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阳光格外耀眼。
一辆黑色轿车在G市跨海大桥上疾驰,车上载着一个五岁小男孩和他渴望见到爸爸的雀跃心情。
原来,他也是有爸爸的。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说他是个没爸爸的野孩子了。
五岁大的傅言深,满心期待。
这时候的他,叫乔澈。
身旁坐着他的妈妈,乔菀。
肤白貌美,特别是一双深邃的欧式眼,明亮动人,充满故事感。
前几天,一场暴雪,乔菀不小心滑倒,磕到了头。
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是被戴秀芬害失忆的,忘记了未婚夫盛明辉,她稀里糊涂,一个人辛苦带大儿子。
此次进京,她要为自己和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强烈的推背感,伴随着惊呼、急刹车、撞击的声音,乔菀本能地用自己纤瘦的身躯将儿子全方位护在怀里。
天旋地转,剧烈震荡。
世界一下仿佛变成了黑天,傅言深趴在妈妈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盛总交代了,母子俩一个都不能活!”
“这盛总也忒狠,一般不都去母留子,儿子也不要?”
“废话,这个儿子要是回去,他老婆能让?快快快,点火!”
虽说只有五岁大,傅言深还是听出来了,有人要杀他和妈妈,这个人是“盛总”,他的爸爸。
他的爸爸要杀死他。
撞晕的乔菀被刺鼻的味道呛醒,强烈的火光映着她盛满惊恐的深邃欧式眼。
她颤着手,使出浑身的气力,推开撞变形的车门,将怀里的儿子往外送去。
……
小小的男孩站在车门边,小手紧抓着妈妈的胳膊,紧紧咬着牙,用尽气力,将她往外拉。
然而,无济于事。
他怎么都拉不出就快被大火吞噬的妈妈。
只有五岁大的傅言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绝望。
“澈儿,你是最听妈妈话的孩子,对不对?”
男孩流着泪,重重地点头。
“澈儿,听妈妈的话,快、跑……”弥留之际,乔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车外的儿子劝。
她深深地看了儿子最后一眼。
乌发黑亮,皮肤白皙,带有混血基因的五官,精致帅气,一身英伦风小风衣,贵气十足,像个小王子。
……
本是晴朗的天,此刻乌云蔽日,狂风大作。
大桥上,一辆轿车被火舌吞噬,两个男人追着一个小男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爬上大桥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二三十米的高度,又是深海,那么点儿的孩子,别说淹死,吓都吓死了。
两歹徒满意离开。
寒冬季节,海水冰冷刺骨,涌入口鼻,夺去呼吸。
傅言深被渔民救起。
那一户人家刚好不能生养,又是个漂亮帅气的男孩,夫妻俩把他当成自己孩子抚养。
海上风很大,紫外线强烈,晒得人乌黑干瘦,小男孩那张天生冷白皮的脸,怎么都晒不黑。
越看越招人喜欢。
夫妻俩待他如亲生,每次海捕回来,最贵最好的鱼虾舍不得卖,拣下,留给他吃。
上岸后,他们去商场给他很贵的童装童鞋。
只是这孩子性格太过孤僻,内向,几乎不怎么跟他们说话,一张小脸总是酷酷的,从未有过喜怒哀乐的情绪。
他又很懂事,在忙碌的海捕季节,总是热好饭菜等着他们回来。
“这孩子不能要,昨个儿晚上,他又偷偷拿扇贝壳自残了,那小胳膊,被割得血淋淋的,也不嫌疼。”
“怕是精神有问题,回头真在我们手里闹出人命来,那就说不清了!”
