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九爷的魔音,陈金宝的脑袋又是一阵痛,心里低咒着:这凤九爷还真是楚蘅身上的一块狗皮膏药,楚蘅走到哪里,凤九爷便跟到哪里。
楚蘅侧着头,见老爷子跟在九爷身后,走进公堂来,面上一松。
“陈大人,陶大丫,陶二丫是我仙悦食府的伙计,我与九爷是仙悦食府的老板,我们怀疑此案另有蹊跷,有权为陶大丫,陶二丫申辩。”
九爷往公堂上一站,陈金宝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那是,那是。”
九爷满意的抿了抿唇,目光瞟向老爷子,“老不死的,该你出手了。”
老爷子捋捋山羊胡上前,走到陶大旺尸体旁边,蹲了下去,将盖在陶大旺身上的草席揭开,然后去检查陶大旺的伤势。
一盏茶的功夫后,老爷子站起身来,挑眉看向刚才验尸的仵作。
“你刚才说,死在脑袋上只有一处伤?”
仵作不明白老爷子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点头:“没错。”
“没错个屁。”
老爷子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摸摸这里。”
仵作重新走到陶大旺尸体边蹲下,看着老爷子手指的方向,伸手摸向陶大旺的后脑勺,“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针眼。”
这针眼有些小,所以,他方才验尸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
“你让开。”老爷子从身上掏出一块黑乎乎,类似于石头似的东西。
楚蘅往老爷子手上瞟了一眼,一眼认出来那是一块吸铁的磁石。
等那仵作移到一边去,老爷子手握磁石,蹲在陶大旺的尸体旁边,磁石挨上陶大旺的后脑勺,在磁石的吸引之下,一枚扎鞋底用的粗铁针从陶大旺脑袋里钻了出来。
老爷子拔出铁针,站起身来,将铁针拿给陈金宝过目:“大人,这枚铁针才是真正的凶器。”
跪在一旁的孙雷,看见老爷子手里沾血的铁针,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楚蘅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孙雷的身上,孙雷做贼心虚的动作,恰好落入她眼中。
陈金宝瞪了仵作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仵作一脸心虚,有些无地自容的低着头。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没想到,能力还不及一个老头。
“小人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陈金宝板着脸教训仵作,给九爷与楚蘅看。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粗心,极可能伤害两条无辜的性命。”
九爷有些不耐烦:“陈大人,你能不能不要打岔,让我家老不死的把话说完。”
陈金宝这才闭嘴,老爷子继续道:“这枚铁针没入了死者的脑袋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陈大人就不要怪仵作了。”
仵作面带感激的朝老爷子看来。
老爷子继续往下说:“方才,我检查了死者的尸体,死者后脑勺上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头骨未裂,未伤及到脑髓,不会丧命,而我手中这枚铁针长有一寸多,直接没入死者脑袋里,足矣伤及死者的脑髓,所以,这枚铁针才是真正的凶器。”
“一定是陶大丫,陶二丫先用石块拍晕了陶大旺,再将这枚铁针插入陶大旺的脑袋里。”孙雷镇定下来,伸手指向陶大丫,陶二丫姐妹俩。
“你胡说八道。”陶大丫立刻反驳孙雷:“当时,陶大旺要抓我跟二丫回去,还说要将我们姐妹俩卖去杏花街,情急之下,我们姐妹俩确实用石块拍伤了陶大旺,见陶大旺倒在地上之后,我们姐妹俩便匆匆逃了,不曾用铁针去扎他的脑袋。”
陶大丫话语落,引起一阵唏嘘声。
“原来是个禽兽爹啊。”
“竟然打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去杏花街那种地方,这种禽兽爹,死得好。”
先前,还纷纷指着陶大丫,陶二丫姐妹俩弑父的那些百姓,此刻纷纷指责起陶大旺来。
听到公堂外那些指责陶大旺的声音,一时间,孙雷头皮有些发紧。
等公堂外那些人议论完了,楚蘅启唇道:“今日,是我准了陶大丫,陶二丫的假,让他们回去看望她们的清水哥,试问,有谁回家探亲,会随身携带一枚铁针?”
