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的身子滞了一下,笑着回头道:“多谢皇嫂挂心,臣弟就算为了皇嫂也会长命百岁,免得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单。”
朵儿的脸色由晴转阴,待刘康走出立政殿后,她连忙对余香道:“娘娘,定陶王怎么是这种人?您贵为皇后,他怎可句句出言不敬?要不然您索性告诉皇上就是了,何苦一个人受这样的委屈?”
“刚跟我保证过不会乱说话,这转眼之间就记不得了?连你都听出了定陶王对我出言不敬,旁人能听不出来?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凭借我对定陶王的理解,他绝对不会为了戏耍我而戏耍我,这件事儿太耽误时间了,他不屑于去做。”只是,她却根本猜不透刘康的心思,想不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娘娘,那咱们是真的要去拜见太后娘娘吗?”阿梦开口问道。
“自然是要去,我这话都放出去了,若是不去指不定又被传成什么样子。说我孤傲自大,不孝不顺。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的了,实在是不嫌少,所以咱们走吧。”余香叹了口气,这该面对的都要面对,一个也少不了。
想当初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多好,汉元帝的母亲早就死了多年,也用不着整日去请安,还冒着人家厌烦的风险。
承宁殿内,太后抱着怀里那只西域进贡而来的波斯猫,逗弄得不亦乐乎。
听见门口有通传余香来了的声音,也权当没听见,不曾放话让余香进来。
芙蓉姑姑在旁边提点了一句:“主子,她来了。”
看来这余香平日里真是没少在太后口中念叨,现如今来了,竟然不过一个“她”字便可概括,身份名字统统都不用讲,便是知道了。
“哀家听见了,让她进来吧。”太后松开手里的波斯猫,却见那猫使劲儿弓身子向下一跃,跑到地上,正巧奔到了刚进屋的余香脚边。
说来也奇怪,这猫本是个矫情的性子,就连太后,也是不知用了多少好吃的才换得这猫的青睐。
可是余香是头一遭见到这猫,它倒是围着余香“喵喵”叫个不停,索性还撒娇打滚儿起来,看得太后更是心情不悦。
“芙蓉,去把那猫给哀家抱走。到底是狐媚子,不愧连猫闻见味道都觉得亲切。”太后凝眉吩咐身旁的芙蓉道。
余香听到太后口中的嘲讽,微微一笑,没有半点不自在。
盈盈下拜,施了一礼道:“臣妾见过母后。”
顺着声音,太后缓缓望向余香,脸上更是吝啬的连个客套的笑容都没有,冷着语调道:“皇后到哀家这宫里来做什么?哀家记得今日没有派人请你过来做客啊。”
这语气里,说不尽的嫌弃与厌恶。
“回母后的话,皇上公务繁忙,抽不出空来探望母后。臣妾身为皇上的妻子,自然应当帮助皇上排忧解难,探望母后也是分内之事,不觉得麻烦。”余香微笑,也不等太后命她起身,自个儿就站了起来,双手交叠于身前,看似规矩的模样。
每次余香来这承宁殿,太后都觉得这女人是成心来气她的。皇上来探望自己怎么能被这女人称之为麻烦事呢?当真是可笑。
自从先帝驾崩,这女人隔三差五就要来到承宁殿转一圈,还好她新选入宫的那群官家女子争气,那个马氏才入宫多久,竟然就怀上孩子了。
正好,借此机会也可以杀杀这女人的威风,免得她过于不知天高地厚,真当这后宫中她便能够做主了。
等到马氏诞下龙子,她就可以怂恿皇上贬了余香,把马氏推上皇位。
这马氏是她亲自选入宫的,又是官家之后,怎么着也比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黄毛野丫头来得强。
什么兴国之女,她压根也不相信,那不过是那些修仙问道的疯子想出来的骗人说辞罢了。
“来人啊,给皇后赐座,哀家正好有话,想跟皇后好好聊聊。”太后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只待一步一步把余香推上绝路。
要她来看,还是怪自己没有教育好儿子,若不是刘骜当初执意娶她,自己又怎么会整日都见到她?
事已至此,既然骜儿心软,总是跟这女人念及旧情,那么便由她来出手就好。
毕竟骜儿身为皇上,该是办大事的人,这种后宫中的琐碎小事,就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替他完成吧。
“母后有什么话,就直接跟臣妾说吧,臣妾听着呢。”余香其实都能够猜得出接下来太后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马八子怀孕了,她却嫁给皇上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这种人不配做皇后云云。
当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
果不其然,太后张口第一句便是,“皇后可知道马八子怀孕的消息?”
