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闻言,眸光凝重了一分:“你什么意思?”
一枝梅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似是漫不经心,又似语重心长。
他凝视着王莽的眸子,同他道:“实话同你说吧!咱们两个能坐在这里,都是因为三儿,所以按说咱俩的关系,其实还差了一层。我这人有事便直说了,不喜欢掖着藏着,想来这个道理,王兄是明白的。”
王莽自是明白,他和一枝梅并没有什么交集,自是不了解他,若不是池映寒认识此人并说此人靠谱,他根本不会同此人合作。
而一枝梅亦是如此,倘若不是池映寒,他知道这个王莽是什么人?
可正是因为不认不识,他看待王莽更加客观一些。
他早就同池映寒说过要提防一下王莽,但池映寒并未在意。现在一枝梅也算明白了,池映寒现在身边无依无靠,如果王莽再做出什么背叛他的事,那他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有些话,他们不得不避开池映寒,两个人单独谈论。
一枝梅遂继续道:“咱俩的关系且放在一旁,就说你方才同我谈的事儿吧!我可以帮你,但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做这件事的目的。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三儿,还是为了你自己?”
王莽眯起双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可别跟我说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三儿让你做的,咱们都是有脑子的人,都明白他现在是什么处境、什么状态,他现在做出的决定未必是明智的,甚至都已经糊涂到把自己的功劳让给旁人,所有的苦都是他在受,功劳却是旁人在享。这样的决定,你也觉得妥当?”
王莽不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的这番话,在王莽听来却是有些冤枉他了,王莽回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出面,我带他杀回京城,倘若我能加官进爵,自是会尽最大可能恢复他的身份和地位,这件事到了你的口中,怎就变得如此不堪?”
一枝梅看得出他神色中的焦急,他遂用折扇指着王莽,打断了王莽的话,道:“我只提醒你一句话——在这件事里,你占了三儿太多的便宜,但是这是你们二人的约定,我不会过多干涉。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你的初衷以及你现在驳我的这番话。路还长着,我希望你能走稳一些。莫要失了初衷、失了良知。”
王莽:“……”
话落,一枝梅收回折扇,回道:“好了,言尽于此!”
末了,一枝梅便离开了。
王莽却被他的话激怒了,他本想骂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没嫌弃这厮是烟花柳巷出来的就不错了,他竟还在这里摆谱!
但一想到还需同他合作,他遂给他留了情面。
临行的时候,一枝梅同王莽约好,今夜亥时将顾相宜带到他现在所在的青楼门前,他自会解决此事。
王莽自是答应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枝梅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可实际上另有打算。
他不认为维持现状对双方都有好处,不往远说,就现在池映寒越来越不愿出门见人的情况,王莽觉得这是好事?
一枝梅打实想笑,他仔细一想,这对王莽而言,当然是好事,至少不会出来搅局,由着王莽成了袁国公府的红人,甚至李元淳都单独召见他了。
一枝梅是看不下去的。
虽说他也知道池映寒现在别无选择,他怕极了抛头露面、崭露锋芒,他怕再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倘若再死一次,那就真没人能保他苟延残喘了,但他还是回到青楼里,来到池映寒所在的房间。
这几日,他虽吃不得酒,但王莽却给他叫了许多鱼肉补品以及他平日里爱吃的那些小食,他也就在屋里歇着,饭食他都吃了,并在屋里叫了些同兵法有关的书籍,一个人研究着,唯独不愿旁人进来打扰他,更别说是出门见人了。
一枝梅此番进门,都有些让他错愕。
“梅讲究,不是说了让你和你的花魁去旁的屋子吗?”
一枝梅笑了一声:“放心,我肯定不会打扰你夜里休息,当然了,白日也不会打扰你……”
“那你现在进来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同你说啊!”
“什么事儿?”
“今晚你媳妇要过来,你要不要见上一眼?”
池映寒:“……”
他万万没想到竟是此事。
上一次,他鼓足勇气求王莽帮他一次,让他见一眼顾相宜,结果事情却搞成那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黑貂被带到哪里去了。
若说没受到打击,那是假的。
经历此事之后,池映寒就更不愿见人了。
当一枝梅同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是有一丝惊惧。
一枝梅问道:“怎么?连媳妇都不想见了?你说你要是在北魏或者边疆,你见不着也就罢了,现在你已经在京城了,我给你领到面前,你都不肯见上一眼?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个状态就很不对劲?”
池映寒:“……”
“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你见不着她的时候,你还天天想,想她现在什么样了,孩子多高了,有没有长胖一点……你想了一天你累不累?我直接把人给你带过来你看一眼不就完了吗?”
池映寒静默的听着一枝梅在他耳边说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但我知道啊!你这种情况我还是见过的!就是病了!”
“病了?”
池映寒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枝梅的双眸,一枝梅真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遂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这里病了!懂吗?”
池映寒:“……”
“实话同你说,我觉得你心里是有数的,这种病特别难治,不是一副药就能医好的,但咱也不能不治啊!我跟你讲,你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莫名其妙的悬梁吗?没人毁他名节,他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就几件事想不通,在心里憋出病来无处排解,最后直接上吊了!这就是你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