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那一世,楚蘅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天花的厉害性。
这天花具有传染性,严重了,会害人性命,尤其在科技与医术都不发达的大风王朝,患上天花,基本上算是报废了。
觉得此事有些严重,楚蘅拧起的眉心处一阵跳动,口吻沉沉的吩咐老大:“把三狗子的上衣解开,让我看看。”
老大见楚蘅,田朵,范秋华等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动作迟疑。
楚蘅道:“想保住他的性命,就按我的话做。”
“掌柜的,我三弟还有救吗?”
楚蘅这句话,令老大,二狗子脸上皆是一阵欢喜,老大双眼充满期待的将楚蘅看着。
楚蘅道:“我还不确定,你先将二狗子身上的衣服脱掉,我看看他的病情,若是刚发病,情况不严重,或许还有救。”
老大这才抛开顾虑,小心谨慎的去脱三狗子的衣服,二狗子伸手想帮忙,被他厉声阻止。
“我一个人来就行了,要传染就传染我一人,爹娘已经死了,咱们老金家就只剩下咱们兄弟三人了,若是我跟三狗子运气不好,死在了这瘟疫手里,老二,你就负责给咱们老金家传宗接代了。”
原来,这兄弟三人姓金,老大名唤金大狗,老二名唤金二狗,老三名唤金三狗,这是乡下的取名的习俗,给刚出生的孩子取一个贱名,这样好养活。
金二狗忍了忍上前的冲动,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背在背上。
金大狗将金三狗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九爷招了招手,小福子会意,递了一盏灯上去,九爷将油灯高高的举着,昏黄的灯光将金大狗,金三狗笼罩着。
金三狗瘦得皮包骨的上身暴露在了楚蘅的视线下。
楚蘅目光在他上半身转悠了一圈,稍稍的松了口气,好在这金三狗染上这天花不久,病情还不算太严重。
“将他的衣服穿上吧。”
金大狗一边为金三狗穿衣服,一边询问楚蘅:“掌柜的,我家三弟的病情如何,可还有救?”
楚蘅道:“刚染上不久,尚还不严重,有医好的希望。”
闻之,金大狗,金二狗喜极而泣,两人齐刷刷的跪在了楚蘅的面前,朝着楚蘅磕头。
金大狗一边砰咚砰咚的磕头,一边求着楚蘅:“掌柜的,你既然说,有希望医好三狗子,那就是有办法了,求求掌柜的救救三狗子。”
不等楚蘅回答金大狗,九爷瞥了金三狗一眼,冷沉沉的开口:“咱们这里是酒楼,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的,绝对不能将金三狗留下来。”
“确实。”
九爷此刻的说法,楚蘅极为赞同。
留金三狗在仙悦食府,第一容易传染给其他客人,第二若让客人知道,仙悦食府收容了身患瘟疫之人,这会对仙悦食府的名声造成影响,毁了仙悦食府的生意。
金大狗,金二狗也知道,他们兄弟三人留在仙悦食府,会给楚蘅增添许多麻烦,所以并没有祈求楚蘅留下他们。
金大狗道:“掌柜的,您将治疗这瘟疫的方子写给我们就行了,我们拿了方子,立刻离开仙悦食府。”
楚蘅目光落在金大狗身上,微微感叹。
这金大狗倒是个知恩之人。
“方子,我没有,我只知道一种草药能够克制这种瘟疫,但是我不确定,这大王镇城外的山上是否生长这种草药,如果能够找到这种草药,或许能救活三狗子,若是找不到......”
