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那么容易死。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我被送上了救护车,医生掀开我的眼皮,用手电筒照着我的眼,问我看不看见他的手。
护士夹着白色纱布在我脸上擦着,纱布很快沾满殷红的血。
然后是医院,很多白大褂,消毒水味儿刺鼻,四周乱糟糟的。
他们给我抽血,送我去做ct,再后来我看到了落落、牧野、季晏还有宋斯南……
落落趴在我床边,不停地问我“想不想吐?”
宋斯南好像在打电话给他的医生朋友,他眉心紧锁,很严肃的样子。
再后来,我看到了泰叔和我爸。
“傅言深他人呢?乔乔出车祸,怎么不见他来看看?”
爸爸怒气冲冲的,脸色很黑,额角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他在——”
泰叔回答他,但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妈妈,傅言深呢?”
病房里,我捋清楚前后的记忆后,问妈妈。
她坐在VIp病房配备的沙发椅里假寐,身上穿着米色chANEL套裙,头发盘起,浑身珠光宝气,姿态优雅。
她沙发旁边立着家里的阿姨。
听到我的声音,妈妈睁开眼。
她的脸色明显垮下,“傅言深在他那个妹妹那了,你都撞出脑震荡了,几个小时过去,他连人影都没有,一直守着那个妹妹。”
“什么玩意!”
妈妈气愤道。
“妈妈,时夏被撞伤了?”我皱眉,连忙问。
我明明躲开她了,车子撞树上去了的,难道她受了很重的伤?
我紧张地攥了攥手。
“你没撞到她,听说就摔倒了,把傅言深紧张的,一直搁那守着,请了一堆的专家,小题大做。”
听着妈妈的话,我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讽刺。
时夏只是摔倒了,傅言深就紧张成那样子,我刹车失灵撞大树上,死里逃生,过去五六个小时了,他还没来看过我一眼。
我更坚信前世,他知道我一尸两命后,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心脏像是被扎了一刀,疼得难受。
转瞬我又暗骂自己,已经重生了,还在为前世所伤,真是想不开,没出息。
妈妈见我一直没吭声,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回神。
“我说乔乔,那女孩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妈妈一双描着眼线的凤眼直盯着我,认真的语气里透着怀疑。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
她都看出傅言深对时夏的不一般了。
“就是孤儿院一起长大的青梅,他把她当妹妹的。”我抽回理智,轻描淡写地说。
妈妈一副“是吗?”的表情看着我。
我见已经是夜里11点了,妈妈一贯养尊处优的,舍不得她在病房陪我,好说歹说,把她劝回去了。
只留下家里的阿姨陪着我。
听说,我是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晕的,有脑震荡风险。
额头上被磕破一块,鼻子也流了不少血,万幸的是,没毁容,五脏六腑俱全,也没骨折,就是右边的胳膊不能动弹,从手肘到手腕,撞出了一大片淤青。
只要我动一下,整条胳膊就疼得不行。
“姑爷来了。”
我刚阖上双眼,阿姨的声音传来。
他还来干什么?
我睁眼,傅言深已经走了过来,带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穿着西装裤,白衬衫搭配西服马甲,西服外套和领带不知哪去了,衬衫领口敞开几粒扣子。
风尘仆仆的样子。
时夏摔了一下,可把他给忙坏了。
“现在感觉怎样?”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长腿交叠,目光打量着我。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好得很,你走开,别影响我休息。”
我冷淡地回。
音落,我闭上眼,想转身背对他,刚动一下,胳膊就疼了,又肿又涨。
我紧咬槽牙忍着。
“时夏说,是你开车撞她。”
我刚要转过去身体,傅言深又说。
他的话,教我猛然一震,睁开双眼。
时夏说我开车撞她?
我脑子还很懵,仔细咀嚼了这句话,大脑才反应过来。
时夏居然说我开车撞她,有没有搞错?
我激动地坐直身体,一时间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疼意,只剩满腔的愤怒。
“我没有!”
我瞪着床边长腿交叠而坐,面无表情,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傅言深,大声反驳。
他定睛看着我,没说话。
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开车撞她,为什么没撞死她?被撞的反而是我?!”我继续辩驳。
“她说,她及时躲开了,你把自己给撞了。”傅言深语气平静道。
听着他的话,我大脑嗡嗡作响。
那个时夏又在颠倒黑白!
“是她突然窜出来挡道了,我踩刹车,刹车失灵,为了不伤着她,我打了方向盘!”我激动地描述当时的事实。
这种事可不是小事,我要是真有意撞她,岂不成故意杀人了吗?
“交通大队那边说,你的刹车没问题,你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当时也没打开。”
傅言深表情变得严肃,依然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我踩刹车了——”我话音还没落,忽然想到什么。
我一把掀开被子,双脚落地,居高临下地瞪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所以,你认为我是故意撞她的是不是?!”我冲他近乎咆哮。
难怪过去几个小时,他没来看我一眼,就是认定我又故意伤害他的心肝宝贝。
前世的记忆翻涌而上,还有前几次时夏冤枉我的事,像是一团烈火灼烧着我的心脏,疼得难受,也更加地气愤。
“盛乔乔,你躺下说话。”傅言深站起,对我沉声命令。
我仰着头,死死地瞪着他,“傅言深,那么多年夫妻,我盛乔乔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坏,坏到草菅人命的程度吗?!”
我冲他歇斯底里地吼,也是替前世的自己质问。
我在他心里,真就不堪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此刻,我大脑更晕得难受,全身乏力,眼前的傅言深一直在转。
“呕——”
一股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我来不及捂嘴,趴上傅言深的胸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酸腐味刺鼻,一团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污秽粘在他胸口的白衬衫上,往下流淌。
他一定气死了。
“盛乔乔!”
他扣着我的双肩,我仰着脸,眼前都是他的重影,耳朵嗡嗡的,他好像是在叫我,表情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