孙雷强词夺理的回答:“兴许,兴许她们姐妹俩带着铁针,是为了防身用呢。”
这说法,虽然有些牵强,但是还说得过去。
楚蘅抿了抿唇,目光锁在孙雷身上。
这孙雷还真有几分小聪明。
“这枚铁针是不是大丫,二丫的,还有一个办法验证。”
“什么办法?”这么棘手的案子,陈金宝渴望早点了结了,目光急切的将楚蘅看着。
楚蘅道:“大丫,二丫是我仙悦食府的伙计,经常做些传菜,洗碗的事儿,手上或多或少会沾染油污,这枚铁针若是大丫,二丫的,针身上定然也或多或少有些油污,陈大人叫人打一盆水来,将铁针往水里一搁,若有油污冒出来,便证明针是大丫,二丫的。”
这个时代,没有香皂跟洗手液,手上沾了油污,很难彻底清洗掉,更何况,陶大丫,陶二丫日日与盘碟打交道,手上定是有些油污的,再者,楚蘅瞧着那枚铁针很新,根本就才买没多久。
陈金宝一个眼神,一名衙役立马去打了一盆清水来,搁在公堂之上。
老爷子将铁针往水盆里一搁,附着在铁针上的血迹浮了起来,飘在水面上,等了片刻,那水面上除了血迹,还是血迹,不见一丝油污。
衙役瞧仔细了,禀报陈金宝:“大人,将铁针搁在水里,没有泡出油污来。”
陈金宝拿起面前的惊堂木,重重拍了拍:“孙雷,这是怎么回事?”
在惊堂木的响声下,孙雷被吓得脸色发白,身子抖了抖,回答:“青天大老爷,草民也不知,草民远远看见,陶大丫,陶二丫姐妹俩用石头砸了陶大旺的脑袋,然后逃之夭夭,草民跑上去就看见陶大旺躺在血泊里,便将陶大旺送到了公堂之上,陶大旺脑袋里为何会有铁针,草民也不知情。”
这孙雷狡猾,准备死不认账,反正陈金宝跟楚蘅没有证据,不能将他如何。
“陈大人,跟这种人,别那么多废话。”九爷忽然走到孙雷的身边,伸手一把扼住了孙雷的下巴,逼得孙雷半张了嘴。
楚蘅瞧着,没有说什么。
九爷这种以暴制恶的手段,最适合对付孙雷这种人。
陈金宝巴不得九爷出手,自然不会说什么。
见陈金宝任由着九爷胡来,孙雷吓得腿软,瞪圆一双眸子将九爷看着:“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给你一颗糖糖吃呀。”
九爷眯着一双眸子,笑得很无害,一只手扼着孙雷的下巴,另一只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出来,倒了一粒药丸在孙雷的口中。
那药丸咕噜噜滑进了孙雷的咽喉。
九爷松手,孙雷扣着嗓子呕吐,没能将药丸吐出来,然后直起身子,伸手愤怒的指着九爷。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九爷用戏谑的眼神,将他看着:“测谎丸,从现在开始,你若是说一句谎话,你便会血液沸腾,全身不适,暴毙而亡,神仙都救不了你。”
楚蘅抿了抿唇,憋住笑。
这痞子,又用这招,不过这招对付孙雷这种小人,还挺管用的。
“陈大人,继续审案吧。”九爷斜瞟了陈金宝一眼,然后退回到楚蘅身边,双手环胸与楚蘅并排站着。
“蘅儿,这次我救了你的人,你要怎么感谢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九爷很是期待,楚蘅能以身相许。
楚蘅翻了个白眼,低声回答着:“九爷,你别忘了,你也是仙悦食府的老板。”
九爷好生失望,嘟嘴一脸委屈:“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先救大丫,二丫,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起码得等到救了小翊儿再说。
九爷知道,这事儿不能逼得太紧,否则会令楚蘅反感,“好吧,以后再说。”
好在,这丫头是想嫁给他的,他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陈金宝手握惊堂木,一脸威怒的将孙雷盯着:“孙雷,本官再问你,陶大旺脑袋里的铁针是怎么回事?”
孙雷脑袋里飞速旋转,暗暗斟酌着九爷刚才说的话。
这世间真有测谎丸这种东西吗?
