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
丞相府,惠苑,灯火通明。
时不时,有哭泣声,自楚惠的闺房内传出。
楚廷豫得知,今日赏菊宴上发生的事情,脸色铁青的到惠苑。
大风王朝礼法森严,女子未婚先孕,那是极为不耻的事情,就算楚惠怀的是齐王凤铮的孩子,那也是一件极为不耻的事情。
丞相府的门楣,楚廷豫的颜面,今日在赏菊宴上,算是被楚惠给丢尽了。
这事传开,明日,楚廷豫入宫早朝,必定会被同僚嘲笑。
想到明日早朝后的情景,楚廷豫的眉头拧了又拧。
更可气的是,楚惠不仅丢了丞相府的颜面,还未能将腹中的孩子保住。
那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楚廷豫听着,心头甚是烦躁。
“相爷,府医到了。”
楚安领着府医到楚惠卧房的门外。
楚廷豫朝床榻上扫了一眼,见楚惠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生气又有些心痛。
这个女儿是他倾注了大量心血培养的,自然心疼。
“楚安,将府医带进来。”
“是。”
楚安在门外答应一声,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名背着药匣子的府医随他进屋,低眉颔首的走到楚惠的床榻前。
“见过相爷,夫人,小姐。”
那府医恭恭敬敬的行礼。
楚廷豫朝他挥了挥手,沉声吩咐:“别愣着了,赶紧给小姐看看。”
那府医赶紧给楚惠把脉,继而回答楚廷豫跟卫氏:“小姐身方小产,身子虚了一些,需要好好休息调养,否则,以后会落下病根,除此以外,便没什么问题了。”
他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子,拿给碧桃去抓药。
楚惠靠着软枕坐在床榻上,牙关紧咬,双手死死的拽住身上的被褥。
“母亲,我腹中的孩子真的没有了吗?”
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了。
不止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了,今日在风波亭,楚蘅给她扎那止血五针,以后,她想再要孩子,那便是奢望。
那是一种绝育针,世间已经失传,只有太古医经上面有记载。
这种绝育针,几百年前广泛用于宫廷之中,皇帝不想哪些妃子怀上子嗣,便吩咐太医给妃子用这种绝育针。
因为这种绝育针,世间已经失传了,就算欧阳凡是太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更别说,丞相府的府医了。
卫氏擦拭着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楚惠终于接受了事实,趴在卫氏的怀中嗷嗷大哭。
楚廷豫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甩了甩袖子,怒气匆匆的走了。
“母亲,我的孩子没了,都是楚蘅那贱人害我的。”
楚廷豫一走,楚惠哭得越发厉害。
她倒是忘了,今日在风波亭,若不是她先找楚蘅的麻烦,楚蘅便不会对她出手。
卫氏握着她的手,“惠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的孩子报仇,让那小贱人不得好死。”
楚惠红肿的一对眸子里,狠辣之色明显。
“母亲,我要将那贱人千刀万剐。”
楚廷豫从惠苑出来,在楚安的陪同下,怒气汹汹直奔芸苑。
芸苑安静的氛围,因为他的到来,被打破。
“柳芸,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他含着怒气,大吼一声,不但惊动了柳氏,楚蘅,连同凤烨,老爷子,小福子,墨春,墨夏,范秋华,田大牛等人一同给惊动了。
天色已暗,楚蘅原本已经将小翊儿哄得快睡着了,楚廷豫那一嗓子,惊得半睡半醒的小翊儿将身子抽了抽,往他怀里缩。
楚蘅赶紧抱着他安抚,“不怕,有娘亲在。”
小翊儿紧绷着一张脸,道:“娘亲,我不怕,有坏人来了,你小心。”
“嗯。”
楚蘅点头:“翊儿,你在这里乖乖睡着,娘亲去将坏人撵走。”
小翊儿坚定的摇头:“不,我要陪娘亲一起出去。”
楚蘅便由了他,“好。”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要让小翊儿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好好的活着,就要将一切威胁自己的敌人干掉。
柳氏先母子俩一步,到院子里见到一脸怒容的楚廷豫。
凤烨从屋顶上飘下来,长臂一伸,挡在了柳氏的面前。
小福子,墨春,墨夏,田大牛赶到,四人形成一堵人墙,挡住楚廷豫的目光。
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也是:你小子若是胆敢欺负芸苑的人,我老头子就揍你的架势。
看见凤烨脸上的鬼面面具,楚廷豫很明显的愣了愣。
这不是月皇身边的人吗,何时竟到了丞相府。
双方对峙时,楚蘅牵着小翊儿,从卧房里出来,走上前,冷冷的挑了楚廷豫一眼。
她那冷冷的目光中,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楚廷豫一时间有些胆寒。
他这才发现,这个大女儿,他似乎已经惹不起了。
心里胆寒楚蘅,但是他作为一朝相国,楚蘅之父,是不可能在楚蘅面前表现出惧怕的。
见楚蘅走出来,他立马朝楚蘅冷哼一声,怒斥道:“孽女,你蛇蝎心肠,惠儿是你的妹妹,你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为父今日要为你惠儿妹妹,好好教训你这蛇蝎心肠的姐姐。”
说话间,他扬手起来,便要朝楚蘅的脸打下去。
小翊儿紧张,冲上前挡在楚蘅的面前,怒目将楚廷豫看着。
“我娘亲才不是蛇蝎心肠,那个女人才是,你胡说八道,是非不分。”
前世,那个女人夺娘亲的丈夫,夺娘亲的地位,还害了娘亲,珍珠姑姑与他的性命,那个女人分明才是蛇蝎心肠。
“小杂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本相。”
先前,楚蘅脸上还有一丝冷笑,楚廷豫骂出小杂种三个字,她面色立马一沉。
“父亲,你说谁是小杂种?”
