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翔失去平衡,狼狈的倒在一个乱团里。这乱团,质感有点儿柔软,富弹性,而且湿透了。他的双手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然而在漆黑里,托比的灯光未照射到他之处,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阿翔你没有──啊……”这是关天翔跌倒后第一次目睹托比的脸孔,这一次她的脸上沾了恐惧的神色,那神绪于这短发女孩脸上什少显现……
“你看到了什么……”关天翔凝视着她那提心吊胆的眼神,她正盯着关天翔身旁的一切。
关天翔不敢看……从托比可怜的失色花容,已经略知程度何等严峻。
托比张口结舌,没有跳下铁梯的准备,或许由于她所目睹的实在过度的触目惊心。
白雾里,关天翔什至瞄到她的眼角渗出些许因畏惧而生的泪滴。
其他人还在上方爬梯中,关天翔隐约听到阿毛满口污秽的吵闹,然而他却无法专注聆听。
“托比……你看那么久,你不要吓我啊……”关天翔结结巴巴的注视着她,她的身子越抖越烈。
“嗯……”
“怎么了?就是?”
此刻的关天翔已经作好一定的准备,他提醒自己,即使旁边是一千只毛毛公仔,他亦无畏无惧。
好了,自愈的废话到此为止……
“什么事?”艾西的这时才来到托比的上方,疑惑不已。
他身子僵直的,躺在不知名的东西团上,视线却分毫不敢移离托比。
蓦然,他忆起了一件事情。
“刚刚点名……点到谁了?”
托比尚没有回过神来予以答覆,他便自行想起了。
他,接下来是托比,然后是艾西,之后是阿毛……
杉木是最后一个回答的……
剩下范国富及桑尼。
上方继续传来不间断的,手脚触碰铁梯造成的“嘭嘭”声,微笑却烦扰,增添一阵诡异的氛围。
“范先生呢?”尽管关天翔心知接近底层的托比于浓雾中不会看到还在高处的范国富,他还是冲口而出。
点算人数,竟然有两人没有回答。这些事情,可以胡乱开玩笑的吗?
托比默然摇着头。
“那……桑尼呢?”关天翔吞了一口口谁水。
“再你左边……”
托比给予的答覆,浑然超乎关天翔的意料,并且不合理。
可听罢,关天翔的喘气立时比心跳还要急促。
托比手上手机的灯光从来没有移开过,一直把关天翔身边的环境也照亮了,只要他稍为移动头部,便能够清楚环视周围。
右脚脚跟隐隐作痛,可他却罔顾了。
关天翔想不透为何桑尼会在旁边……他有掉下来吗?
关天翔猝然想起刚才爬楼梯时被不知名东西击中的背部,然而那不可能是桑尼啊……一个男人的身躯怎么可能那么轻。
托比肉跳心惊的浑身颤抖着,仿佛承受百般诡异的煎熬。
他摆出生硬的苦笑,托比却没有理会他,只管咬牙切齿的凝望着他他的左边……
他终于忍不住,脸往左一靠。
答案简单不过,只要掉下的不是整个身躯便可以了。
桑尼的头叠在一堆血腥肮脏的苍白残肢上,那张口结舌、扭曲的脸距离关天翔的鼻子才不足十公分,那畏惧的双眸,死有余辜的......
盯着关天翔。
满地都是尸体……
艾西目睹如此境况后,掩盖嘴巴,却没有立时吭声,关天翔实在惊愕她的如斯镇定……
托比愕然良久后,才一声不响的小心踏在难以估量的肢体上,双手牢牢掩盖鼻子。坦然,她能够站稳,已经出乎关天翔的意料之外了……
关天翔依旧剧烈喘息着……他却叫不出声,因为此刻的情况跟往常大相径庭。
他总算得知刚才是什么掉在他的背上了。
如果是目睹一个陌生人的脑袋堆放在堆积如山的尸体旁边,面对几何级数的惊栗,他必然毫不考虑便大声惨叫,释放蓦然骤增的恐惧。
可是,如果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且是跟你一同出走的人呢?
托比的Iphone5s灯光照亮了整个底层。桑尼的身躯并不在乱葬岗般的尸堆里,关天翔目睹的,只有他抽搐得诡异的嘴脸。脖子的断裂处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嘴部因神经反应的关系依旧颤抖着,触目惊心绝对不足以形容当下关天翔的感受……
终于,抑压已久的郁闷震摄不住,关天翔别过头来,仿佛要把内脏全都呕吐出来,才能把梦魇驱离体内。
那,实在是,太恶心了。
一个关天翔认识的人,尽管关天翔对他那冷眼旁观的态度嗤之以鼻,蓦然活生生被割断了脖子。
而且,关天翔完全不知悉如何发生、为何发生、由谁导致。
刚才,想必是桑尼被莫名的砍首了,头部往下掉,刚好碰到了关天翔,如芒刺背的他一不小心掉下了电筒,电筒随着桑尼的头部往下堕,于是他无法瞄到碰撞背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的头部由于拥有弹性,外面并不坚硬,加上头部触碰到的,并非什么坚硬的地表,而是一堆富弹性的尸体,于是桑尼的头部堕地的时候,根本不会造成何等响亮的声音,是以刚才还在爬楼梯的他并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碰撞声及回音。头部落地的声音,或许不足以造成回音。
无数个诡异之悬疑点汹涌而出,首当其冲的是桑尼的事情,其次是为何这里那么多尸体……
桑尼的死,象征着他们处于绝对的死亡之境,何况他们根本不清楚杀手是谁……
漆黑的阴森隧道里,有什么不可能。
托比花容失色的,默然扶起了关天翔,朗朗猫畏首畏尾的,不敢离开主人的香肩。手机的光芒四扫着,一瞬间呆然的关天翔掌握了底层的环境。
关天翔及背着小猫的短发少女躺在至少十数具血肉模糊的肢体之上,尸体堆中叠放着桑尼的头……尸体的底部是一个绿色巨型桶子,大小刚好符合管道的长度和宽度,相信是用作承载上层倾倒的垃圾胶袋的……
现在,关天翔却一个垃圾袋也没有看到,相反目睹的,只有深不见底的苍白尸体。
这些尸体从何而来?是谁来的?关天翔实在不忍一睹,却不觉意瞄到数具躯体,穿着日常的睡衣。
他们,应该是普通住客来的。
为什么这些住客会来到了管道的底部,并且得到如斯惨痛的下场?