骗鬼呢,这世间要是真有这种好东西,那为何还会有那么多冤案。
孙雷咬咬牙,抬起头回视着陈金宝:“回青天大老爷的话,草民真的不知,陶大旺脑袋里的铁针是怎么回事,青天大老爷问草民多少遍,草民还是这个答案。”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头还是阵阵发虚的,生怕测谎丸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话毕,他忽然觉得有些心慌气短,血液流速加快,身体发热……
于是乎,脸色骤然变了变。
九爷一直盯着他,见他的反应,立马开口道:“是不是觉得心慌气短,身体发热啊,这是因为你说了第一句假话,你再多说几句,保证你能愉快的去见阎王爷。”
孙雷一下子慌神了。
“大胆孙雷,竟然说谎骗本官。”陈金宝抓着惊堂木狠狠拍。
孙雷吓得身子一软,半匍匐在地上:“草民知错,草民知错。”
陈金宝急忙追问:“陶大旺是不是你杀的,如果不充实招来,别怪本官大刑伺候于你。”
孙雷心思转悠了一番,匍匐在地上,闭口不言。
心想:自己不开口,那测谎丸便起不了作用了。
他闭口不言,这可把陈金宝气坏了,陈金宝拍着惊堂木,怒沉沉吩咐:“来人,将这个刁民拖下去,重打三十杀威棒。”
两名牛高马大的衙役冲向孙雷,不等孙雷有所反应,两名衙役已经将他架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少顷,孙雷哭天抢地的喊声传来。
“招,草民招供便是。”
陈金宝大声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停下,两名衙役拽了孙雷进来。
陈金宝看了孙雷一眼,阴着脸问:“老实交待,陶大旺是怎么死的?”
那杀威棒打得屁股生疼,孙雷吃了五六棒,简直觉得疼钻了心,此刻便不敢糊弄陈金宝了。
“铁针……铁针是草民媳妇的,草民与那陶大旺有些过节,那日,远远看见他被陶大丫,陶二丫姐妹俩用石头拍晕了,便借此报仇,将这枚铁针插入了他的脑袋里。”
这孙雷倒是个心疼家人的,把罪名一并揽在了自己身上,没有说出张兰花。
一旁的师爷记录了供词,然后让孙雷画押。
陈金宝旋即判了孙雷秋后问斩,将他丢进了县衙府的大牢之中,至于陶大旺的安葬之事,判给了孙雷之妻张兰花负责。
陶大丫,陶二丫姐妹俩跟着楚蘅,九爷,老爷子从衙门里出来。
一脚刚踏出衙门,陶大丫,陶二丫便扑通跪在了地上,“多谢姑娘,九爷出手相救。”
楚蘅转身将她们姐妹俩看着:“起来说话吧。”
等陶家姐妹起身,楚蘅将目光移到陶大丫身上,“大丫,你见到你那清水哥了吗?”
提到张清水,陶大丫便是一脸的沮丧与落寞。
“清水哥……清水哥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人生在世,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你最在乎之人,有朝一日将你忘了。
楚蘅看着陶大丫,微微一叹:“怎么回事?”
陶大丫难过得哽咽,是陶二丫将张清水上吊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给楚蘅,九爷,老爷子听。
老爷子捋着胡须感叹:“大丫,你这清水哥,倒是个情种。”
陶大丫眼眸一亮,目光落在老爷子身上:“先生,您医书高明,能否救救清水哥?”
