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撞在了一块石头上,而下身又被浸泡在水中。冰冷的河水不断冲刷着他赤裸的身体,就好像就要把他存在过的证据,一一抹去似的。绵长的警戒线在寒风中婆娑,好似绚丽的彩带。线内,F区侦探们或在照相,或在勘察现场。线外,是围观的人群与举着摄像机、欲图越界的记者。
清晨的斯库尔德织流,在霞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河对岸的树木如哨兵般林立,又纷纷看向浅滩边的那具尸体。它们就像在为他举办葬礼似的。
“我是骑行博主。”首先发现尸体的旅人阿南达对他们说道,“今天早上五点多左右,我起来撒尿,然后就……看见他了……现在天气这么冷,他还什么都没穿……我还以为是哪个神经病呢……或者是吸多了的瘾君子……可没成想……居然是一具尸体……”
“你是怎么认出他的?”斯雷问。
阿南达挠挠头,“他之前,老上电视嘛……还同很多女明星闹过绯闻……岛上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吧……唉,真倒霉,我本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的……可……唉……我还答应我粉丝,要在这里做探险节目的……这可咋办……说话不算话,我会被他们喷的……有些礼物还得退……”
“还有其他发现吗?比如可疑的人之类。”
阿南达摇摇头,“没有。昨天夜里刮了一宿的风……我几乎没怎么睡……没有,确实没有,如果有人在的话,我肯定会发现的。”
犯罪者的声音,可能被大风遮住了。朴松民心想。他看向尸体,继续思考:看起来像是遭遇了抢劫……衣服都给抢走了……他一个豪门家的公子哥,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作死吗?还是说……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此地位于F区与o区之间,是岛上颇为有名的无人区。
“你是哪天到这里的?”
“昨天下午……”
“当时有尸体吗?”
阿南达想了一下,“没有……对,就是没有,我很确定。当时我还在那里直播来着。如果他当时就在,我昨天下午就报警了。”
“行,我大概了解了。谢谢您。”
“不客气,长官……”
他们离开阿南达,向尸体走去。
“跟我们回去一趟,”身后传来F区探长维托里奥的声音,“好做笔录。”
“长官……刚才那二位长官不是都问过了吗?长官……我还得直播呢……”
维托里奥提高音量道,“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可……”
“可什么可!赶紧的!再瞎扯,小心拘你!”
维托里奥自见到斯雷他们之后就一直摆着一张臭脸。朴松民也能理解他的心态——他是害怕自己的案子,会被守卫队抢走。但这个案子,F区是铁定保不住的,因为被害人是莫斯家族的掌门人,诺克·莫斯。安格斯·卡奈已调用岛辅令介入此案,守卫队全权负责此事。斯雷说——其实安格斯也不想这样,但迫于其他家族的压力,他不得不这么做。调查湮灭派的事只能暂时搁置,朴松民很是不满。
斯雷装作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继续向前。朴松民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也不是很高。
赶到浅滩时,F区的探员正在搬运尸体。诺克·莫斯的脸上有被殴打过的痕迹,已经成痂。
斯雷皱了皱眉。他站定,然后问,“死亡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F区法医回答,“初步判断为重度颅脑损伤致死。”他抬头望向希尔芙林圣脉,“他应该是从高处被人抛下来,然后落在水中,又被河水冲撞到石头上碰死的。尸体并没有表现出溺亡的特征。”他看回尸体,“被害人生前遭遇过殴打,应该是遇到抢劫了。衣服、鞋子、手表什么的统统不见了,应该是被罪犯抢走了。”
尸体被盖上白布。
“通知家属了吗?”
身旁一位中年探员回答,“在路上。你好,长官,探员颂萨。”他敬了个礼。
斯雷回礼,“斯雷·布林顿,守卫队队长。这位是朴松民队员。”
“你好,长官。”
朴松民也回礼。
“山上排查了吗?”斯雷望向山那边。
“兄弟们正在排查。尚未发现相关线索。”
斯雷点点头。
这时,警戒线外突然一阵骚动。是一位白发老人,在几名保镖一样男子的簇拥下,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应该是家属。朴松民心想。
朴松民能看得出来,他很想快点跑,但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还差点摔倒,要不是那几名保镖拉着他,估计他都能跌进河里。
当老人终于来到尸体前时,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瘫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拉开白布。他愣住。“少爷,少爷,少爷!地上凉,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呀!你这是怎么了?你回我一声啊,你回我一声啊!”他试图把尸体叫醒,但这明显是徒劳无功的。
“老爷,我对不起你呀!”
他冲天嘶吼,接着附在尸体上大哭起来,“你怎么成这样了?你怎么成这样了?少爷,是谁害了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我要为你报仇,我要为你报仇!我的天呐……我的天呐……少爷……别怕,我来了……少爷……很冷对吧……我抱着你……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他抱起尸体,嚎啕大哭。
见状,斯雷叹了一口气,“萨尔曼先生,节哀顺变。”他走过去,试图拉起对方,“人死不能复生,诺克少爷也不希望您……”
可谁知这老头却突然发起了疯。
“是你!”他紧紧搂住尸体,然后指着斯雷的鼻子大骂道,“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家少爷,是你!你讨厌我们家少爷,你讨厌我们家少爷!啊,你个该死的小畜生!来人,抓住他!来人,快抓住他!他就是凶手,他就是凶手!”
斯雷叹了口气,松开他。然后站在一边。
“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老人歇斯底里地狂叫。无人理会他。他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少爷,我可怜的少爷……”他轻柔抚摸起尸体的脸庞,“不怕……我来接你回家了……不怕……咱这就回家……少爷乖……少爷不怕……”
这时,警戒线外又是一阵骚乱。一辆飞行汽车从天而降,接着,一男一女,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