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也知道,今日皇上召了曹美人留宿在殿内,您现在进去,怕是不妥。”杜松上前一步,半遮半挡,意思也表述的很是明确。
此刻皇上正与曹美人在屋内**,皇后此刻若是进去岂不是自讨没趣?杜松相信皇后娘娘不会不明这个道理,心中也疑惑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跟皇上禀报,否则今晚为何执意要进宣室殿呢?
“没什么不妥的,你将殿门打开,自然便妥当了。”余香此时心里觉得无比堵得慌,气自然也不打一处来。
今日守殿的人若是达公公,她怕是早就一把将人推开,走进殿去。
可是殿门外拦住她的人是杜松,念及杜松的身份还有当年的救命之恩,余香无论如何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皇后娘娘,您不要为难老臣,若非什么要紧之事,您还是明日起早再来吧。若是不愿再跑一趟,等到明日皇上起来,老臣禀告皇上一声,说您今夜来过,让皇上知晓,如此也好。”杜松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的在给皇后娘娘想办法,但若要打开殿门,忤逆圣意,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杜公公,你这守了一夜大殿,也是辛苦。人有三急,世人皆不例外,你现在可以去方便一下,也为本宫行个方便。”余香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底里的一腔怒火,尽可能平静的对杜松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心头的怨怒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叶充依会让她变得这么不冷静,甚至是搅乱了心中的那一滩宛若死水的地方。
不,也许她心中从未有过什么死水,只是她一直在努力的去隐藏自己的野心,装作不争,装作不要。
而林充依的出现,无疑是点燃了余香心中的那团火,让她意识到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自己的想象发展,她无法操控一切,亦同样有弱点。
这也许就是生非凡人,最大的苦恼。任由你表现出的样子有多么强大,实际内心之中总归会有一个地方无比柔软,无比脆弱。
她看到林充依,宛若看到了一直以来那个无坚不摧的自己,这样的自己无疑令人害怕。
余香见到杜松一言不发,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又道:“倘若皇上怪罪下来,本宫定会一人承担,绝对牵连不到杜公公分毫。”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以至于杜松都是一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余香。
虽然因为先国师的预言,杜松早已料到余香的性情会是非比寻常。可一直以来,余香在先帝面前,皇上面前,都表现得过于温顺乖巧,以至于在这一瞬,杜松恍惚间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实则是另外一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往边上撤了两步,让开了正殿大门的位置。
余香感激点头,然后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谁?”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刘骜掀开床幔,探出头来,朝着殿门口瞥了过来。
“殿下,是臣妾。”余香听到刘骜的声音,忽然一瞬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像是受到了蛊惑,趋势她来到这里,可当她真的看到床榻之上的两个身影时,忽然却步了。
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可是皇后,这争风吃醋的事情怎么能够发生在她身上?
“天宁?”刘骜口中唤出了余香的名字,赤着上身,走下床榻,望着呆站在大殿正中的她,一脸疑惑。
余香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神投注在床榻上的曹伟能身上,她刚才进殿的时候听到了曹伟能的说话声,知道她并不曾睡着。
果然,她利落地披上衣裙,而后走下床榻,对着刘骜施了一礼道:“若无其他事情,嫔妾这便先行回殿了,不打扰陛下跟皇后娘娘的交谈。”
曹伟能出乎意料的识趣儿,竟然愿意在侍寝过后离开宣室殿,并且面对着突然闯入的余香脸上毫无怒意,这倒是真的令余香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忽然之间都成为了能忍能让,极具智慧的人,唯有她例外?
“回去吧,派福子送你回去,今夜辛苦,一路小心。”刘骜对曹伟能说话的语调很是温柔,这让余香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醋意。
曹伟能也许一早便调查好了吧,刘骜喜欢不争不妒的女人,所以她便也修炼成这样的女子,终将能够套得刘骜的心。
“嫔妾多谢皇上挂怀,这便告退了。”曹伟能一一向皇上及余香施礼,然后召了门口的侍婢扶着,离开了寝殿。
她行走的步伐略有些跛,许是因为今夜真的将她折腾坏了,又是她的第一次,所以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吧。
余香仍记得她第一次跟刘骜在一起后,她醒过来,便转身换回粗布衣裳继续做那个倒夜壶的侍婢。她当时心中有几分把握能让刘骜娶了她?