老爷子道:“那张清水得的应该是失心症,能不能救,这个还不好说,老头子得看看他的情况,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可是……”陶二丫一脸犯难:“可是张家的人看清水哥看得紧,根本不允许我姐带他到大王镇。”
老爷子耸了耸肩:“人家不想医,老头子我就没有办法了。”
陶大丫的眼神暗了下去。
“时辰不早了,先回仙悦食府吧。”
仙悦食府还有很多要事要处理,楚蘅只能将清水哥的事情先放一放。
陶大丫没说什么,与陶二丫一道,跟着楚蘅上了马车。
这段时间以来,姑娘为了她们姐妹俩,奔波劳累不少,她怎能再让姑娘奔波劳累,至于清水哥的事情,只有等她慢慢的想办法了。
等九爷驾着马车离开了,陈金宝才吩咐衙役,将陶大旺的尸体送回青岩镇陶家村。
按陈金宝的吩咐,两名衙役直接将陶大旺的尸体抬到了张家门口。
衙役敲门,张兰花以为是孙雷得逞归来,满面笑容去开门迎接,可是没想到,她将门打开,却看见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
“哎呀,你这杀千刀的,怎么就丢下我们娘四个去了呀。”
张兰花以为那草席卷着的尸体是孙雷,蹲下抓着草席就嗷嗷大哭。
两名衙役对看一眼,对她那鬼哭狼嚎般的哭声,很是厌烦。
其中一名衙役皱了皱眉,语气不悦的说着:“哭啥哭,这草席里的尸体又不是你家男人孙雷的。”
“不是孙雷。”
张兰花这才止住哭声,眨了眨泪眼,伸手去将草席打开。
草席一开,她看见陶大旺瞪着一双眼睛,死相恐怖的脸,顿时吓得心头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你们把陶大旺抬到我家来做……做什么?”
瞧眼下的情形,张兰花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家孙雷呢?怎么没回来?”
另一名衙役冷瞟了她一眼,回答:“这陶大旺正是你家男人孙雷杀的,如今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县令陈大人定了你家男人孙雷秋后问斩之罪。”
“什么?”
那衙役的话,像炸弹一样,再张兰花脑中炸响。
张兰花一脸不敢置信的将两名衙役盯着:“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名衙役有些不耐烦。
“你家男人杀了陶大旺,县太爷定了他秋后问斩之罪,陶大旺的安葬之事由你张兰花负责,陶大旺的尸体,我们哥俩已经送到了,告辞。”
撂了陶大旺的尸体在张家门前,两名衙役转身就走。
张兰花可算听清楚了两名衙役的话,坐在大门口,嗷嗷大哭。
她这一哭,惊动了张父,张母,及自己的三个孩子。
五人听她哭得这般凄惨,急吼吼的冲到院子里。
张母看见家门口,陶大旺的尸体,气得破口大骂:“是哪个杀千刀的,将陶大旺的尸体丢我张家门口。”
“真晦气,赶紧抬走。”张父冷着脸吩咐。
张兰花的三个孩子走去,将张兰花搀扶起,齐声询问:“娘,你怎么了?”
张兰花靠在大儿子怀里,嗷嗷大哭:“刚才来了两名衙役,说你爹杀了陶大旺,案情水落石出,县太爷判了你爹秋后问斩之罪,嗷嗷嗷……”
“兰花,你是说,是孙雷杀了陶大旺,这陶大旺的尸体是衙役送来的?”
张父急了,狠狠拍自己大腿。
最近这家里,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张兰花泪眼婆娑的看着张父:“县太爷下令,让我负责安葬陶大旺。”
张父重重叹气:“那还等什么,赶紧找个地儿,将陶大旺埋了。”
眼下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得极快,耽搁不得。
张父一声令下,张兰花与三个孩子一起,用草席将陶大旺的尸体卷起,然后抬到荒郊野外,挖个坑,随便埋了。
“娘,爹回不来了,咱们现在该咋办?”