“唉……送孤儿院去吧。”
门里,小傅言深听到养父母的对话,手指紧紧捏着温热的菜碟。
这盘菜是他悄悄学着养母炒的,养父最爱吃的下酒菜,辣炒蛤蜊。
……
他被送走那天,养母总归是不舍的,抱着他,抹眼泪,嘴里念念有词:“你要是个正常的孩子,就好了。”
小傅言深挣开了她,白皙小脸,冷若冰雕。
……
后来,他又被抛弃了两次。
没有家庭再愿意领养他,他也不愿去。
不拥有,就不会失去。
*
少年傅言深,是孤儿院里独来独往,没人敢惹的刺头。
别人待他再好,在他看来都是别有所图,他对他们的好,无动于衷,他们被欺负,他亦是冷眼旁观。
“阿深,你快帮帮阿忍,他快被人打死了!”
少女时锦白裙飘飘,跑到傅言深跟前,一脸焦急,眉心紧蹙。
阴沉沉的天,一身黑色的少年背倚红砖墙,嘴里叼着烟,神情淡漠,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便侧过脸颊。
置若罔闻。
时锦急得快哭了出来,“阿深!阿忍会死的!”
傅言深依旧无动于衷。
甚至想,死有什么不好?
活着才真他妈没劲。
那天,时锦为了护傅忍,被打得满身是血,白裙染成了红的。她不觉得痛苦,反而很享受,享受被人夸赞心地善良的感觉。
因为嫉妒父母对妹妹的宠爱,她故意丢弃了妹妹,在看到她淹死后,又深受良心的谴责。
她极力做一个好人,为了做好人而做好人。
自欺欺人,洗白自己。
傅忍是傅言深的忠诚迷弟,后来,他为傅言深挡过几次刀,才收获了傅言深的一点信任。
*
「夜·未央」京城新开的一家夜总会,老板是港商,除了有钱,在京城没什么关系背景。
营业初期,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闹个事,讹些钱。
老板霍祁,起初寻思着花钱消灾,散点财出去,换来和气,却不想,喂大了某些人的胃口,生意愈发不得安宁。
一度到了开不下去的程度。
傅言深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帮霍老板度过危机的,同时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桶金。
那晚,夜·未央血流成河,傅言深手上沾满血腥。
闹事的混混被关起门来毒打,直至服软,不敢再来惹事。
这些混混,不过仗着人多虚张声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不敢动真格。
相反,傅言深和他的手下,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狠角儿,
是他们斗不过的,除非真不要命,
他用以恶制恶的手段解决了混混,又帮霍老板解决了相关部门。
没有男人不好色,夜·未央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那些穿制服的过来夜场玩,很难不授之以柄。
没了混混骚扰以及相关部门隔三差五的例行检查,夜·未央生意越来越红火。
霍老板简直将年仅17岁的傅言深,奉为关二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分他股份,还要跟他拜把子,认他做弟弟。
傅言深没理他,
他只要钱。
……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夜·未央当红头牌,风情万种,被称为尤物的嫣嫣,
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勾起茶几上的高脚杯,踩着细高跟,扭臀摆腰地走了过去。
她柔弱无骨的身子靠上男人,隔着布料,她的柔软抵着男人的坚实,将酒杯喂到他嘴边,“傅哥,今晚,嫣嫣是你的……”
娇声嗲气,柔媚入骨,是正常男人都无法抵挡的诱惑。
然,傅言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深邃的眼眸冷睨女人,不解风情,“没别的事?”
禁欲疏离的气质更教女人腿软,他和那些色欲熏心的油腻男简直天壤之别。
她很想看看他在身上放纵驰骋是怎样一副迷人的模样。
没等女人回复,傅言深冷然转身。
女人追上他,从他身后抱住他,摔了酒杯,一双柔荑在他胸膛放肆,一路下移。
……
隔着牛仔裤,嫣嫣大受打击。
他竟然毫无反应。
究竟是她魅力不够,还是他徒有其表?
看着男人离去的挺拔背影,嫣嫣陷入了凌乱。
后来,她听其他姐妹吐槽,同样在傅言深那遭遇了滑铁卢,嫣嫣也就放心了。
不是她的问题,是傅哥不行。
白瞎了那副好皮囊和那矜贵不凡的气质。
——
她们不知道,傅言深有病。
他看这个世界的眼睛是灰暗的,他的心是死的。
那一处,自然也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