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的时间来,人力上我们没有等来一个帮手,物力上无论是配制香囊的药材还是让狂躁的患者保持镇定的药材,甚至是埋人之前所用的麻醉药材,都是我们自己出的资!你知道我们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然后等到最后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说我们可以不等朝廷?你到现在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执着的等朝廷?亦或是说,沈大人,其实这才是您神兵天降的目的吧?”
沈潋全然没想到,顾相宜打从一开始便看穿了他。
但说到目的,沈潋却驳道:“你们的苦衷我都理解,但我的目的不也是为了南阳能度过此劫吗?我不也是一直在想办法把事儿办明白吗?这不是我们共同的意愿吗?!”
“所以呢?三封加急信就活该这么石沉大海?”
“顾娘子,你听我说,那三封信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哪样?说到底还不是欺负我们实质上只是一群卑微的草芥,说好的‘撑到正月十五便有人接应’就是句忽悠我们的空话,从一开始我们就在请求的人力物力那些援助,到现在一样都没落实,我们整日赤手空拳冒着命去面对着那些染了瘟的病患,你们还觉得我们过得都挺好?还觉得我们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朝廷到现在还不知情,你们这是打算把我逼上绝路去给你们寻止瘟的法子?!”
“顾娘子,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啪!——”
然,就在沈潋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强硬的拳头打过来,将他打得后退十来步。
沈潋再睁开眼的时候,见王莽闻声赶来,挡在顾相宜身前,见顾相宜被沈潋气得红的俏脸,转头便瞪着沈潋,怒骂道:“沈潋,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潋着实被王莽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恼了,瞧着眼前这人也不过是个野汉,喝道:“你又知道个什么,话都没听半句就敢殴打十三卫?!”
王莽怒喝:“老子只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气哭孕妇,你就不是个东西!管你是什么狗屁十三卫,老子也要把你打出去!”
殊不知,王莽怒极之下说出的话骤然将沈潋吓到了。
“什么?孕妇?!”沈潋第一反应都没敢相信,在他看来以池映寒的本事,媳妇怀孕少说还得下几年功夫,乍一听顾相宜怀孕了,沈潋诧异极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嘟囔道:“真的假的?是池二的?”
沈潋是打心底没敢相信,才半年不见,池二媳妇竟怀孕了!
然,他这声嘟囔,更是冒犯到了顾相宜,顾相宜怒喝道:“王莽,让他滚出去!”
王莽本就看这沈潋不顺眼,没想到他竟如此欺辱小娘子,甚至还口出狂言侮辱她?!
王莽哪里管他是不是十三卫的,又一拳下去将沈潋打了出去,接着便将药堂的大门狠狠关上。
关门之后,王莽立刻过来安抚顾相宜道:“嫂子,别跟他一般见识。千万别因为他气伤了自己。”
道理她是知道,但顾相宜被沈潋这举动气得生生的头疼。
王莽见状,一时手忙脚乱,赶忙喊池映海过来,生怕顾相宜出了什么状况。
……
而被轰出去的沈潋,整个人仍处于震惊当中。
他同这小娘子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全然没发觉小娘子竟有孕了。
到现在他都以为这是跟他开玩笑呢!
但天底下哪有妇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想来小娘子一直披着暖披,纵是显怀了也不易发觉。
虽是能想通这逻辑,但沈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怂狗真将媳妇拿下了?
毕竟……
在沈潋看来,池二这媳妇纯是个老虎托生的,凶悍得厉害。
方才到底谁和谁吵架啊?他从头到尾都是好声好气的同顾相宜阐明他的想法。
他是有这份私心,想在朝廷赶来之前,自己将眼下的乱局解决了,就同之前他全心全力去解决盗盐案一样,若连这点图头都没有,那他冒着危险来蹚这趟浑水做什么?
谁知道他的决定,竟触怒了这小娘子了!
若这小娘子真闹了脾气,将药堂全部关闭,撒手不管了,那他们现在便如同失去了支柱一般。
沈潋一想到这事便觉得冤枉,小娘子控诉的那些不满,多半都是元知府的锅啊!
沈潋“啧”了一声,掉头便去了元府,将方才争执的事全告知了元知府。
元知府也这才知道顾相宜有孕的事,他当即也吓了一跳。
“我的娘嘞!她怎么不早说!她若是早说……我、我可能就想办法再给她寻些帮手了……”
沈潋回头便质问元知府,道:“她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结果里面的不仁不义多半都是您老人家的问题。说好的最多让她撑到正月十五,结果现在都要一个月了。咱们就不说朝廷,就说整个南阳城,这南阳城是没人了吗?人都死绝了,旁的一间药堂都找不出来?让他们一群孕妇、孩子,甚至是一群丫鬟撑场面,这他妈说出去都成了笑话了!要人力没有,要物资也没有,这些跟她有没有孕挨关系吗?没身孕的就受得住这些了?”
元知府低着头,深刻反省着。
沈潋却是怒道:“我要的不是你在这儿认错,是去给我办实事!让整个南阳城能开张的医馆全都开张!那些躲着不出来的郎中,都查出来!再避下去便斩他们全家!”
元知府瑟瑟发抖,道:“沈大人,这……不太好吧……这说到底郎中愿不愿意出面都是自愿的,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本官怕他们出来了也是摆设……”
“那你就想活活指着顾相宜一直这么下去?她今日可是直接摊牌了!再这么下去,她干脆不依了!”
元知府也是一头雾水:“可是她想要的是朝廷派人救急啊。她气的是……是沈大人您以十三卫的权力私自拦信,却又给不出她想要的物资……这话说得难听些,但问题终归在这儿啊!”
沈潋听罢,眉峰紧锁,道:“之前是我不知道你惹出的这些烂事!现在知道了,她需要的我会尽力依她。别管我截不截信,现在你给我记住了元知府!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乱局尽快平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