上位者的威慑力,震慑得楚廷豫一时忘了开口。
楚蘅一字一句咬着冰冷的字眼。
“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也不怕失了颜面,失了身份,今日,女儿将话说明白了,以后,若是谁敢辱骂小翊儿,无论他是人是神是仙是魔是鬼,女儿必叫他尝到恶果。”
楚廷豫心头不由得一抖。
“孽女,孽女,你如今翅膀硬了,连为父也不怕了。”
他定了定神,再次扬起手来,朝楚蘅的脸招呼去。
只是,他的手,久久未能落下。
凤烨如铜墙铁壁一般,挡在楚蘅母子俩的面前,冷挑了楚廷豫一眼,警告道:“楚相,永和公主乃是我月国未来的月后,你今日之举,若是让月皇知道了,你猜猜,会是怎样的后果。”
楚廷豫脸色一变。
他一时气急,倒是忘了,这个女儿已经被封作永和公主,赐婚给了月皇。
凤烨重重摔下他的手。
“永和公主累了,楚相,若是没什么事,请回吧。”
有凤烨在,楚廷豫知道自己动不了楚蘅,只得咬了咬牙,冷瞪了楚蘅一眼,带着满腔怒气离开。
楚廷豫一走,芸苑重新恢复宁静的气氛。
范秋华,田大牛,金家兄弟忧心忡忡的看着楚蘅。
楚蘅虽为丞相府的小姐,但是却不得楚廷豫喜爱,日子过得还不及他们幸福,至少,他们是有爹疼,有娘的。
范秋华皱了皱眉,开口:“蘅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事,时辰不早了,秋华姐,大牛哥,金家兄弟,师傅,小福子,墨春,墨夏,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楚蘅倒是宽心。
她虽然很不满与月皇之间的婚约,但是有这门婚约在,楚廷豫便不敢将她怎样。
目送楚蘅,柳氏,小翊儿入了卧房,凤烨交待小福子,墨春,墨夏护好楚蘅的周全,闪身便消失在了芸苑。
两刻钟后,月皇所住的驿站。
夜色浓重,驿站内,烛光明亮,尤其是月皇的寝室。
暖黄的烛光下,月皇身着一袭宽松的袍子,除了脸上的黄金面具,有些懒懒的斜坐在罗汉床上。
罗汉床前,站着战云峰跟容水儿。
战云峰禀道:“皇上,您吩咐微臣在玉临城置办一座宅子,微臣已经置办好了,就在朱雀大街。”
“嗯,战将军辛苦了。”
月皇眉目飞扬,心情不错。
战云峰斟酌了一下,又道:“皇上,您真打算在玉临城就迎娶永和公主吗?”
月皇眉梢一挑,正色将战云峰瞧着:“你觉得,我是在与你开玩笑嘛。”
“陛下,按着惯例,您大婚是要在晓月城举行的。”
月国的皇帝大婚,在大风王朝的京都举行,这…。这实在太扯淡了。
后面的话,战云峰没敢说出来。
月皇觉得他所言有理,考虑了一下,道:“这样吧,现在玉临城大婚,回到晓月城后,再在晓月城大婚一次。”
那个小女人想逃婚,必须得尽快将婚礼办了,他回月国时,一起将那小女人打包带走。
“好吧,皇上高兴就行了。”
“多谢战将军体谅。”
月皇瞧了战云峰一眼,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容水儿。
“水儿,明日,我得入宫见承孝帝,商议大婚之事,得劳烦你将新娘喜服送到丞相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