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的手指一瞬间冰凉,可心却在一瞬间“砰砰”跳个不停,像是被猫抓了一样。
努力想要平静心神,却发现是无济于事。
“莺莺,你怎么把他找来了?”余香转过身去,没敢看他的眼睛,反倒是将话头抛给了莺莺。
“娘娘,民女……”
“你不对我讲话,问她做什么?不是她把我找来的,是我主动赶到这儿来,与你算账的。”周子欢这一句话便说得余香僵在那儿了。
算账?算什么账?怎么算账?
自从上次不愉快地分别之后,余香便是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便在那未央宫失了宠爱,也不知这些事情,周子欢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但周子欢一定不知道的是,在她在那大病期间,一直在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
梦里周子欢身着一身白衣,面露凄凉,一直轻轻吟唱,“曾为你肝肠寸断,现如今只剩尸骸,今昔前尘早分明,注定难逃苦海。愿为你改性情,断前程,毁自身,只恨你不记往昔情分。”
她梦见子欢死了,躺在棺材里。
害死他的人是她。
尽管周子欢并不知道这件事,尽管这仅仅是一个梦,但她还是不敢直接面对周子欢。
说是心虚也好,说是战栗也罢。
她怕了,既怕周子欢是真的来找自己报仇算账的,又怕自己见到他会克制不住情绪,依赖于他。
所以,听见周子欢这样对自己说话,余香当即就手足无措,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莺莺,你先去门外等候,我有话跟皇后单独说。”周子欢摘下人皮面具,顿时恢复了昔日的气场,转头就将莺莺赶了出去。
莺莺识趣儿,也清楚周子欢的身份,不敢乱言语,于是便当即走到门外,又关紧了房门。
“你把她赶出去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非要背着人说?你现如今冒冒失失来了,要是被那看守皇陵的人瞧见,上书给皇上可怎么办?”余香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心底里头的担忧,讲来讲去,无非是责备子欢来到了这里。
她想他,也想见他,可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
归根到底,这些责备话语的出发点都是因为恐慌。
“说完了吗?”周子欢这一次没有恼怒,反而是平静地望着她,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宛如听到什么笑话。
余香发愣,“啊”地疑惑了一声。
“你既然说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说了。”周子欢说完这句,突然伸出手搂住余香的腰,迫使她人受惊身子止不住地向后仰去,他便就着这功夫,俯下身亲了下来。
余香的身体顷刻间失去了平衡,本能地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肢,以此借力。
然而这个无心的动作却加深了这个吻,周子欢想要对她说的,只有这么多。
他不似刘康,他的吻并没有任何摄取的意味,他并不想在余香身上得到什么。
甚至他想给她很多,却无力去给,她也不愿意要。
终于放开她,她说话时都已经带了微微地喘息之意。
再抬眼望他时,不由自主脸都红了。
“你将莺莺赶出去,到底是要对我说什么?”一肚子的怪罪,到了嘴边却全成了嗔怒,细听来好像在撒娇。
“我要对你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刚才这场面若是不将她赶出去,难不成让她站在一旁盯着我亲你?”周子欢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伸手轻轻捏了捏余香的脸蛋,像是始终如一般自然。
“日子过得越发苦楚,怎么脸蛋倒是圆润了几分?实在没办法,所以自己想得开了?不过这胖点倒是比原先更好看。”周子欢又自顾说了一句,惹得余香抿着唇,心坎里发酸。
他是知道的,虽然人不在身边,可自己所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一想到这儿,余香就觉得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
他将自己送入皇宫,却没有就此甩开自己,抛却自己,这滋味真好。
“子欢,上次那样待你是我的错,我心里其实并非那样想的。只是宫中人多嘴杂,免不了怕人听了去,害了你。”这是余香的心里话,可也暗自害怕子欢听了这些觉得假。
毕竟上次赶人离开的时候,伤人的话也是让她说尽了,现如今她又来说好话,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尽了,纵然子欢不听,也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你的心思,否则今日就不会站在这儿了。你要的,我帮你。”周子欢说完这话从身后变出一支竹箫。
瞧见那箫,余香的嘴简直要咧到耳后去了。
没想到这莺莺果然不负所盼,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把这事儿办妥了。
“莺莺跟你说了我要跳怎样的舞吗?你想没想过应当吹奏怎样的曲子?”余香有些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将舞跳给子欢来看。
“没有,你现在出去跟莺莺跳一遍,我看了自然会知道该和这样的曲子。”周子欢推开房门,这样说道。
余香连连摇头,“这不成,若是被王大人看见可怎么了得?”