其实一成也没有,不过是在看到了他的笑容之后,便融化在里面,就此沦陷,便遗忘掉了许多。
想起过往,又是在这寂静深夜里,余香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流了下来。
刘骜见她哭了,心头一紧,伸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道:“告诉朕,谁惹你难过了?”
刘骜的一句话又是说到了余香心坎里,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没有责备自己不守规矩,而是问她为何这样难过。
也许刘骜身上一直都有他温暖的一面,也许那个令她沉迷于其中的刘骜一直都不曾消失过。
只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他善良却又不辨是非,他不介意身份差别却又身为九五之尊,他排斥于道家学术却又执着于儒家学说。那些令她爱的一切,却又如同一把双刃剑,在另一个方向伤害着她。
“是你惹我难过了。”殿内没有其他人在,又值深夜,余香便放下了身份规矩,盯着刘骜的那双眼睛,如此说道。
刘骜不懂,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面前人,怎会让她悲伤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今夜他宠幸了曹氏?可是余香今天在立政殿时说话的神情又实在不似是介意的样子,如果她当时介意,自己便不会将曹氏领回来了。
“我是何处惹你难过,你要将话说清楚,我也好知道日后应当如何改正。”刘骜放缓了语气,放低了身份,平心静气地询问余香,自己究竟犯了何种过错。
在他看来,惹哭余香,便已经是这世上最大的过错。
余香扑到他怀里,将脸深深埋进去,他的上身裸着,但依旧很暖,她看到了刘骜脖颈上的吻痕,却也假装没有看见。
“是你惹我难过,你那么好,身边又平添了这么多绝色佳人,你要我如何看开,如何放心得下?她们倾国绝艳,连我身为女子见到她们也不得不觉得心动,更何况是你?我身为皇后,本不应该如此善妒,明明知道你必然要雨露均沾,可我还是好想你。我一想到你要跟其余的女人翻云覆雨,我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这颗心顿时乱作一团。无论你明日如何罚我都好,今时今刻,你别推开我好不好?”余香的语气近乎哀求,当你尝试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温暖,便会痛恨起独自一人的滋味来。
“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会因此而责罚你?”刘骜缩紧双臂,将余香使劲儿搂在怀里。
听到她吃醋,他心底里是欢喜的。只有这样的余香,他才觉得是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而并非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若相爱,看到他与别的女子欢好,余香就是该吃味儿的,不吃醋他才要担心忧虑。
现在多好,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余香。
他轻轻亲吻她脸上的泪痕,像是怜惜这世间最美的珍宝,余香眼眸一颤,轻声问他道:“你不着一物的站在这儿,不冷吗?”
“怎么不冷,还不是听见你进来了,便生怕冷落了你,所以才顾不上穿衣裳便跑了过来。”刘骜这么说着,便拉着余香的手往内殿走。
余香感受着手指触及到的温暖,忽然发觉,她纵然不爱刘骜,却也习惯了他的存在。即使没有男女情分,她与刘骜仍是夫妻。刘骜依旧是她心底深处那个亲密的人。
正如她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却也只愿放下规矩跑到这里,与刘骜亲近一点。
余香褪去鞋袜,将身子蜷缩在床榻之内,紧紧靠着内侧的墙壁,觉得有刘骜在身边,似乎心里舒服了一点。
“看你的架势,今晚上是只打算睡在这儿,没打算服侍我?”刘骜调笑着逗她,也真没打算今晚对她怎么样。
望着刘骜的笑脸,又许是因为今夜他纵容了自己的胡闹,余香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了一些。
“纵然今夜我有心服侍你,你可还有那个力气?刚才在殿门外,不该听的我可全都听见了。你在曹氏身上那么卖力气,哪里还有力气对我做什么?”余香假意生气道。
“我怎么总能闻到一股子酸味,酸得我直倒牙。天宁,你听我说,没人会比你更让我欢喜。无论是马氏还是曹氏,她们终究只是宫中后妃而已。”刘骜伸手抚弄着余香的发丝道。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这一刻余香的脑子一片空白,问出的话亦是无比天真。
若是她脑子清醒,必然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刘骜笑,回答得毫无犹豫,“你啊,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