她大儿子揉着眼睛,哽咽的问着。
“呸,害人精。”
张兰花往陶大旺的坟头上啐了一口唾沫,眼神忽地一暗。
“怎么办,咱们现在就赖在张家不走了,反正你们爹刚死,你们外公,外婆不好赶咱们回去。”
留在张家,只要张清水一死,张家的一切就归她张兰花了。
三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火急火燎冲进大王镇镇城,往为民医馆方向而去。
马车疾驰到为民医馆时,为民医馆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兰花,快,快去敲门。”
马车正是陶家村张家的,刚才说话的是张清水的娘。
张母说话的语气急躁,话落,见张兰花跳下车头,奔到为民医馆门前砰砰砰的敲门。
“这么早,谁啊。”
周林刚起床,还未洗漱,打着哈欠将门开启,见到一名妇人站在门外,“夫人,您来得早了,我们医馆的大夫还没来上工呢。”
张兰花一脸焦急的表情,伸手去将周林的袖子抓住。
“大夫,你是大夫吧,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张清水,昨儿家里药老鼠,他不小心误食了鼠药。”
周林脸一红,将手从张兰花手里抽了出来。
“我……我不是大夫,我家老先生才是大夫,不过他住在东大街的仙悦食府,要一个时辰后才来上工呢。”
张母一听,急得流泪,将张清水交给张父照顾着,自己从马车里下来。
“小兄弟,我求求你,赶紧去叫那位老先生前来,救救我家清水一命吧,我家清水误食了老鼠药,可耽搁不了这么久啊。”
周林是个心软的,瞧见张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便答应了。
“老夫人,你们先将病人抬进医馆吧,我马上去仙悦食府请老先生过来。”
“多谢,多谢小兄弟。”
张母连声道谢,折回马车前,与张父一起将张清水抬下马车,张兰花跑去,假心假意要帮忙。
周林则借用了张家的马车,驾着飞奔向东大街。
他赶到仙悦食府的时候,楚蘅,老爷子他们正在用早饭。
瞧见周林急吼吼冲进来,老爷子急忙问:“跑这么急,发生何事了?”
周林气都未喘一下,便道:“老先生,有急诊,有位名唤张清水的病人误食了鼠药,中毒了,此刻性命堪忧。”
张清水!
听到这三个字,陶大丫手一松,啪嗒一声,筷子落在了地上。
“张清水,周林兄弟,是不是陶家村的张清水,你赶紧告诉我。”
周林好奇,陶大丫为何这般激动。
“我不知道是不是陶家村的张清水,送他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一名少妇,病人看上去,二十岁的光景。”
陶大丫一听,顿时脸色煞白。
“中年夫妇定是张伯,张婶,少妇定是兰花姐,清水哥……”
她起身就往外冲,两行眼泪稀里哗啦的顺着脸流。
陶二丫急忙追上去:“姐,你别急,兴许不是清水哥。”
这时候,陶大丫哪可能不急。
老爷子擦了擦嘴,急忙起身,“赶紧走,救人要紧。”
见老爷子,陶大丫,陶二丫,周林急匆匆往外走,楚蘅也搁下了筷子。
“秋华姐,待会儿,你让墨春,墨夏俩上心一些,我去为民医馆看看。”
范秋华点头:“有我们在,酒楼这边不会有事,你放心去吧。”
“吃顿饭都不安生。”九爷叹了口气,丢下筷子,去追楚蘅:“蘅儿,你等等我。”
一行人急吼吼赶到为民医馆。
下车后,陶大丫迫不及待的冲进为民医馆,“清水哥在哪里,清水哥在哪里?”
田寡妇将她领到里间。
陶大丫往里间的床榻上瞧去,当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此刻煞白煞白,一颗心顿时揪着痛。
“清水哥,清水哥,你醒醒,我是大丫啊。”
她嗷嗷哭着,泣不成声,扑到床前,抓起张清水的手,张清水却没有丝毫反应。
楚蘅,老爷子,九爷,周林跟着走进来。
“陶大丫,你还嫌害清水不够吗,你这祸害。”
张兰花扬手就要去打陶大丫,被楚蘅扼住了手腕。
“你是谁,劝你别多管闲事。”张兰花眼神狠狠的瞪向楚蘅。
