轻学生忽然皮肤敏感发作,一开始他们只是轻微的手脚发红,他们两个的朋友还说他们一向有皮肤敏感。但是最后,事情恶化了,他们根本不是正常的抓痒,他们全身都发红,全身都是疹子……我一点都没有夸张……然后他们好像很痒,疯狂的刮自己的皮……刮到全身很多地方都破损流血,我们一开始都真的觉得很恐怖,后来……后来……”
“后来他妈的怎样了啊。”阿毛竟然对成人也是如斯粗犷。
“干你娘啊。废青。”范国富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只是短短几分钟,我们甚至都还没接近底层的位置,那两个皮肤敏感的学生忽然发疯了。”
“失常……”艾西在背后喃喃自语。
“小妹妹,你喝不喝酒?”范国富注意到了默然的艾西,忽然客气的道,至于客气背后的原因,就不再详述了。
艾西抬起头来,柔然的莞尔一笑:“不用啦,你慢慢喝。”
从艾西自入屋后的表现,似乎她真的不太喜欢人喝酒。
艾西的爸爸不是酒鬼来的吗?会否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艾西不喜欢喝酒的人?
想起来,艾西的爸爸到了哪里……
太多疑问,不要说解答,就连一一归纳亦困难重重。
范国富见艾西的态度冷淡,于是继续自圆其说:“然后那两个人,一个指责我,说我杀了他的女朋友,另外一个学生好像都有胡言乱语。最诡异的地方是,虽然我不算和这十几个生还者很熟悉,但是我大概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个指控我杀他女朋友的男孩,他骂我的时候,他女朋友就在隔壁看着,张大嘴巴。”
“吓……”托比本来正在抚摸旁边的朗朗,从朗朗谨慎的眼神来看,这只小猫似乎对两位陌生人感到了不安与愤怒。
“你懂的。我根本就没有杀他女朋友,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众所周知的。最关键的是,它女朋友根本就活生生的,在它隔壁啊,然后我就和他说他女朋友就在隔壁,叫他冷静点,谁知道他指着其中一级梯级,然后说他女朋友尸体就在那里。然后全场震惊被他吓到了,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谁知道另外一个风疹学生也有类似的发疯行为!我真的好怕啊,这个时候那两个学生忽然对我们施以袭击,因为他们手上持有本来用来防身的剪刀,好几个隔壁的中年人流血受伤。情况开始不受控,然后越来越多人开始出现精神恍惚,甚至是失常的情况,然后我和桑尼心知不妙,于是就逃走回了9楼,然后遇到……杉木。”
众人沉默了片刻,老实说,要整理的新资讯排山倒海,如果不是达到梅涛的造诣,根本无法于数秒内,就自信地做出全面的分析。
就连一向自信十足、开朗爱笑的托比,顷刻间也低下了头,一声不吭的继续安抚着神绪不安的小猫朗朗。
这时候,火警钟声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