周子欢轻笑道:“你堂堂一朝皇后,竟然还会怕这个?罢了,也不需瞒你,你那口口声声放在嘴边的王大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余香难以理解,“若真是自己人为何还要安排我住在这样的屋子?还有,你为何要在皇陵之内安插自己人?”
说完这话,余香才看到门外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莺莺,顿时捂住了嘴。
这些话她不该乱说的吧,这些话也不该让莺莺听到的吧。
毕竟莺莺只能算作是余香找来的人,如何也算不得是周子欢的自己人。
这些话,不该被她听到。
“莫慌,我看莺莺倒是个知趣儿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周子欢一眼便瞧出了余香心中的不安,竟直接伸手拉过余香的手,紧紧相扣,拽着她走到院中。
“民女只听见了该听见的,其余的,都没听见。”莺莺笑着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恰好能让余香听清的语气。
这话说得巧妙,可却并不曾令多疑的余香放下心来。
可莺莺现在对她而言有用,所以只要没被她逮到莺莺有贼心,那她就不会做出任何限制她的举动。
但周子欢是谨慎的,他既然赶在这儿光明正大的握着她的手,便说明无论是王大人,亦或者舞娘莺莺,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们安静闭嘴。
既然如此,她就不需害怕了。
此时此刻,她半点没有怀疑周子欢,这里面其实藏了很多奇怪之处,可余香就被周子欢的那一个吻,亲乱了脑子。
“不对啊,既然都是你的人,那你进皇陵之时又为何要戴着人皮面具?敢情儿这面具就是戴给我一个人看的?”余香忽然想起这事儿,颇有不满地嘟囔着。
“不然你以为呢?若是我直接这么走进来,对你还会有惊喜可言么?”周子欢说完这话,突然松开了余香的手,又从腰中拿出竹箫,拿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余香给莺莺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跳了。
她从未与莺莺合过舞,这还是头一次。
两人的想法此前并未交涉,合不合拍,一切都要再看。
其实余香与莺莺两人都算是懂舞的人,也算是痴舞的人。
一旦跳进去,便都犹如沉浸其中,深陷而无可自拔。
余香想象着那个场景,她就是刘骜的梦中人。
她是冰冷的,神圣的,孤傲的,动人的。
她应当与他有距离,让他意识到即使自己是皇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得到她。
可是偏偏,她又是那么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真实存在着。
梦如人生,人生如梦。
就像是这话说的那样。
而莺莺,却是无比**奔放。
她的动作轻盈又充满挑逗,平日里温顺得不成样子,可这舞动起来却如同像是变了一个人。
好似那藏在山洞之中的千年狐狸,突然化作人形,说不出的媚态。
对于余香而言,其实她来跳白色的这一边,而让莺莺去跳红色的那一边,是有些吃亏的。
红比白更夺目,更热烈,更讨喜,也更容易让人记得。
但是余香了解刘骜,他心里的那个人,只能是一身白色。
她坚定与他的坚定,固执于他的固执,煞费苦心,却不知结果。
这显而易见,又是一场豪赌。
最终,曲声渐停,余香竟同莺莺两人像是跳出了默契,双手交叠,共同抬腿直至高空,相视一笑。
舞必,不需人品评,余香跟莺莺都很肯定,这就是默契,这舞便成了。
可是有这旁观者在场,她们又不可能不去问周子欢的看法。
“我没想到你会对它这么上心。”子欢的语气有些酸。
“我的舞,我怎么会不上心?”余香奇怪道。
“不是舞,我说的是人。你那心思花的太多,我看得简直嫉妒。这事儿你自己估量好了,若是被人逮到你逃出皇陵去宫内献舞,有太多人都不会饶过你的。”周子欢脸色忽然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