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就是你执意要让朕见的凶手?”刘骜询问余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皇后?”那公公喃喃自语,猛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给余香磕起头来。
“奴才不知您就是皇后娘娘,否则打死也不会这样跟您说话的。这一切都是奴才的过错,还望娘娘责罚。”说完这话,那公公一个劲儿狠狠往自己脸上抽巴掌,深更半夜,看不清楚脸上肿没肿,但抽得倒是真响。
“你给本宫闭嘴,滚到一边儿去。”余香怒吼了一声,一脚踢开那公公,然后走到刘骜面前道:“皇上,臣妾被人设了圈套。这屋子里该有的人并不是他,此刻以前,臣妾从未见过他。包括您来,包括安贵妃的死,都不是别人想要谋害臣妾的圈套罢了。”
余香这些话说的苍白无力,刘骜难道会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圈套吗?可他为何非但没有干预,还等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进这个陷阱呢?
或许此事便是正合了他的意吧。
他既然能先将自己赶入皇陵,又将自己囚于储宫,便说明他一早便厌倦透了自己,可又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杀了她。
现如今冒出人来,主动给了他一个杀害自己的理由,他自是开心都来不及,还怎么会去查找什么真相?
果不其然,她听到刘骜在讲:“纵然朕相信此事是圈套,那请皇后告诉朕,你又为何身在储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来这皇宫里的生与死,皆不过是一念之间。
并不看你对不对,好不好,只看比你位高权重的人,想不想要你活命。
余香心中轻叹,双膝跪地道:“如若臣妾认罪,皇上可愿减轻责罚吗?”
不求皇后之位,起码念及恩情,给她留一条命也好啊。
现在根本轮不上她不认,她相信,倘若自己不认,自有一百八十种手段和方法来让自己认。
这年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犯不上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初衷。
这么想着,她心甘情愿的认罪,甭管这事儿是不是她做的。
她温顺听话的令刘骜颇感意外,他知道余香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却不至于无理由杀人。
况且余香说的没有错,今天晚上压根就不是他梦到了安贵妃,而是有人传了密信,让他无论如何务必赶到储宫关雎殿一趟,出了命案。
知道么?他听到这个地方,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出事的人不是安贵妃,而是余香。
所以他才会这么急着赶来,什么都顾不上。
他此生对于安贵妃的情分不过是因为刘浩,现如今刘骜已死,安贵妃是疯是傻亦或死去都跟他全无半点关系。
但是他在乎余香的生死。
显而易见,有人要害她,有人摆明了要她的命。
而他的侍卫中,必定有内鬼,正虎视眈眈监视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一旦他今日纵容了余香,非但余香身上的罪名不会被洗干净,更有可能此事明日便会传到满堂朝野的耳朵里面。
说皇后杀了人,皇上却无端庇护,这事儿是大忌,更是荒唐。
这是他坐上皇位的第一年,他绝对不能被人留下这样的话柄。
他跟余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更是绝对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便出事。
或许,让她离开这个危险的皇后之位,是最好的保护她的办法。
“你既已经知错,朕念及夫妻恩情,便饶你不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杜松,你去立政殿取走她的凤印金宝。你们几个,把她暂且压进大牢,择日再审。”一句话,余香便从皇后成为了庶民。
余香抿唇,这个下场不算好也不算坏。
不过是自己争了一年的东西,转瞬消失了罢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记恨刘骜什么了,好歹他的确给自己留了一条命。
又或者,这注定是她逃不过去的牢狱之灾。
只是萧云桐就不怕遭天谴吗?之前还口口声声的对自己说什么喜欢,在乎,现在转瞬竟然想夺了她的命去。
是了,她没有听从告诫,还是偷偷去了关雎殿寻找安贵妃。
但是他不是一早便准备好了要下手吗?难道不是这样吗?否则怎么会他们刚刚回来,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好,只怕是压根就不会有时间完成这些事吧?
把九儿迷晕,将安贵妃活活打死,还有那“狸猫换太子”之计,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要花功夫的?