接下来的话,楚蘅没有说下去,即使不说,金大狗,金二狗也明白。
若是寻不到那种草,凭现在的医疗水平,金三狗染上天花,必死无疑。
楚蘅话落,金大狗,金三狗脸上的神色统统暗了下来。
瞧着楚蘅一脸为难,小福子忽然开口:“爷,楚姑娘,要不,咱们将他们三个送去衙门,让陈金宝给他们安排一个容身之所。”
九爷嘴角往上勾起,轻讽的笑了笑:“算了吧,若是让陈金宝知道这三狗子身染瘟疫,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给他们安排容身之所,而是想方设法处决了这三狗子,以绝后患。”
九爷这话,说得充满了血腥味,小福子扫了一眼金大狗,金二狗煞白的脸色,收回目光来提醒九爷:“九爷,您吓到金家三兄弟了。”
“离苑有间地下室,暂且将这三狗子送去离苑的地下室吧。”
九爷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心终归是好的,“小福子,马上去弄一辆马车来,将他们三人送去离苑的地下室。”
“爷,门外不是有一辆马车吗。”
小福子脑仁疼,晚饭还没吃呢,又累又饿的,这大晚上的,还让他去弄马车,他去什么地方弄啊。
九爷眼睛一瞪:“门外那辆马车,爷用习惯了,舍不得换。”
小福子幡然醒悟,门外那辆马车,楚蘅也经常乘坐,原来爷是不想楚姑娘也染上瘟疫。
“小的这就去。”
小福子一脸怨念,从九爷身边离开,往外走,郑圆圆追了几步,拉住他的胳膊,“这个时间,车行或许还没关门,快去快回,我给你留着饭菜。”
郑圆圆的话,顿时感动了小福子。
小福子心里一暖,拉了拉郑圆圆胖乎乎的手,“还是圆圆对我好,谢谢。”
郑圆圆娇羞的低下了头:“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小福子重重点头,这才大步出门,心情愉快的往车马行的方向去了。
半个时辰后,小福子赶着一辆崭新的马车回来。
楚蘅等人也已经吃过晚饭了,只是那金大狗,金二狗兄弟俩担心金三狗的病,有些食不下咽。
老爷子先小福子一步回来,听闻楚蘅收容了一位患了瘟疫的病人,急忙走去查看。
“乖徒儿,这位小兄弟患的可是天花啊。”
瞧着金三狗手臂上的红疹子,老爷子脸色变了变。
“没错。”楚蘅点头:“师傅,你可有办法治疗天花。”
老爷子微微摇头:“这天花可是绝症,还会传染给他人。”
“你们两个,可有感到任何不适?”老爷子将目光移到了金二狗,金大狗的身上。
金大狗,金二狗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老爷子脸色稍微好看一些:“这就好,这天花会传染他人,你们两个,最好离他远一些。”
金大狗紧紧的抱着金三狗不放,“老先生,三狗子可是我的亲弟弟,我如何能对他置之不理,就算三狗子得的是绝症,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将他抛下。”
“师傅,我倒是知道一种草药,或许能够克制天花病毒。”
楚蘅的话,一下子吸引了老爷子,老爷子双眸发光的将楚蘅看着,“是何草药?乖徒儿,你若是能将天花病人治好,必能在这大风王朝扬名立万。”
扬名立万,老爷子这么一说,楚蘅倒还真有几分希望自己能够扬名立万。
若能借由此事扬名立万,那么,在百医争鸣大赛上,她便能多有几分胜算。
“芨芨草,这种野草,牛羊喜欢吃,据闻患了病的牛羊上山吃这种芨芨草,不知不觉就康复了,我还听闻,有一个村庄,全村大部分人都染上了天花,因为无钱买药吃,便上山采了这种芨芨草熬水喝,不久之后,那村子里患了天花的人都康复了。”
“蘅儿,你说的事,娘咋不知道。”柳氏一脸纳闷的将楚蘅看着。
自从出了相府后,她们娘俩相依为命,从未离开过彼此,楚蘅知道的事,她几乎都知道。
关于芨芨草能够治疗天花,楚蘅是在天朝读医大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一本医书上看见的,那个事例,也是医书上记载的,还有就是,康熙王朝里,康熙身患天花,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之时,是宫女苏麻喇姑采了芨芨草献给孝庄皇太后,才挽回了康熙的一条小命,芨芨草能够救回病重的康熙,想必能克制天花病毒。
这些事,楚蘅自然无法说给柳氏听,便找了个借口解释:“娘,这是我在医书上看见的。”
老爷子能够洞悉楚蘅的前世今生,知道楚蘅隐瞒着柳氏,定是有缘由的,便帮着楚蘅圆谎:“柳妹子,那本医书是我给乖徒儿的。”
柳氏一听,这才敛下满心的疑惑。
“只是不知,城外的山上是否生长了芨芨草。”楚蘅看了金三狗一眼。
“师傅,三狗子一直昏迷不醒,你可有办法让他苏醒过来。”
让金三狗醒来,可以问问他身子是何时不适的,在逃亡的途中,都接触了哪些人,哪些东西,如此一来,才好判断,在众多难民之中,是否还有感染上天花的。
“为师身上刚好有几颗醒神的药丸。”
说话间,老爷子从身上掏出药瓶,倒了一粒药出来。
金大狗生怕金三狗将天花病毒过给老爷子,急忙伸手来接:“老先生,把药给我吧。”
老爷子将药给了他,他撬开金三狗的嘴,将药丸塞进了金三狗的嘴里。
一盏茶后,金三狗眼皮颤抖了一下,缓缓地睁开。
瞧着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大哥又将自己抱在怀里,他有些不明所以:“大哥,这是发生何事了?”
