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女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可是你年纪太小,自幼又是长在府中。虽是有过几次外出交往的经验,可是和那四弟妹比起来……三叔父说句泼冷水的,便是争到了这外请宾客差事怕也未必能做得下,到时候徒惹老太爷不满,对大哥也是不好。此事不妥!不妥!”
三老爷安德成皱着眉头,安清悠要和蓝氏争外联之位?这事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不靠谱,当下大摇其头。
可是对于安清悠来说,不仅仅是因为长房的利益,对于她自己来说最看重的亦是此事,这时候又怎么可能退?
自从穿越之后,有一件事便如一把利剑一样高高地悬在了安清悠的头上,那就是古代的女子和现代的女子,要面对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份和环境。
现代的女子便再是如何悲惨,还有一些最起码的自由和人身权利,尤其是这婚嫁之事,古代女子比之现代女子简直是悲惨之极。
自己没有权利自由恋爱找老公不说,一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定了个混账男人,那一辈子也就毁了。
想争取点自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都得坐车没事不能掀帘子啊有木有!
想和男人对着干?未嫁从父已嫁从夫、夫死从子,三从四德在那里摆着啊有木有!
做生育机器还得积极主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女孩儿都不行都不算是传了香火啊有木有!
不许老公找小三?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寻常事,不但不能不让找,还要帮着老公把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娶回家来,否则就是妒妇啊有木有!
更别说什么反抗什么离婚之类的事情了,连这个机会都不给,给你了也只是男人一纸休书把女人轰回娘家,从此后成为家族中最没地位、最被人踩、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弃妇!
这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连“有木有”都不用喊了,圆的有井、方的能吞金、短的用剪刀、长的挂三尺白绫子,还不如自己先把自己给趁早结束了干净。
每每想到此类种种,安清悠就不寒而悚,好容易死了一次活了一次赶上穿越,又怎么能就这么活一生?
虽然说已经把礼法规矩练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可更是没有人知道,安清悠骨子里那种渴望自由渴望掌握自己命运的愿望有多么强烈。
可是如今自己的境遇却是比一般女子还麻烦,父亲安德佑虽说要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可是这究竟怎么才能算是好亲事谁又能说得准?
更别说还有那选秀,纵是是老太爷说过选得上虽好选不上亦是无妨,但是这选秀之事中间的变数怕是连老太爷也难以预料。
真是皇家指婚,要把自己指给那个痨病鬼的皇子,或是某个二混子的男人,安家真的会为自己这么个弱女子和皇家去争么?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之所以要争那掌家之位,固是那徐氏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又何尝不是希望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深府宅院就像一把锁,把自己牢牢地锁在了某个固定的轨迹中,而这次老太爷做寿则是一次天大的机会,能够让自己最为名正言顺地走出那两扇铁门,去寻找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
纵使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对于女人的束缚,最起码,能让自己决定自己这一生的归宿究竟在那里吧!
“这外联之位我一定要拿到!”
安清悠在心里狠狠地给自己打着气,脸上却是平静异常,径自对着三老爷三夫人道:
“三叔父所说的道理侄女都懂,侄女虽然年少,但如今既是暂代了这掌家之事,这事便是再难也需替长房争上一争!否则又有何脸面去见父亲?至于我有没有能力为老太爷坐好这寿宴联络之事,还请三叔父、三婶娘给清悠三天时间,三日之内清悠若是证明不了此中本领,以后绝不再争,还求三叔父三婶娘成全。”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便连三老爷三夫人也不禁悚然动容。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小女子,能为了自家的长房去和那交际场里滚出来的四夫人相争,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那三老爷安德成便道:
“即使如此,那便以三日为限,三日之后侄女若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此事便再也休提。总之我长房三房两家联手,终不能叫大侄女你吃了亏去,大不了你来做着采买的差事,那外联的位子,便让你三婶娘去和四弟妹争!”
