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要让一种香气长久地附着在某件物事上,调香的时候一定是尽量地不用清水,而选用各类精油或是多次浓缩后的陈年烈酒。至于要香味的风格独特,选什么东西作为主料自然颇为关键,更重要的却是调整各种原料之间的配比了……”
秀女房里,安清悠轻轻地说着话,那点选秀亲历记之类的东西刘明珠早就看完了,此刻正缠着要听调香的事情。
这种技艺易学难精,安清悠也不瞒她,也觉得没有必要瞒她,随手拣了些通俗易懂的调香理论说给讲了,刘明珠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儿,说到那香味儿的独特,却是突然插嘴道:
“若只是追求独特,那不是太过简单了一点?要我说,平时里备上几百种香物,倒什么场合用什么香便是。只是一种香用得几回,肯定就觉得有些腻了。下次便调新的,回回都换才够新鲜……”
安清悠不禁有些晒然,真正好的香物从来都是价值不菲,若要备上百八十种香物回回都换,这话也就是刘明珠这等千金娇小姐才说得出来,当下却是微微笑道:
“这个也不尽然,香气独特亦有香气独特的作用,好比你总是用一种别人没有的香味,很容易就会在别人心中留下印象,便如一个人的标签一样。这种香若是调得好了,那可是独此一份天下无双。亦可显得一个人品味高雅、强人一等……”
这便是后世颇为流行的“私有定制,专属尊贵”的概念了。
另一个时空里不知道多少明星名人就是靠着这种概念在摆谱,许多奢侈品商也属再靠这个法子忽悠钱,刘明珠纵然是家中再有豪富,这等理念上的东西却是比安清悠差的太远,当下是越听眼睛挣得越大,猛地双手一拍说道:
“我说呢,前朝那个姓杨的美人贵妃,生平只用牡丹和月季两种花儿调制香物,却赢得千古名声,想来道理就是如此。安家姐姐,你也帮我琢磨琢磨,以后我也只用一种香,偏偏还是别人都没有的,让人人闻见了都羡慕嫉妒……”
安清悠扑哧一乐,没想到这刘明珠在这等事情上倒是理解的这么快。另一个时空有句俗话“乍富看吃,长富看穿,什么叫贵族莫问手眼。”对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更加敏感,往往倒是那些底蕴足够的大富贵人家的做派,刘明珠在这方面天赋惊人,倒是和这句话颇为相和了。当下笑盈盈地说道:
“妹妹也想当个千古留名的大美人贵妃不成?听说那位前朝贵妃体态丰满撩人,倒是和妹妹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呢!却不知道这次选秀又会被指给哪位?”
选秀房里说这等话,倒是有点应景得过了头了。刘明珠眼神一凝,却转瞬便又笑着不依起来。两人打闹之间,安清悠却是微感后悔,后半句话却就咽到了肚子里,只差那么一点没说出口:“其实味道独特的香物另有许多用途的,比如做个标示啊,校验真伪啊什么的……”
“你能肯定那人有问题?”
便在安清悠和刘明珠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安老太爷正在随手把玩着一个安子良递过来的香囊,慢悠悠地问道。
“错不了!祖父大人您请闻闻。这香囊虽然真是大姐的作品,却不是她入宫之前约定作为信物的那一种味道,倒是和平常那些安神静气,放松精神的香物颇有些类似。孙儿有十成的把握,这人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大姐所做的香囊,但必然不是大姐派过来传信的人……”
“你这孩子面上虽粗憨,其实心里面倒细,这么多年居然连爷爷都能瞒得过,倒还真是小瞧你了。”安老太爷微微一笑,言语中却是颇有夸奖之意。
安子良那一张肥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点尴尬之色,小声道:“也不是有意要瞒着爷爷,只是昔日孙儿不懂事,有些刻意放纵自己而已……”
“无妨!无妨!亡羊补牢尚且犹未为晚,浪子回头更是千金不换!更何况男人若没些年少浪荡的糊涂时光,那还叫什么男人?这才叫我安翰池的孙子!”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随着这笑声的慢慢停歇,安老太爷脸上的神色却也慢慢地凝重起来,慨然道:
“九重天地!敢有这般口气的自称的,诸位皇子之中除了太子殿下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九皇子,睿亲王!”
这话一说,安子良在旁边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慢慢地道:
“孙儿亦有这个猜测!只是这对方身为皇子,又是这般有势力的皇。虽是做了这种冒名顶替的勾当,可咱们若是当面揭穿了他,倒也有些弄得大家尴尬。若是真惹得他恼羞成怒倒弄得他撕破了脸这般对付我们安家,为之奈何?可是若不戳穿……他便死咬着和大姐两情相悦,定是要和咱们安家攀个亲戚又如何?放不进来,推不出去,这事还当真棘手了!”
安老太爷缓缓点了点头,却是出起身来慢慢地踱了两步,忽然眼神一厉,脸上忧带冷笑地冷笑道:
“着急和我们安家联姻也就罢了!哪怕是在选秀之中强把悠儿指了婚,我没准还敬他有几分霸气本色!如今搞出这等假冒骗婚的手段……哼!帝王之道又是能一味偏重鬼谋的?此人比那萧洛辰更加不堪!既是放不进来,推不出去,那便晾着又能如何?”
“晾着?”安子良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他晾着那萧洛辰便也罢了,萧家如今新败,又是急着和安家联络,晾一晾反而老实。
可是九皇子这边挟新胜之威气势正盛,身后又是有李家和诸多新进依附的朝臣支持,老爷子竟然也敢把这么热得烫手的一位王爷放在自家门房里晾着?
真的要晾着吗?
安子良的脑子里的怪念头好似有一只肥硕的耗子在上下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