“你感染了风寒,昏迷了。”金大狗怕吓到他,故意将实情隐瞒了下来。
在场众人未多说什么,同情的看着他们兄弟三人。
楚蘅偏头看向一旁的二狗子,道:“二狗子,去取些粥食来,喂给三狗子吃,等三狗子用了饭,你们兄弟三人便随小福子去离苑暂住。”
金二狗应了一声,柳氏将一碗温热的稀粥递到他手上:“还是热乎的。”
“多谢夫人。”
金二狗一脸感激的接过粥,端去给金三狗吃。
金三狗身子不适,只吃了小半碗。
见他不吃了,楚蘅问道:“三狗子,我问你,你身子发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身子发痒的前一天,你都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物?”
金三狗还不知道自己染上的是天花瘟疫,一脸不解的看着楚蘅:“掌柜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金大狗语气严肃道:“三狗子,掌柜的打听这些,自然有一定的用意,你如实回答便是。”
金三狗这才收回目光,回忆最近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然后回答楚蘅:“我身子发痒是从大前日开始的。”
金二狗接过话:“大前日,咱们还没进崇华县呢。”
“大前日,咱们在赶往崇华县的路上。”金三狗努力回忆着赶路途中,发生的事。
忽然间,他眸子里光芒一闪,道:“在赶往崇华县途中,我口渴难耐,于是乎,让大哥给我找水喝。”
金三狗这么说,金大狗也想起了找水这件事。
金大狗道:“当时,三狗子口渴得厉害,路边又没有沟渠,一群赶路的难民见三狗子可怜,便分了三狗子一点水喝。”
直觉这是问题的关键,楚蘅眉心一紧,问金大狗:“那水,你跟二狗子喝了吗?”
楚蘅话落,金大狗,金二狗不约而同的摇头。
金大狗道:“那群难民手里的水源有限,肯分三狗子一口,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好意思喝。”
楚蘅瞬间明白了。
金大狗,金二狗没有喝水,所以没事,金三狗喝了难民给的水,就染上了天花,这么说来,是那群难民将天花病毒过给了金三狗。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除了金三狗,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楚蘅的目光瞥向小福子,吩咐道:“小福子,带他们去离苑安顿吧。”
等小福子用马车载着金家三兄弟离开后,楚蘅当下就吩咐墨春,墨夏,墨秋,墨冬,田二牛他们用炉子煮白醋,将仙悦食府里里外外都熏了一遍,接触过金三狗的,必须将今日穿的衣服脱下来,用开水煮。
九爷待在大堂里,闻着浓到呛人的醋酸味,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死紧。
“蘅儿,这么做,有用吗?”