九爷目光瞄过去,带着冷意:“再叨叨哔哔一句,信不信爷缝了你的嘴。”
冰冷彻骨的声音,冻得张兰花身子一抖,循声去看九爷,吓得闭嘴。
楚蘅丢开她的手腕,目光扫向张父,张母:“不想让他死,你们就统统闭嘴,出去等着。”
张父,张母被楚蘅的气场震慑住,不舍的看了张清水一眼,乖乖走出去。
张兰花看出眼前的一男一女不是自己能惹的,也识相的走了出去,不过她转身时,冷瞥了床榻上的张清水一眼。
她灌张清水吃了那么多老鼠药,大罗神仙都难救张清水,不信这老头比大罗神仙还厉害。
“大丫,二丫,你们也到外面等着。”等张父,张母,张兰花出去了,楚蘅将目光移到陶家姐妹的身上。
陶二丫想扶陶大丫出去,陶大丫却坚决的将头一摇,眼神祈求的看着楚蘅:“姑娘,我求求你,让我留下来陪着清水哥吧,我一定不给先生添麻烦。”
楚蘅想了想,“大丫留下,二丫出去。”
张清水误食了鼠药,还能撑到现在,想必是心头有执念,他的执念,怕是陶大丫,留下陶大丫或许真有好处。
老爷子先为张清水把了脉,松了口气:“幸好还有脉动。”
说话间,老爷子输了一股真气到张清水的身上,先为他护住心脉,然后吩咐周林:“周林,去茅厕舀大粪来。”
周林回应一声,很快舀来大粪,送到里间。
一瞬间,大粪的恶臭味弥漫了狭小的屋子。
九爷皱了皱眉,堵住鼻孔不悦的将老爷子看着:“老不死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蘅道:“师傅这是要利用大粪的恶臭给病人催吐。”
老爷子赞赏的看了楚蘅一眼。
不愧是他青松子挑的高徒。
“大丫,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这些大粪灌进张清水的嘴里,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老爷子一声吩咐,陶大丫便拿起盆里的木勺,撬开张清水的嘴巴,将一勺子大粪灌进张清水的嘴里。
“呕,呕……”
片刻后,张清水忽然动了,抽着嘴角,一下一下的泛起了恶心。
老爷子见此,走去床榻前,伸手帮张清水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榻上,并将他的脑袋放得很低。
张清水的脸,正对着床前装大粪的木盆,大粪的恶臭味源源不断的灌进他的鼻孔里,熏得他作呕不断。
随着他呕吐,黑乎乎的粪渣及老鼠药全给他吐了出来。
张兰花侯在外面,听到里间的动静,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怎么可能?
“清水,清水,爹娘还等着你呢,你一定要坚持。”
生怕张清水醒过来,她扯开嗓子喊,听着是在鼓励张清水,实则是在扰乱张清水的心智。
她的话音传进里间,正在呕吐的张清水果真有了异样。
张清水忽然停止呕吐,眉头深深皱着,好像十分痛苦。
“清水哥,你继续吐啊,你继续吐啊,吐出来就好了。”
见他不吐了,陶大丫拿着勺子,继续往他嘴里灌粪。
这节骨眼上,张兰花竟然坏事,楚蘅转身走出去,一句话没说,扬手就给了张兰花一耳光:“不想你弟弟死,就闭嘴。”
张兰花半边脸肿起,火辣辣的疼,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楚蘅,恨不得将楚蘅咬烂撕碎,却不敢开口。
楚蘅回到里间,见张清水又在呕吐了,这才松了口气。
凭陶大丫对张清水的感情,张清水若是死了,陶大丫绝对不会独活,所以,想保住陶大丫,必须得保住张清水。
张清水呕了半天,呕了半盆子污秽的东西出来。
老爷子瞧他已把胃吐空了,这才吩咐周林将大粪端了出去,换清水进来。
等周林送来清水,老爷子便吩咐陶大丫给张清水灌清水洗胃。
张清水把清水喝进胃里,又呕吐出来,这才把胃洗干净了。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见张清水的脸色没那么煞白了,老爷子走去床榻前为他把脉。
陶大丫急忙询问:“老先生,清水哥他情况如何了?”