“臣妾知道,昨晚上皇上留宿立政殿的时候跟臣妾聊起过。这还真是一件大喜事,皇上还跟臣妾约定,要一会儿共同前去鸣烟宫恭贺马八子呢。”太后越想让她生气,她就偏不,她脸上就是要笑得越灿烂。
不就是怀了刘骜的孩子么,她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后宫三千佳丽的任务不是为刘骜传宗接代?若真是刘骜一直无后,她心里才该忧虑万分。
真到了那一日,就说明她这个皇后便也坐不长久了。
余香的态度完全出乎了太后的预料,这女人到底是多深的城府,她把话说到这儿份上竟也不气?
难道真的如她所料,余香压根就不爱骜儿,她只是贪图富贵荣华,想要这个皇后之位罢了?
若真的是这样,她不仅仅要把余香赶下皇位,还要她消失在这个世上,以避免她干扰骜儿的朝堂政事,毁了大局。
此等祸害,决不能留。
“皇后倒是比哀家想的,更懂人情啊。如此来看,皇后可否是跟新入宫的妃嫔们,相处甚好?”太后想要找出余香的破绽,她觉得余香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能够走到今天这地步?
可是这女人的身世到底是被谁隐藏了呢?为什么她几次派人去查探,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或许她不敢留下这个女人也跟这一点有关系,她无法接受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一辈子陪伴在骜儿身边。
“相处甚好?臣妾以为谈不上。只能说是臣妾可大度包容,遵守一个皇后份内的规矩,而那些妃嫔姐妹们尚且懂事,没有逾越自己的身份。所以,顶多算得上是相处融洽,算不上甚好。”余香心道,你当年是怎么跟卫婕妤相处来着?算不算得上相处甚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都没办法跟后宫妃嫔做到相处融洽,又在这儿难为我做什么?
“皇后,不是哀家说你,身为后宫之主,就应当有个做主人的样子。对待后宫姐妹需包容,善待,更要时常奉劝皇上雨露均沾,万不可独宠一人。”太后这话听来好似在对余香传授为后之道,可你若仔细去看太后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她内心定然不是这么想的。
余香点头,恍然大悟,“母后此言果然有理。本来臣妾还想着现今马八子有孕,皇上应该多去陪伴才是。可是听母后这么一讲,皇上还真的不能总往鸣烟宫跑,免得各宫姐妹议论不休,觉得皇上专宠一人可就不好了。后宫妃嫔误会不怕,这若是传到了外臣的耳朵里,以为皇上是看重于马家势力,日后要马家独揽朝权,这岂不是很吓人吗?还有啊,母后,要不说您是过来人呢,臣妾这么一琢磨发觉您这话里大有文章。皇上还真的不能独宠马八子,必须雨露均沾。否则不是等同于减少了增添龙嗣的机会吗?这可是大大的罪孽。母后放心,臣妾一定会多多奉劝皇上的。”
太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招手让芙蓉赶余香退下,闭上眼睛,靠在那软榻上,不想再对她说半个字。
出了承宁殿的大门,芙蓉姑姑劝慰余香道:“皇后娘娘,臣不是头一遭认识您了,便不知身份的跟您说一句。太后娘娘年岁大了,您无需总是跟她计较什么,为人子女者,以孝为先。”
余香点头,“芙蓉姑姑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本宫会谨记于心。母后这儿便劳烦你多照顾了,皇上忙,也没时间总来探望。母后日常若是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便跟我说,我去命人找来。”
对待芙蓉姑姑,坦白讲,她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说真的,她虽然一心忠诚于太后,但是对自己倒也算是不错的了。
这恩情她也记着,没遇上什么事儿的时候,她待芙蓉姑姑自然也会客气一点。
余香的这一番话让芙蓉姑姑挑不出半个错字,只得道:“娘娘说的是外道话,臣侍奉太后娘娘乃是职责,必然不会辜负您跟皇上的厚望。”
“那没什么事儿,本宫便离开了,你也回去吧。刚才本宫好似说错了话,让母后很是生气,你帮本宫劝劝母后。就说本宫尚且年纪小,说话不走心,让母后也别挂怀。”余香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