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国公自己心里也明镜着此刻提出这个质疑会惹来李元淳的反感。
但在朝堂上待得久了,见过了太多路数,儿子的这种死法,难免让他们产生猜疑。
在得知袁国公是来质问此事的后,李元淳沉默了半晌。
殿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袁国公直视着面目凝重的李元淳,喉结稍稍动了动,但却未再开口发话。
这样的沉寂,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李元淳才发话道:“当日军中传来消息,说是袁将军中了拉雅公主的圈套,具体情况只得听军中将士阐述,那些将士都回来了,现在就在十三卫总处,袁国公可以打探一下,问问他们都看到了什么。如果此事另有隐情,朕定会为袁国公讨回公道。”
憋了半晌,李元淳就给出这么个答复。
这答复一出,袁国公的心便凉了半截。
李元淳的回答自是讲究逻辑的。
人怎么死的,那还得问军中的将士,可问题就在于那些军中将士竟然在十三卫总处那边!
谁不知道十三卫是被李元淳掌控的,李元淳若是安排好了说辞,那么袁国公如何调查都套不到一句真话。
但袁国公不信邪,仍是前去了十三卫总处,探问袁贵具体的死因。
对于他的疑问,吴连雄自是理解的,并带他找到当时在场的将士询问。
那些将士都是带着伤的,不过瞧他们的情况,伤口已经愈合了,而在袁国公问起当时的情况后,那些将士表现得十分惶恐,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境中。
他们告诉袁国公,那一战是袁将军主动去迎的,当时副将王莽告知过袁将军,说此战有风险,但袁将军不信,并且还一意孤行,带着他们冲锋陷阵。
结果,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
北魏的雷种也改良了,一颗雷下去,他们所在的位置便被炸成了荒地。
他们这些还算伤势较轻的,有许多将士当场被炸死,还有一些炸没了胳膊和腿的,现在正在太医院后院疗养,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离开太医院,就算离开了,后半辈子也毁了。
袁国公无法相信这个说辞。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的话,现在李元淳没治他的罪,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袁国公当日便来到了太医院。
此刻,顾相宜尚在太医院检查这些伤兵的情况,由于伤兵太多,而且每个伤兵的情况都很严重,池映海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但眼下顾相宜这近八个月的身孕,让池映海不得不支棱起来。
说起来,顾相宜也是有些私心的,正是因为此刻整个太医院都忙得不可开交,甚至不再接受新的病患,顾相宜才能关上门和池映寒独处一会儿。
但瞧着她现在的情况,池映寒反倒更担忧了。
“你说你这时候跑这边来做什么?还不抵在家里多待一会儿,这边有那么多太医呢,不需要这般费心。”
顾相宜斜靠着床沿,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池映寒,她瞧得出来,他的眉眼之中尽是担忧。
她却十分悠闲的道:“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孩子?他近来越发的闹腾了,总是踢我,我在哪儿待着都是一样不得安生,还不抵出来走动一下。”
顾相宜这阐述,让池映寒更加担忧了。
“那你要不要让他们帮你看看什么情况?我记得安姐儿之前也没这么折腾人啊!”
顾相宜笑道:“听长辈们说爱折腾人的都是儿子,反倒是女儿更安稳一些。所以,闹腾些就闹腾些吧,我还是禁得住的。”
“可他毕竟踢疼你了啊……”
“那你过来管管他?”
顾相宜没有直说,她趁机来太医院找他,无非是这孩子闹得她受不住,一个人难受的时候,便渴盼孩子他爹能陪着,这已然胜过无数的良药。
池映寒见顾相宜都这般说了,便来到顾相宜身前,缓缓蹲下,与顾相宜的小腹平齐。
“我可以摸他吗?”
“笨蛋!当然可以了!”
顾相宜瞧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他们又不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但他却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瞧着他这么紧张,顾相宜都被他带紧张了。
只见池映寒将手轻轻覆在顾相宜的小腹上。
在触碰到小腹的那一刻,他果然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动。
他本不该感到惊奇的,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这份激动的心绪中。
那种感觉十分玄妙,在覆住顾相宜的小腹的刹那,池映寒竟感觉好像有一双小手竟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他轻轻闭上眼,慢慢的去感知这一切。
在闭上双目的那一刻,他仿佛再度回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个地方,自己来过不止一次了。
并且那种被紧握的感觉,在黑暗之中更加的强烈了。
池映寒突然低下头。
下一刻,他竟看到身前站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他之前见过,就是带顾相宜去找他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看似有两三岁的样子,无论是眉眼还是神情都跟池映寒如出一辙,倘若仔细端详这孩子的皮相,连池映寒自己都会被惊得不轻。
这就是他的儿子吗?
果然,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心理准备完全不同,生女儿的时候,池映寒对孩子的态度只有一个——小家伙生来就是要受宠的,他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拿给她。
至于儿子,作为池家长房的嫡长孙,这孩子肩上的重任可是多着,绝不能像他那样整日游手好闲的。
池映寒心里正紧张着,这时,小家伙突然开口道:“要不要去河边?”
“去河边?”
小家伙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下一刻,小家伙便拉着池映寒来到桥边。
池映寒在见到桥后,难免有些惶恐。
“这是什么桥?怕不是奈何桥吧?”
他不过是想看一眼儿子,不至于出现在这里吧?!
而小家伙在听闻池映寒的问话后,转头看了一眼池映寒,拉了拉他的衣襟道:“你看看下面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