老爷子诊了脉,叹息道:“中毒太久,还不一定能醒来。”
闻之,陶大丫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紧紧抓着张清水的手:“清水哥,你若活,大丫活,你若死,大丫死。”
“哎,又要浪费爷一颗珍贵的天山雪莲。”
九爷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天山雪莲,倒了一粒,伸手递给陶大丫:“天山雪莲具有解毒续命的功效,给你清水哥服下吧。”
“谢谢九爷,谢谢九爷。”陶大丫给九爷磕了两个头,拿了天山雪莲喂到张清水口中。
九爷瞄了张清水一眼,道:“爷是看在蘅儿的面子上,才舍得给张清水天山雪莲。”
喂张清水服下天山雪莲后,陶大丫转身对楚蘅磕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起来吧。”
楚蘅目光去瞟九爷,带着感激与感动。
这个男人肯拿出天山雪莲,其实是被陶大丫跟张清水之间真挚的感情感动了,却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这完全是在为自己收买人心,这等良苦用心,自己岂能不知。
“九爷,等我处理好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就成亲吧。”
这辈子,她希望,小翊儿能看见她披上嫁衣,嫁给一个真正疼爱她的男人。
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令九爷愣了愣,旋即欣喜若狂。
“蘅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蘅收起那感动感激的目光,道:“既然没听见,就当我没说过。”
九爷伸手搂住她的腰:“既然已经说出口了,爷岂能容许你后悔。”
等周林服下天山雪莲片刻后,老爷子再去为他把脉。
“老先生,清水哥怎么样了?”天山雪莲是陶大丫最后的希望了,陶大丫目光紧张的将老爷子盯着,生怕那天山雪莲起不到作用。
老爷子号了号脉,道:“他的脉动已经平稳有力了,没事了,不久便会醒来。”
“太好了。”陶大丫喜极而泣,松开张清水的手,冲到外面,挑眉看着张清水的父母:“张伯,张婶,清水哥没事了。”
“没……没事了?”
张兰花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真的,还是假的?”
陶二丫观察着她的脸色:“兰花姐,清水哥即将醒来,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啊。”
陶二丫这么说,引得张父张母一起看向张兰花,眼神带着猜疑与审视。
投放鼠药这件事情,正是这大闺女提议的,得知小儿子误食鼠药时,他们俩口子都很纳闷,那鼠药放得如此隐蔽,小儿子痴痴傻傻的,是如何找到,如何误食的,当时,因为太过担心小儿子的安危,没工夫考虑这么多,现在想想细节,莫不是小儿子鼠药中毒,真与大闺女有关。
想到此,张父,张母统统脸色一变。
张兰花觉察到父母审视与猜疑的目光,心头一抖,赶紧笑着把话题绕了过去:“爹,娘,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清水没事了,赶紧进去看看清水吧。”
张父,张母这才收起对大闺女的猜疑,跟随陶大丫往里间走去。
张兰花走在最后,她心神慌乱了少顷,便恢复了镇定。
就算张清水活过来又怎样,痴痴傻傻的,还能指认她不成,不能指认她,那么,张家的一切,都还是她张兰花的。
张父,张母在里间守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张清水的眼帘忽然动了动。
陶大丫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张清水,张清水眼帘颤动,她看得清清楚楚,激动道:“张伯,张婶,清水哥的眼睛动了。”
张母紧紧抓住张清水的手,一脸激动:“清水,清水啊,你醒醒,是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清水哥,我是大丫,你睁开眼睛啊。”
“清水,我是爹啊,你快醒来。”
张清水迷迷糊糊间,听到爹娘,大丫在唤自己。
大丫,他的大丫,他好久没有见到他的大丫了。
猛地用力,张清水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张父,张母,陶大丫的脸,倒映在他眼中。
他移动着目光,将陶大丫看着,刚醒来,嗓子嘶哑的发声:“大……大丫,是你吗?”
说话间,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陶大丫伸手过去。
陶大丫哽咽着,将手递上:“是我,清水哥,我是大丫。”
抓到陶大丫手的那一瞬间,张清水笑了。
楚蘅在一旁看着,总算明白,为何陶大丫的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张清水了,这张清水的满腔真情,倒是值得陶大丫惦记着他。
“蘅儿,我也能对你这么好,信不信?”
瞧楚蘅一脸感动的表情,九爷伸手去将她的纤纤柔夷握住,“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此刻,九爷的眼神虽然有些放荡,但是“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这句话,却说得很认真。
原先,他极度隐忍着活在这世上,只有一个目的,为兰妃报仇,匡扶兰妃的故国月国,几个月前,这丫头忽然闯进了他的心里,给他心里注入了一丝温暖一缕阳光,他才发现,这丫头才是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若这丫头没了,他的希望也就灭了。
“呸呸呸,活得好好的,干嘛说死。”九爷那认真的语气,令楚蘅皱眉:“你若被人害死了,我只会为你报仇,绝对不会为你殉情,所以,你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