楚蘅挑了他一眼,回答:“当然有用,病毒在酸性环境下不容易生存,金家三兄弟现在住进了离苑,为了以防万一,离苑那边,每日也需要用白醋熏上一番。”
“既然有用,爷回去便安排小福子做。”
说得九爷将杀菌消毒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楚蘅心思才转了转,脸色凝重道:“除了金三狗,还有感染上天花的难民,咱们必须尽快将这件事告诉陈金宝,趁着感染天花的人还不多,赶紧控制瘟疫蔓延。”
天花蔓延,必会尸横遍野。
九爷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招了墨春到身边,扯下挂在腰间的玉佩,丢给墨春,吩咐道:“拿着这个,赶紧去衙门一趟,告诉陈金宝瘟疫一事。”
墨春接过玉佩,大步走出仙悦食府,闪身离开,踏着夜色往崇华县县城方向赶去。
因为天花这事儿,今夜注定,所有人都难以安心入眠。
墨春走后,楚蘅精神不错,对九爷道:“我想出城,去城外山上走走,看能否寻到芨芨草,能寻到芨芨草,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寻不到,咱们得令想其他办法对付天花。”
“我陪你去。”九爷毫不迟疑的点头,旋即爷他眉梢一挑,目光扫向了墨夏,墨秋,墨冬跟墨墨,“你们四个,一道儿去。”
田二牛举手道:“出城找芨芨草啊,我也去。”
紧随着,陶家姐妹俩,郑家姐妹俩,范秋华,田朵纷纷开了口,都要去城外寻找芨芨草,连柳氏,王氏,方义生都要跟着去。
人多力量大,寻到芨芨草的可能性更大,楚蘅便应了他们,只不过,柳氏跟方义生都有些年纪了,夜间上山不太方便,至于王氏,家中有李宝剩跟李宝丫等着她回去照顾呢。
楚蘅斟酌一番后,道:“娘,方叔,你们掂了一天的锅了,就别去了,王婶,你也回家吧,宝剩跟宝丫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九爷道:“我们这么多人去,一定能找到那芨芨草。”
柳氏,方义生,王氏这才作罢。
范秋华去取了一把蜡烛,一人手上发了几支,一行人这才离开仙悦食府,趁着未宵禁之前,出了城。
城外青山延绵起伏,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下,显露出山体的轮廓。
楚蘅站在城门前,挑眉看向远方,瞧着那么多绵延起伏的山,有些不知该去哪一片山头寻那芨芨草。
看她在烛光下皱着眉头的模样,九爷道:“就去黄瓜山吧,那片山头上有许多草药,一年前,小福子还在那片山头上挖了一根百年人参呢,或许能找到芨芨草。”
“黄瓜山上有百年人参!”
楚蘅有些诧异,那小小的山头上,竟然能寻到百年人参,还真是稀奇。
不过,出现过百年人参的地方,土质应当不错,或许真能寻到芨芨草。
“咱们就去黄瓜山。”楚蘅从远山那边将视线收了回来,朝其他人招了招手。
一行人踏着夜色,脚步飞快的往黄瓜山赶去。
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了黄瓜山下,远远看见,那片小小的山头上,有朦胧的灯光一片。
范秋华伸手指着那有灯光的地方,向楚蘅询问:“蘅儿,那是我爹,我娘跟王老爷子所住的地方吗?”
楚蘅点了下头:“咱们先去草棚吧。”
此刻不算晚,范平安,孙氏,王老爷子正在草棚前的坝子里乘凉喝茶,听闻踢踢踢踏的脚步声,三人立即戒备起来,生怕是前来偷葡萄的贼子。
除去那虎天牛后,葡萄园恢复了几日,最近这两日,葡萄藤上的那些野葡萄一串一串的,很是喜人,这么好的果子,被贼人惦记很寻常。
范平安将屁股一抬,去搁农具的地方拣起一条扁担,轻声对孙氏,王老爷子道:“我出去看看。”
孙氏一脸紧张:“他爹,小心一些。”
范平安微微点头,拿着扁担一步一步小心往外挪动。
“爹,娘,是我。”
范秋华的声音传将过来,范平安这才松了口气,握着扁担的手也松了松,孙氏跟王老爷子也松了一口气。
敢情不是贼人。
范秋华端着蜡烛,几个箭步走到范平安的面前。
范平安看了她一眼,又见楚蘅,九爷,田二牛等一群人紧跟着走来。
“秋华,蘅儿,这大晚上的,你们跑黄瓜山来做什么?”
