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和妹妹天擦亮就出门,就是想赶在三爷爷牛车前出发。
他觉得自己的脚程,赶上牛车没问题,可是妹妹不行。
大致知道去县里得走这条路,所以他们提前走,等不知道路了,就坐下休息会。
然后等牛车过来,再跟着牛车走。
李大柱自豪的想:自己真聪明。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常言道:远路无轻重,
常言道:路遥知马力。
走了三里地,他就觉得肩上的背篓像山一样沉。
回头看看妹妹,也是呼哧呼哧摇摇晃晃。
再看后面,三爷爷的牛车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他,好想坐下歇歇怎么办?
“哥,你身上钱够吗?”小棉喘着粗气喊,她想坐车。
“我哪有钱,家里的钱都让娘拿走了。”他也想坐车。
“啥?你不是说你有……”
李小棉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好吧,她堂堂一个金丹大修士,被眼前这个小屁孩忽悠了。
“吁…”
牛车停在面前。
三爷爷看着这俩孩子,慈爱地问道:“大柱,棉丫头,你俩这么早去哪儿呢?”
大柱停下,礼貌地回道:“三爷爷,我们去县城看二叔。送点吃的去。”
“三爷爷”,是村里人对赶车老汉的统称。
老汉也是李家族人,辈分极高。
要是较真论起来,小棉的爷爷都得叫赶车老汉爷爷。
就是因为辈分高,爷爷,老爷爷,老老爷爷,还有叫老老老爷爷的。
叫着绕口还不好论辈分。好多小孩子弄不明白“爷爷”前得加几个“老”。
因此,村里人叫着叫着,辈分就乱套了。
李家本族人都能叫乱套,更何况外姓人。
最后干脆不论辈分大小,大家都叫他“三爷爷”。
三爷爷也随和,谁叫他他都乐呵呵地答应。
牛车上坐了四五个人,其中就有老李家的白静书生李相近。
李相近去县城读书,每天都做三爷爷家的牛车。
他买的是包月的车票。
李相近穿戴的整整齐齐暖暖和和,头戴夹层的书生分巾冒,裹得严严实实,抄着手坐在牛车里。
他看了眼哈着白气的大侄子,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
二哥腿断了他知道。
本来他该去医馆看望的。一是他快考秀才了,学习很忙的,没空;二就是母亲说了,家里这些破事不用他管。
所以这么多天了,他也没顾得上去医馆看望二哥。
三爷爷慈爱地指了指牛车上的空位,对兄妹俩邀请道:“哦,去县城啊,那上车吧。”
李大柱兄妹俩没动。
小棉看了李相近一眼,轻声道:“我们没钱。”
三爷爷想笑,这孩子,家里出了事难,他知道的。
街坊邻居住着,帮不了大忙,帮点小忙还是成的。
所以他也没想收他们兄妹的钱。
然而看小丫头盯着李相近看,三爷爷就也扭过头看向李相近。
是了,这还坐着位亲叔叔呢。
要是李相近帮俩孩子把车钱付了,老汉也不反对,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不是?
李相近看到众人的目光,有些懊恼地瞪着李小棉。
他身上确实有钱,给两个孩子付了车钱也没啥。不就两文钱吗,他还不放在眼里。
可问题是他身上没零钱。
他今天要以文会友,早上母亲给了五两银子,但却是一个铜板的零钱也没给的。
二哥住院,父亲给了半两银子,娘为这事还絮叨了好几天。
二哥住院没钱,东拼西借全村都知道了。他要是这时候拿出五两来……
李相近很为难。
他迁怒地看着侄子侄女,没事不在家呆着,跑县城看什么二叔?
难道你们去看看,你二叔就能活蹦乱跳了?
见李相近黑着脸不说话。三爷爷叹口气,说道:“上车吧,不收你们钱。”
小棉咧嘴微笑,做出感谢又乖巧的样子。
她伸出小手去抓车沿,手刚碰到车,就被大柱一把抓住。
大柱用力抓了抓妹妹的手,然后笑着对三爷爷道:“不了,不了,我俩知道路,慢慢走还能捡天丝呢。”
这几天风大,棉花桃上摘不净的棉花,会被大风吹得满天飞。
飞起来白白的一条条,一丝丝。被人们戏称“天丝”。
天上飞起来,丝丝缕缕看着很多,其实很少,很轻,就是追着天丝捡一天,也捡不了一把棉花。
看着牛车走远,李小棉郁闷地看着大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坐车。
李大柱拍拍胸膛,露出一口大白牙。
“好汉不吃嗟来之食。”
小棉无语,控诉地望着大哥。
这小子学了两天字,啥都没记住,就记住一句“不食嗟来之食”了?
那“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咋没记住呢?
李大柱小大人似的,揉揉妹妹的头。很是语重心长地道:“咱俩今天坐车不给钱,咱娘早晚也得还给三爷爷的。”
说着他摊摊手,“妹,咱家没钱了。”
好吧,
一次磨难,让这孩子提前成长起来了。
兄妹俩继续呼哧呼哧赶路。
路上不时有天丝飞过。
不过俩人别说追着跑,就是飞到自己脸上,都懒得要了。
牛车早跑没影了。
脚下的路,显得尤其漫长。
却说李相近,自从见到那俩孩子后,他明显感觉到车上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疏远他了。
他有点懊恼后悔,没有零钱,可以赊账不是吗?
先让俩孩子坐车,等明天再把钱给三爷爷就是了。
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向车后看看,早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
让三爷爷停车等等是不行的,不能耽误别人上课不是。
再说了,这时候就是补救,造成的影响也补救不回来了吧。
于是他更加讨厌大房的人了。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出这么一丑事。
兄妹俩走走问问,穿村过巷,一路跌跌撞撞。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肩上的背篓越来越沉。
“哥,咱是不是走错路了?”
往县城应该是条大路,人来人往的,不应该这么萧条。
李大柱道:“先坐下歇歇。”
他停下来打量四周,回忆着刚才指路的那人说的话。
“没错,你看那边不是有三棵柳树吗?刚才那人说过了三棵柳,就到草鱼村,过了草鱼村,就到县城了。”
太累了,这次得多歇会再走。
两人坐在路边,冬日暖阳晒着,舒服得李小棉渐渐地有了困意。
就在小棉昏昏欲睡的时候,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