这话说得豪迈,三老爷能讲到这个份上,实已是推心置腹的盛情之意了。
虽说仍有些不看好安清悠去做宾客邀请的外联之事,可是这回护之意深重,安清悠心里却是着实的感动。
三夫人赵氏却是心疼安清悠,抢着说道:
“你这孩子岁数小经历少,又是刚暂代了掌家的位子,家里只怕亦是有些手脚要忙。左右只是三日,若是有什么婶娘能够帮上你的,跟婶娘但说无妨!”
安清悠见三夫人对自己甚是关爱,亦知此时亟需助力,当下也不作态,径自对三夫人说道:
“说起来还真有一事要求三婶娘帮忙,侄女暂代掌家之事,还请三婶娘在各府的女眷圈子里帮侄女放个风声出去。越快越好!”
三夫人赵氏虽不像蓝氏那般终日打滚于交际圈子里,但是手面上的渠道人脉亦是不少,当下便点头道:
“这事倒是不难,还有什么?”
安清悠却是展颜一笑,少女的俏皮之态尽显,笑嘻嘻地说道:“没了!”
三夫人诧异道:“没了?”
安清悠点点头,却是正色道:
“没了!三婶娘已经帮了侄女许多,若是事事都靠三婶娘援手,侄女又如何能够成长得起来!今日天色已是不早,府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侄女去做,就不打扰三叔父三婶娘了……”
眼见得安清悠要走,三夫人赵氏自是挽留不提。只是这挽留不住,夫妻二人却是一直送到了府外,眼看着安清悠上了车子,这才罢了。
“这孩子心善,不想给你我多添麻烦!”三老爷安德成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忽然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像她娘!当年赵家姐姐也是这么心善、规矩、既聪慧又有担当!咱们俩当年的婚事,亦不是赵家姐姐从中撮合的么!”三夫人想起了亡故的密友,心里又有些感慨。
“我怎么觉着有点像老太爷呢?不论这外联之事争得到争不到,单是那推举二房掌礼之事便足够算得上是亮点,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合纵连横的手段……唉!可惜是个女孩儿,否则大哥那一房便算真正有了……”
“女孩儿又怎地?”三夫人却是不干了,不光是打断了话,还用手指捅了捅三老爷的额头道:
“我那赵家姐姐生出来的闺女,人又能差到哪去?眼瞅着过了老太爷的大寿便是选秀,指不定做了哪个皇子的王妃去也不是不可能。等她那大富大贵之日,说不定你这个当叔父的啊,有一天还要求着我那侄女呢!”
三房这夫妇之间感情极好,那三老爷安德成知道妻子是个直爽泼辣的性子,闻言也不着恼,径自在三夫人赵氏耳边呢声调笑道:
“好好好,是你侄女,可也是我侄女啊!可是见人家的闺女生得好,自己也想要一个?”
三夫人赵氏闻言脸上一红,竟是犹自露出了几分熟女才有的风情,冲着三老爷啐道:
“你个不正经的,都老夫老妻了,还提这等事情……”
“老夫老妻又怎么了,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焉!古人都说得,我又有什么说不得?”三老爷安德成却是最喜这般地捉弄妻子,犹自在那里低声嬉笑道:
“莫不是怕自己年龄大了,生不出来了吧?”
三夫人登时大怒,一把抓住了三老爷的脖领子就往院子里拽,口中怒气勃发地念叨着:
“谁生不出来?便让你看看我到底是生得出来还是生不出来!走走走,这便回我的院子,咱们生闺女去……”
三老爷在外面虽以硬气刚正出名,此刻却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相反地还赶紧在那里求饶:
“慢点儿啊!慢点儿啊夫人!你瞧瞧这还有下人们看着呢……成何体统……再这么下去夫人你生得出来,我可是生不出来了……”
这等场面在三房府里已是闹了快二十年,下人们偶尔见到,赶紧转过身去装着没见到,只是这忍俊不禁之余却也暗暗羡慕,都说这家业越大情越薄凉,可是自家这对老爷夫人的感情如此之好,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无论男人女人,其实心里面都盼着有一个归宿,家就是这个永恒的归宿。
三老爷三夫人有了归宿忙着生闺女,安清悠的归宿却又在哪儿呢?
安清悠不知道,她也不愿在此时多想,因为她如今没有心思想这等事情,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