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儿……对,就是那个墙角!低脑袋,手抱头,蹲着……”
安清悠一肚子窝火地坐在屋里,出气般地摆弄了萧洛辰一番,这才没好气儿地冷声道: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萧洛辰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画圈圈,憋了半天,却是先憋出一句来:“娘子先别着急生气,你夫君没什么家底儿归没什么家底儿,可是这事儿原本也没多大……”
“少废话!说重点!”安清悠的眼睛越瞪越圆。
“之前这不是都跟你说了么!都是我那位万岁爷的师父,有时候替他办事难免没法弄得那么清楚……”
“我要听详细的,源源本本清清楚楚地从头到尾的!”
又要说重点、又要说详细,女人发起脾气来真是没道理……
萧洛辰肚子里小声念叨一句,只是偷眼描了一下安清悠的脸色,这话却是绝对不敢当着娘子的气头上说出来的。耷拉着脑袋低声细气的,倒是把这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个清楚。
从当初萧洛辰拜入寿光皇帝门下成为天子门生开始,同样也就开始介入了四方楼这个皇家的秘密机构。
尤其是有些事情皇帝没法子明面上做,却是都交给了萧洛辰这个得意门生。
那些黑不提白不提拿不上台面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萧洛辰出头。这等密差少不了要给皇帝背黑锅不说,很多时候也同样是需要财力物力滴!
做皇帝的好办,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徒儿放手以你的名义去做,回头那些花销朕自有主张。可是这真等办了完事的时候,到底怎么个自有主张法儿却是未必那么轻松。
去找四方楼,那位真正的主事人皇甫公公却是两手一摊,一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往年单据连连苦笑,咱们这四方楼本身还有一堆亏空没补上呢,这事儿还得求皇上做主!
没法子,这宫中用度自有定数,便是皇上的内库都有内务府盯着户部的官员惦记着,许多拿不上台面儿的花销还真是个大窟窿。
萧洛辰来回折腾闹不出个结果也是头疼,万岁爷他老人家倒是硬气,把眼一瞪道:
“找他们赊,谁敢不卖你的面子,就是不卖朕的面子!朕随便让人私下找个岔子,就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区区一些商贾……咳咳,什么时候腾出手来,一口气尽数替你还了他们便是。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还能干那些赖账的事情不成?”
士农工商,大梁国里商贾之人虽然有钱,社会地位却是最低的一群。
所以他们会去捐官求功名,会去拼了命的往官府身上靠。寿光皇帝虽然号称权谋之道天下无双,但是依旧脱离不开这个时代的带给他的某些东西。
身为九五之尊,对这些小小的商人们却是更加从没瞧得起过。这一句话中虽然说是不会赖账,可是陛下心里究竟是不是打着压榨剥抢的主意,那就没人得知了。
可是皇帝师父既然说了,萧洛辰这个徒弟臣子自然也就得照此办理。
只是连萧洛辰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些商贾之人心里十个倒有九个打得是借机结交萧家的主意。
什么提货记账,赊购借贷,居然都是自己上杆子提出来的比他开口的还多。他又不愿借故压榨那些老实本分的商户,索性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前几年萧洛辰当红之时横行京城,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可这账目也就越积越多。如今要陪着寿光皇帝老爷子演戏,这事情却是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真的都是‘老爷子’的账?”
安清悠慢慢听完,心下却是颇为疑惑,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真是老爷子!当然,偶尔我平常的时候,顺手一些小小花销也是有的,老爷子说都入他的帐……”
萧洛辰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却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猛地抬头说道:“只有翠滴楼那边的帐,这个可是太子偷着微服出去喝花酒的亏空,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虽是签着我的名字,跟我可没关系!”
“真没关系?”安清悠狠狠地瞪了萧洛辰一眼。
“真没关系,我也就是每次带着人在暗中护卫太子而已。其他若是和我有半点干系,让我死于北胡人的刀剑之下!”
萧洛辰诅咒发誓,安清悠也是懒得理会这些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胡混事,狠狠教训了萧洛辰几句这种差事以后一定要想法子推掉云云。心里却是对整件事情慢慢梳理了个大概出来:
寿光皇帝的帐肯定是大头,宫里面肯定不光是太子,只怕是皇后娘娘之类的皇亲长辈找萧洛辰办私事也不少,四方楼有什么事情捎带着贴补只怕也是不少。
这家伙浪荡惯了,又是从来不把银钱财物放在眼里,顺带着大手大脚一通花销……这浪子范的名声倒是传满京城,可一切风流潇洒的拉风勾当,若没有万恶的金钱支撑,那不也是白扯?
切!这都是怎么一笔糊涂账!只怕当事者加在一起,都没人能倒持个清楚了!
“好吧!现在咱们要陪着老爷子演戏,可是这债主又都追上了门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这次轮到了安清悠想得头疼,干脆也就不想了,索性把事情又踢回给了萧洛辰。
“事情来得不简单,刚才那个隐在债主中的家伙我已经审过了。娘子你猜猜这次债主们一个不差的登门,又是谁做的手脚?”
萧洛辰犹自沉吟想着朝中的问题,安清悠却是没好气儿地道:“无外乎是九皇子那一边,十有八九倒是那位沈从元沈大人。只是我现在甚至连这个都懒得担心了,最让人担心的是老爷子!”
“老爷子?”萧洛辰微微一怔。
“是啊!今儿倒算是拖延过去了,可是往后呢?老爷子当然可以明抢暗夺,可是在这个当口,你猜他会不会把这些什么债主们找由头抄家灭族?哼哼!头天来咱们府里讨债,回去一个个就紧跟着大祸临头?满京城的大小官员们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摆着维护你岂不是登时便把这局给漏了?”
“这……”
萧洛辰登时醒悟,微一思忖已经是回过了味儿来。苦笑着道:“既是不能赖账,那就只能还银子,但问题是怕就怕……”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间异口同声地道:“老爷子也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