范平安一边说话,一边领了楚蘅等人到草棚的坝子里。
范秋华回答:“爹,我们是来寻芨芨草的。”
“芨芨草?”这种草,范平安活了半辈子,却没听说过:“黄瓜山上有这种草吗?你们寻这个芨芨草做什么?”
楚蘅道:“范叔,我们也不知道,这黄瓜山上有没有芨芨草,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的。”
旋即,楚蘅将难民携带天花瘟疫进城的事,与范平安,孙氏,王老爷子说了一遍,并提醒三人:“范叔,婶子,老爷子,这段时间,若有难民跑到黄瓜山来,你们千万不要心软,随意收留。”
天花是不治之症,范平安,孙氏,王老爷子都知道,三人面色凝重的朝楚蘅点了头。
九爷拉了拉楚蘅的胳膊:“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寻芨芨草吧。”
范平安,孙氏异口同声:“我们也去。”
孙氏道:“我们两口子熟悉这附近,能帮上忙。”
“好吧。”
楚蘅应了,将芨芨草的模样,向众人描述了一遍,然后将人分组,墨夏田朵,田二牛一组,墨秋郑圆圆,郑萍萍一组,墨冬范秋华,陶大丫一组,墨墨陶二丫,范平安,孙氏一组,至于九爷嘛,死皮赖脸的缠着楚蘅,还不让其他人跟着。
五组人分头行动,在黄瓜山上拉网搜寻。
葡萄园那边的杂草都让范平安,孙氏他们除光了,定然是没有芨芨草的,楚蘅走前,往葡萄园背面走去,九爷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找了大半个时辰,走到一处山崖边上。
楚蘅端着蜡烛,站在山崖上,烛光笼罩而下,照亮了山崖下的一块地方。
定睛看着那地方片刻,楚蘅眸子里有光芒一闪,兴奋道:“芨芨草。”
九爷迈了两步上前,往她身边一站,探头看向山崖下,指着那生长在石头夹缝之间的一片杂草:“蘅儿,这就是你说的芨芨草。”
楚蘅很肯定的点头:“一定是的。”
医书上有芨芨草的插画,楚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即使时隔两世,她依然将那幅插画记得很清楚。
“我不会记错的,只是这些芨芨草生长在山崖下,有些不好采摘。”
“这个好办。”九爷将手里端着的蜡烛交给楚蘅。
楚蘅接过蜡烛,还没开口说话,就见九爷提身一跃,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山崖下。
九爷双手抓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头,双脚蹬着崖壁,一点一点的往下落去。
虽然这山崖不高,但是这般徒手下去,还是挺危险的。
楚蘅站在山崖边上,一颗心揪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九爷,视线随着九爷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你小心一些。”
九爷扬起头来,朝楚蘅痞里痞气的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这要是在平地上,楚蘅真想给那痞子一锤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为了让那痞子不再嬉皮笑脸,没正经,楚蘅干脆闭嘴,闷声不吭的站在悬崖上等着。
如此,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九爷的双脚终于落在了那夹缝之上。
夹缝的位置,有一块巨大的山石从峭壁里面延伸出来,足够一人蹲在上面。
楚蘅紧绷着的脸,稍微松了松,对着山崖下道:“采了芨芨草,赶紧上来。”
九爷在山崖下应了一声,七手八脚将生长在夹缝间的芨芨草全部连根拔起,旋即扎成一捆,挂在腰间,正准备往回爬时,偏头看见距离夹缝一丈多远的地方,有一团白白的东西,那白白的东西看着有些像花。
“蘅儿,你往右边挪动一丈。”
楚蘅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是还是依了他的话,端着蜡烛,往右边挪去。
烛光笼罩而下,这次,九爷看清楚了,那团白白的东西正是三朵绽放的昙花。
昙花夜里盛开,日出花谢,想要看到昙花盛开,那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九爷抿唇笑了笑,忽然改变了主意,双手抓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头,一步一步,缓慢的向着右边去了。
楚蘅见他往右边爬去,急忙出声:“凤九爷,你给我赶紧上来,别玩了。”
“等一下。”
九爷往上看了一眼,紧咬着牙齿,继续往右。
哗啦啦......
