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04:26。
浑浑噩噩,他们寻找出口的前路竟然来到了第四天。
一方面,惊愕自己遇到了各种来自潘多拉盒子的灾难,却依旧保住了卑微的生命,仍然在艰险的旅途里挣扎求存。
另一方面,却越来越感受到何谓穷途末路。四个有可能是出口,地面大堂门口、天台、窗口、虚线,剩下天台一个尚未尝试,然而根据托比的分析,也知道从天台逃出的机会极度渺茫。
除了找不到出口,身边的人也一个一个离他们而去。最初,杰睿的失踪已经让他们哀愁不已。接下来,肯尼感染失常症并且离他们而去,九死一生;梅涛也跟着跳窗,凶多吉少;杉木也接着葬身垃圾槽里……
甚至,连她也走了。
作为一个只跟她相处了不足一天的人,关天翔实在不配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情感,跟她更加谈不上共患难的知己。
只不过,她和蔼的磁场,实在让关天翔无从招架。
她那忍着泪的笑,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凉,却美极了。
“翔,记住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关天翔坐在窗口旁的角落,欣赏着玻璃的碎裂。
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依旧在脑海中回荡着。
窗口破了一个大洞,那是天使与魔鬼同归于尽下制造的一个遗憾。玻璃碎散满一地,地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明明已经事发了超过七个小时,那愧疚的苦楚却没有褪去。艾西挨在沙发旁的墙边睡着了,阿毛则到了其中一间睡房。刚才托比及凌哥破窗堕楼、朗朗一跃而下以后,咱们三人只管一直抽泣着,却没有对话。
或许,是因为大家也疲倦了,无话可说了,便各自默然找了个地方,寻求一点儿喘息的空间。
关天翔却一直没有睡,只管凝视着碎裂的玻璃,天真的祈求着女孩会蓦然出现,然后跟他说这只是一场闹剧,大家也可以牵手回家睡觉了。
寂静的客厅,反衬着窗外的喷气声。诚然,在绝对宁静的时候,方会发现窗外的喷气声其实颇为响亮。那感觉就像是身处冷气喷气槽口听到的声音一样。
到底,他们是怎样被拖进这一场杀戮游戏的……
说白一点,他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历尽沧桑,受尽屈辱……无辜的他们浑然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大罪,要经历这些无法承受的痛。
他们厌恨这个可怖的血腥世界。这里没有爱,只有杀与被杀两个选择。
终于,卑微的他们决心要冒险一次,务求在邪恶的空间里找到救赎的出口。然而,赤裸的残忍却不断的告诉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口……
他们想改变,然而一切的血与汗从来也是徒然。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或者,人总是不忍对自己坦白的。
上述的,就是他们的人生。
这一个凌晨,不知道第几次哭了……关天翔厌倦了一切,却无法避开──
他止住了抽泣,喘息着。
他的旁边传来了急促的喘气声,柔弱如奄奄一息的小猫。
依赖着昏暗的光线,他目睹一个纤瘦的身影,紧闭双目,暗自哭着。
而且哭得很厉害。
对于艾西这个女孩,关天翔是近乎一无所知的。关天翔仅仅从第一次目睹她穿着校服,知道她是一个中学生。她住在杰睿家旁边的单位,家中住着父亲。
关天翔对于艾西的观感极度复杂。一方面,关天翔好几次被她诡异的化身吓到了,首先是窗外的人头,接着是后楼梯那哀怨的回眸,还有14楼的幻觉……
关天翔无法相信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一切一切,也警告着关天翔她潜藏危险的杀机。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看似是一个可怜的柔弱女生。很多时候,她也会沉默着,那天使的脸孔好像渗透着无限的哀愁。而且,好几次她莫名的哭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最深刻的一次,是跟艾西在她家的厨房准备早餐时,她蓦然的流下悲哀的清泪。
到底,艾西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关天翔对她的存有戒心,另一方面却对她生起一丝怜悯。
此刻涕泪俱下的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历尽痛苦的小女生而已……
关天翔想起了托比那忍哭的小身影,一阵恻隐如海啸袭来……
“你……没事吧──”
艾西骤然张开双眸,凝视着关天翔,接着慌张的向后退,喘息得很厉害。
怎么了……
“我是阿翔啊,你怎么了……”
艾西若有戒备的注视着关天翔,脸上是两行泪痕以及夹杂着恐惧与哀伤的脸孔。
天使的脸孔。
她没有开口,关天翔俩对望了数秒,她才低下头来,继续嚎哭着。
此时关天翔方了解到,她做噩梦了。
漆黑的单位内,充斥着漆黑的忧郁与失落。
尽管自觉是一个独男,关天翔也很清楚,当下的艾西极度需要慰藉。
坦白说,关天翔也不禁会害怕身旁的她是一只危险的妖怪,蓦然向关天翔袭来,取关天翔的命。
然而,关天翔却豁出去了。或许因为对女生的怜悯,或许因为事情已经来到了绝望的地步。
“你……你没事吧?”
她没有回答,只管抽泣着。他俩在沙发旁的角落坐下了,艾西一声不吭,注视着满地的狼藉。
气氛尴尬极了,或许因为艾西一直被关天翔指控为妖怪、鬼,以致她对关天翔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愕然极了。
这也是正常不过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她坐在关天翔的旁边,继续痛哭着。
“嗯……”不善安慰女孩的关天翔,也词穷了。
所谓必要的沉默,或许就是这样吧。两人不懂得如何再交流下去了,唯有借助寂静,保持着一个暧昧却舒服的距离。
玻璃窗的碎裂处,吹来一阵微风,很温柔。
温柔得关天翔想哭。
“嗯……其实我……也有做噩梦。”
艾西默然的徐徐转头注视着关天翔,关天翔还生怕她的脸会否不满鲜血,或者张大了鲨鱼般的口。不过,一切也没有发生。
“而且三次呢……三次都是恐怖的梦,都是给同伴抛弃……我真的好怕。”明明想安慰眼前的少女,却转转变成了诉苦,果然是独男。
女孩停止了抽泣,低下头,继续凝望着眼前的玻璃碎。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极了:“为什么……你不睡……”
“因为我怕再做噩梦。”关天翔坦然相告。从第一晚开始,每当关天翔睡觉,也会梦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或许因为经历太多了。这促使着关天翔完全不敢睡着……
两人又静默了须臾,艾西拭抹着双眸,咬着下唇,注视着关天翔的鞋子:“你右脚是不是肿了?”
关天翔一愣。对,他知道自己右脚一直传来剧烈的肿痛感觉,不过却完全无暇思考到底肿痛的程度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