这些尸体包括男女老幼,有一些甚至肢体不完整,少了一条腿,脖子接近断裂……
呕吐完毕的关天翔浑身抖动的用左手拭干口部的呕吐物,咳嗽了几声。此刻的他无暇怜悯他们的不幸,因为直觉告诉他,数分钟后他们或许将重蹈他们的惨剧……
直觉,永远最残酷,感觉却如斯的真实。
“翔……你先松开我的手……”
关天翔回过神来,才恍然发现他一直紧紧牵着刚才扶起他的手。
他连忙红着脸,松开他的脏手,场面却没有几分尴尬,因为更多的是压境的尴尬。托比一脸不解的四周环视着,不时向上窥探,却因为雾的阻碍,顶多只能够看到还在梯级上的艾西以及阿毛的下半身。
“你妈的,哥就是吓大的,你们看到了什么啊?”阿毛的脏话此时竟然显得有半分亲切。
他只是还没有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已。
从托比的愁绪可以知道,此刻他们于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挣扎着。当下她正小心翼翼的思量着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管道上方,什么导致了桑尼人头落地……
他的身体呢?
关天翔心惊肉跳的,打了一个寒颤。
“桑尼……不是应该在爬楼梯吗……”艾西虚弱的高音,不能再微弱。
对,如果桑尼正在爬楼梯时遇袭,头部落地的话,无头身躯应该也会失去抓紧铁梯的能力,跟随着头部堕下的……
他的身躯,现在为何还没有落下……
关天翔记得桑尼的装扮,粉红色底白字t恤,黑色紧身运动裤,还有白色拖鞋……
环视尸堆中,终于瞄到了坏掉了的电筒,不过还是没有找到桑尼的身体……
关天翔鸡皮疙瘩的,仰视管道的上方……
“桑尼……遇害的时间,应该在管道里面,”艾西吞吞吐吐的道,牵着托比递来的手,小心翼翼的踏在尸体堆上,“但是,我们刚刚完全听不到利器砍头的声,亦都没有桑尼的呼喊声……”
“凶手心狠手辣,行凶迅速,干脆利落。”托比注视着桑尼血流如注的人头,掏出的勇气相比关天翔这年长一年的学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从他颈部断裂处的位,几乎是一个平面,如此平滑的伤口,必须要是由极锋利的利器造成,和砍击速度要迅如疾风。”
在管道里,到底藏了什么怪物或者机关,会造成如此惊惧人心的杀伤……还有,为何只有桑尼一人遇害呢?
最近两分钟似乎还没有吭声的范国富,到了哪里呢?还是,连他也遇害了……
“翔,”托比的声音仿如浑身乏力,“看看。”
此刻的关天翔心惊胆颤的把视线移向托比所斜视的方向,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
有可能是出口 4。
对,他们怎么竟然忘记了自己冒险来到这里的初衷?
他们是来找出口的。出口,与他们相隔仅仅一米的距离。
其中一边的墙壁,是一道大概两米乘两米的大门,这道金属门采用双门式,灰色的表面已经锈迹斑斑,而且布满污迹。
由于尸体堆积如山,铁门下半部被血腥的肢体所掩盖,不过门口看似是向外推的,呕心的死尸并不会成为逃出的障碍。
“竟然没有锁……”艾西此时也目睹铁门的轮廓。没错,两道铁门的中间有个厚厚的扣子,挂在上方的巨型传统锁头,并没有被牢牢锁上。
这是否天助我也?环视着四周的满目疮痍,实在无法定论。
那锁头,并非开启了,从那扭曲不堪的金属开关口,可以推断,是被蛮力硬生生的剪断的。
“有人好像我们一样,想通过这条管道逃走……”托比很想把小猫抱到地上,然而爱清洁的钢琴猫并没有这个打算。
不错,这锁头不可能是在数天以前便落得如斯下场的,如果有正常他道进出大厦,又有什么需要来这条肮脏的隧道呢?刻意扭开这个锁,必然是因为其他出口都失效了,才会作出的举动。
有人,尝试过在这里逃走。不过,铁门依旧牢牢锁上。
“铁门上面……”艾西咬着下唇,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