时不时的,有泥巴石头被九爷碰掉,沿着岩壁掉下去,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楚蘅听着这声音,有些胆颤心惊,又不敢继续朝着九爷大喊,怕扰乱九爷的心神,让九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胆颤心惊的看着九爷片刻,当九爷伸出右手去抓悬崖上那朵白绒绒的花朵时,楚蘅瞬间明白了。
这痞子如此拼命,竟然就是为了摘那三朵昙花。
九爷摘到三朵昙花,拿着昙花,将头扬起,朝楚蘅傻乐:“蘅儿,这花送给你。”
话音未落,九爷手上运起内力一抛,三朵昙花对着悬崖上飞去,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楚蘅的手上。
“这花叫昙花,喜欢吗?”
昙花落在楚蘅的手上,立马馨香扑鼻,楚蘅感动得吸了吸鼻子。
这痞子如此拼命摘三朵昙花,竟然是为了夺取她的欢心。
“赶紧上来,你若是摔死了,我就真成寡妇了。”
见楚蘅脸上写满了感动两个字,九爷抿唇笑了笑,准备往上攀爬。
他身子刚动,哗啦一声,手上抓着的石头竟然松了,石头下坠,他整个人一歪,顿时失去了平衡,跟着石头往下坠落。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楚蘅听到哗啦一声,反应过来,看着九爷跌落,“凤痞子。”
声音沉入山谷,弹了回来,回音阵阵,唯独没有听到九爷回答。
“凤痞子,凤痞子......”
山崖只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却因为是晚上,夜色朦胧,看不清底下的情况,楚蘅站在山崖上,接连喊了数声后,依旧得不到九爷的回答。
这下,楚蘅心里咯噔一声,全身神经绷了起来,心急如焚,拍了拍手腕上的养魂玉镯,唤小翊儿:“翊儿,儿子。”
小翊儿从镯子里飘了出来,眨着双眼,迷迷糊糊将楚蘅看着,奶声奶气的问:“母后,你唤儿子做什么?”
刚才,他正在修炼太阴正经,打坐入定,所以并不清楚,方才发生的一切。
楚蘅循声看着小翊儿所在的方位,急声道:“翊儿,你九爷叔叔刚才摔下山崖去了,你先下去看看,母后随后就到。”
“九爷叔叔怎么那么不小心。”
小翊儿微微一叹,少年老成说着:“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楚蘅面色有愧,将手里的三朵昙花给小翊儿看:“他是为了给母后摘花,才摔下去的。”
小翊儿看向楚蘅手中,看见那三朵昙花时,知道自己冤枉了九爷叔叔。
“九爷叔叔对母后真好,儿子对他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话落,那小小的魂体一飘,往山崖底下沉去。
楚蘅端着蜡烛,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山崖上,心急如焚的寻找下去山崖的路,找了半天,好在是找到了一条还算路的路。
沿着布满荆棘的小路而下,楚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到了崖底。
“小翊儿,小翊儿......”
想找小翊儿问问,接连唤了几遍,也没有得到小翊儿的回答。
楚蘅只好自己寻找。
可是找遍了崖底,九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正当楚蘅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小翊儿飘了过来。
“母后,我找到九爷叔叔了。”
楚蘅面上一喜:“在哪里,快带母后去。”
小翊儿神色有些暗淡,“在小溪的下游。”
楚蘅顿时明白了。
这山崖底下有一条潺潺而流的小溪,九爷摔下来,正好落在了小溪里,然后被溪流冲到了下游,难怪,她在崖底找了这么久,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小翊儿带路,母子俩疾步往下游走去。
“母后,九爷叔叔就在前面。”
往前飘了一段距离后,小翊儿忽然停了下来,小手一阵,阴风起,一片杂草飞起,露出了躺在河滩上的九爷。
楚蘅端着蜡烛,疾步走了过去,烛光笼罩在九爷身上。
九爷衣衫湿透,一双手上全是血,躺在哪里一动不动。
小翊儿扁了扁嘴,打着哭腔道:“母后,你快看看九爷叔叔还有没有气。”
见九爷这般,楚蘅心里刀扎一般疼,小翊儿提醒,她赶紧蹲下身,伸出一根指头,心里忐忑不安的探向九爷的鼻子。
一边去探九爷的鼻息,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会的,这个男人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过从悬崖上摔下来而已,怎么可能会一命呜呼。
楚蘅刚伸手,九爷那两撇浓密的睫毛便轻轻颤抖了一下,只是楚蘅此刻太过扎心,并没有看见,连小翊儿也没有看见。
九爷苏醒过来,觉察到楚蘅的气息,急忙将呼吸屏住。
爷他有些贱,想看看楚蘅为他难过,为他痛苦,最好是,楚蘅在痛苦之下说一句:爷啊,你赶紧醒来,你醒来,我就嫁给你。
楚蘅可不知道,九爷心里那犯贱的想法,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横在了九爷的鼻前,这一探,竟然没有半点气息。
小翊儿眼睛一眨不眨,紧张的问:“母后,九爷叔叔还有呼吸没?”
