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射营五千燧发枪手直到如今仍未形成真正的战力。
主要是顾青发明出来的燧发枪对习惯了冷兵器的将士来说太超前了,他们甚至都没能克服枪声巨响的恐惧,三段式射击的阵列也练得松松垮垮手忙脚乱。
这也是顾青至今没让他们支撑起一场战事的原因,这样的战斗素质到了战场上,只要敌人横下心来一次不要命的冲锋,神射营五千人基本全废了。
天下大乱之时,宁静的日子太珍贵了。趁着驻扎邓州这些日,顾青决定将神射营操练出来,以后遇到战事危急时,便是一支出奇制胜的奇兵。
“今日我陪你们练,火药铁丸管够,四周也被封锁了,我要亲眼见你们练出个模样来。”顾青命韩介搬来一张小马扎,气定神闲地坐在马扎上。
被主帅的眼睛盯着,神射营将士有些紧张,但仍按照顾青的操练章程一丝不苟地苦练阵列和枪法。
顾青坐了一会儿,然后便按捺不住,主动上前一一纠正将士们的姿势,告诉他们射击要领,不断强调“三点一线”的理论后,再次齐射时,将士们的成绩果然好了许多。
其中一张靶纸引起了顾青的注意,靶纸上的弹孔位置离中心很近,若按前世的环数来算的话,大约有六七环左右的成绩,重要的是,每一弹都没打空,基本保持在六七环的水平。
顾青惊异地咦了一声,取过靶纸道:“这是谁打的?”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出阵列,大声道:“禀公爷,是小人打的。”
顾青看了他一眼,立马认出了他,脱口道:“孙九石,原来是你。”
孙九石见顾青居然记得他的名字,脱口就能说出来,不由喜不自胜,好奇道:“公爷还记得小人?”
顾青笑道:“当然记得,当年吐蕃入寇,安西军设伏全歼吐蕃两万余人马,那一战,将领中的第一功是沈田,普通军士的第一功是你,功劳簿上你的名字列第一,我记得你在战事中亲手射杀敌寇二十余名将领,而致吐蕃军数千兵马无将统领,为大军四面合围创造了机会。”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顾青问道:“那一战后,你应该升了官吧?”
孙九石大声道:“是,战后小人领了三十贯赏钱,被升为旅帅,如今麾下已有二百余袍泽兄弟。”
顾青点头,道:“弓箭换成燧发枪,你仍能射出这个成绩,非常难得了,说说经验,你是如何射击的。”
孙九石声音愈发宏亮:“小人按公爷的教诲,眼睛,枪管,靶纸,三点为一条直线,射击前呼吸放轻,握枪时与呼吸的节奏同步,心中摒除杂念,扣下扳机便射中了。”
顾青赞叹不已,笑道:“果然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不错不错,是个人才。”
“谢公爷夸奖。”
顾青忽然问道:“以你的能力,可领多少兵马?”
孙九石一愣,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半晌没回答。
常忠见他这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一脚狠狠踹上他的屁股,怒道:“公爷问你话,要抬举你呢,哑巴了吗?”
孙九石涨红了脸道:“小人……当旅帅还行,人太多了小人不知能不能服众。”
顾青笑道:“以你的箭术射术,整个神射营应该数第一,神射营内若有人不服气,可当面挑战,箭术第一,战场上也能杀伐果断的人,统领整个神射营应该没问题,孙九石,我把神射营交给你,你能行吗?”
孙九石仍有些犹豫,常忠气坏了,又一脚踹去,孙九石急忙道:“能行,小人保证不给公爷丢脸。”
顾青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冷冽:“孙九石,军中无戏言,你既然应承了,神射营的责任就该扛起来,往后若遇战事,神射营给我丢了脸,贻误了战机,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孙九石被吓得脸色一白,随即不知为何充满了勇气,挺胸大声道:“是,小人愿立军令状,若神射营给公爷丢了脸,小人愿以死谢罪!”