无所谓了,这宫里面,本来就不该信任任何一个人。
如此看来,倒是她的错。
她被侍卫架着送去了牢房,这是她第一次到这儿,如若不是以囚犯的身份到此,或许她会对这地方更觉新鲜。
或许还是念及了她此前的身份,她自己一个人被关进了一间屋子,也不曾给她加锁链,只是将门上的锁,锁了一道又一道。
多此一举,她本就逃不出去,也不会想着逃出去。
所有想在皇宫里逃狱的人都是愚蠢无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皇上想要抓你,任由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总能抓得到。
更何况,这天下之间,想要她死的人,还不只一个呢?
她坐上了那张用稻草堆成的“床”,忽然觉得困意袭来。
多有趣,她身在立政殿,锦衣玉食的夜里,竟然总是睡不着。
可是现在,她一无所有,躺在这牢房里,竟觉得浑身轻松。
人呐,果真是不能给自己找太多累赘,否则这心里便总是想要的越来越多。
翌日,刘骜上朝时一切如常,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难道时间太短了,所以尚且无人知道此事?
他频频将眼神投递在萧丞相身上,然而他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还刻意询问朝臣,可否有什么事情要启奏?
“无事”,这当真是一个熟悉的字眼。
曾经他还是太子时,异常痛恨这个词儿,他知道外面必然有多少地方旱,也必然有多少地方有灾,无事便是有大事。
只是这些朝臣不肯报,也不肯说。
但自从他成为皇帝以后,却忽然越发喜欢起这个词儿来。
这个词儿代表着他不再需要为了百姓的事情而操心,就算是真的有人告诉他何处出了什么事,远水难解近渴,他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
后宫与朝堂上的事儿就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别人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管,也管不完。
可他是皇帝,如果有人说了他就不得不管,否则便是失职。
一想到此,他就万分庆幸这些朝臣一直报喜不报忧,让他少了好多烦心事。
退朝之后,他还不曾走进内殿,就见福子过来报:“皇上,定陶王来了。”
二弟?他来做什么。
“皇兄,你可下朝回来了,臣弟等了你半天了。”刘康见到刘骜,连忙迎了上来。
“大早上的,你找朕有事?”刘骜总觉得刘康此行不善,所以语气也谨慎了几分。
“皇兄,臣弟听闻您将皇后废了,还关进了大牢,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刘康万分急迫,鲜少见到一贯稳重的他这个样子。
刘骜挑眉,朝臣都不知道的事儿,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也好,这件事情迟早要公布于天下,早晚是要知道的。
“是,昨夜朕已经将她贬为庶人,且……”
还不待刘骜说完这话,刘康却突然将他的话打断了,“皇兄,你不能将她关入牢房,她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听见这话倒是惊到了刘骜,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余香与刘康竟有这么好的交情?
当真可笑,她的身子经不经得起折腾,是刘康该管的吗?
“你怎么知道她经不起折腾?”刘骜唇角上挑,望向刘康的眼神也冷漠了几分。
“她怀孕了!”
刘康本来不想对刘骜讲出这件事,但是当他知道余香被关进大牢,震惊不已。
这女人是疯了吗,明明怀了身子,为什么不跟刘骜说?
如果刘骜知道她怀了孕,还会舍得将她贬为庶人吗?
她怎么能不心疼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二弟,你今日是不是喝多了。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刘骜的拳头已经在袖子里攥紧,恨不得下一秒就打在刘康的脸上。
刘康深吁了一口气,害怕自己说的太多反而会遭到刘骜怀疑,为今之计是将余香接出牢房才是要紧事。
万一动了胎气,可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是臣弟有手下在御膳房见过她的婢女抓保胎药,后来见此事一直没有对外讲,便也觉得不好由臣弟来说。可是皇兄,如若她真的有孕在身,这么在牢房里一折腾,怕是孩子就保不住了。”刘康心急之下,竟然抓住了刘骜的袖子。
刘骜使劲儿甩开了刘康的手,道:“朕还有事要处理,定陶王可以退下了。”
“皇兄!”
“退下。”
待刘康转身走后,杜松便询问刘骜道:“皇上,可要老臣派个太医去牢房吗?”
“不必,若真有孩子,流掉时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