楚蘅脸色煞白,在烛光下,脸色都煞白如纸,“不会的,不会的。”
两声不会的,小翊儿瞬间明白了楚蘅的意思。
小翊儿眨了眨眼,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九爷,有些小小的伤心。
“你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想让你做我爹呢。”
一阵惋惜后,小翊儿眸子一转,看向自己的母后,颇为心疼的将母后看着。
母后怎么这么命苦,前世遇到渣男,这一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男人,却是一个短命鬼,哎!
作为儿子,他要如何安慰母后才好。
楚蘅心如刀绞片刻,忽然想起一句话,溺水之人没有呼吸,并不代表人就死了,或许是肺腑内积了水造成的。
想到这一层,她赶紧将蜡烛搁下,双手将九爷抱起来,拼命给九爷翻了个身,让九爷趴在她的膝盖上,然后大巴掌落在九爷的后背上,为九爷排除肺腑的水。
九爷肺腑根本没有积水,她这么狠狠的拍,差点将九爷肺都给拍出来了,九爷难受至极,痛苦至极,却还坚持着那犯贱的想法,继续装,装死。
楚蘅拍了半天,见没有作用,旋即将他放平躺在河滩上,双手并拢了,用力挤压他胸口,一下一下的。
九爷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快爆炸了,肋骨都快被楚蘅压断了。
这臭丫头,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拍背,挤压胸口都没见九爷有反应,楚蘅更是心急如焚,想了想,还有最后一招,人工呼吸。
忽然,两片冰凉柔软的唇瓣覆盖在了九爷的唇上,令九爷有些触不及防。
九爷全身绷紧躺在河滩上,任由楚蘅搬开他的嘴,对着他的嘴一下一下的吹气。
吹气的动作持续了片刻后。
九爷的两只手抬了起来,轻轻环绕在了楚蘅腰上。
楚蘅给九爷做人工呼吸做得太过投入了,这轻轻的动作,一时没引起她的注意。
玄铁面具下,九爷眼角抽了抽。
有的时候,这丫头的反应还真够迟钝的。
一不做二不许,楚蘅再次吹气的时候,九爷舌头一动,伸进了楚蘅的嘴里。
楚蘅感到异物伸进了自己的嘴里,顿时身子一僵,明白过来,双手猛地推了九爷一把,离开九爷一尺远,眼神狠狠的将九爷瞪着。
“凤痞子,这般戏耍我,很好玩吗?”
就知道,这痞子是打不死的小强,从这么矮的山崖上摔下来,怎么可能会一命呜呼。
九爷勾着唇角,一只手支脑袋,痞里痞气的躺在沙滩上,含笑看着楚蘅:“生气了,我刚才从山崖上摔下来,又被水冲了一段,脑袋有些晕乎,正躺在河滩上休息,你走来,就抱着我吻,这么热情,我怎好意思拒绝。”
这人说得倒是轻松,都不知道,她刚才以为他一命呜呼,翘了辫子时有多伤心。
楚蘅咬牙切齿的将目光收了回来,拍了拍身上的河沙,站起身,拿了一旁的蜡烛跟那三朵昙花,“你慢慢休息,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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