顾青满意地笑了笑,道:“好,我便升你为都尉,统领神射营,来日递奏疏向朝廷报备,武部不久后会有腰牌告身官凭发下来。从今日起,你可参与帅帐议事。”
“是,谢公爷抬举之恩。”
顾青转头对常忠道:“你是军中大将,诸事缠身,让你统领神射营实在难为你了,以后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神射营你以后不必再插手了。”
常忠抱拳道:“是,多谢公爷体谅,末将确实琐事杂乱,无暇统领操练神射营,如今有了孙九石,末将总算卸下了一桩心事。”
顾青屈指弹了弹手上的靶纸,对孙九石道:“你眼下的任务就是操练将士,争取让他们达到这张靶纸的成效,有把握吗?”
“有!小人一定日夜操练,不负公爷厚望。”
顾青想了想,道:“为避人耳目,神射营可在大营之外单独扎营,离大营远一点,也方便你们日夜操练,孙九石,还需要什么尽管说,三个月后,我要见到神射营的成色。”
回到大营,刚走进帅帐,一双纤细的玉臂像蛇一样缠住了顾青的脖子。
“公爷,又快天黑了呢……”皇甫思思伏在他肩头吃吃的笑。
顾青心旌一荡,顿时也有些心猿意马了。
然而本着商人利润最大化的原则,顾青还是不死心地道:“商量个事,降价可以接受,但免费未免有点过分了,你考虑考虑……”
话没说完,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小粉拳捶在他身上。
皇甫思思像一只发怒的小雌虎,愤怒地暴捶着他。顾青当然不是任人宰割的怂货,于是奋起反抗,二人扭打成一团,不知何时竟扭打到床榻上,最后连彼此的衣裳都越打越少……
很久以后,风息雨停,顾青喘息着恢复了神智,进入贤者模式的他忽然有种淡淡的失落。
这一次被白嫖了……
…………
长安城。
城内一片混乱,尽管叛军入城后并未大肆屠戮百姓,但叛军阵营里大多是粗鄙武将,就算有文化的也被安禄山引为身边的谋士,所以占领了长安后,安禄山不得不面对一件很无奈的事,他的麾下没有能够治理城池的文官。
留在长安城内的确实有一批文官,表面上投降了安禄山,包括曾经的文部郎中王维,可安禄山并不信任他们,根本不敢对他们任以重要官职,更不敢将这座偌大的城池交给这些投降的文官治理。
天刚亮,冯羽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屋子里走出来。
有趣的是,叛军占领长安城后,冯羽居然当官了。
由于叛军缺少治理城池的人才,降官又不被叛军信任,于是商人出身的二世祖冯羽居然都被安禄山封了个京兆府判官,负责刑案侦缉,治安缉盗等,算算品级,竟是个六品官了。
由此可见叛军缺人缺到何等地步。
不仅如此,叛军还给冯羽分配了住房,一座三进的府邸,还给他配了一些丫鬟杂役等下人,以及数十名贴身亲卫。
洗漱过后,冯羽穿上绯色的官服,哼着小调儿走出府门,去京兆官衙走马上任了。
在亲卫的簇拥下,冯羽上了马,慢慢悠悠地走向京兆官衙。
昔日繁华似锦的长安城,如今已少了许多生气,以前城池内的百姓随着李隆基的出逃,跟随而去者有大半,剩下的百姓留在长安城里也轻易不敢出门,街上空荡荡的,只能看到一些不怕死的商队牵着骆驼,如履薄冰地穿行而过,遇到巡街的叛军将士,商队忙不迭躲避路旁,垂头躬身行礼,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冲撞。
城池仍然是这座城池,然而换了主人后,它已变成了一潭死水,不敢泛起半点波澜。
冯羽脸上带着笑,跟所有叛军将士一样,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冯羽演得很像,如今的他,扮演的角色便是叛军中的一员,占领大唐国都的荣耀,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然而他的心里却在默默叹息伤感。
他知道,长安城以外的地方,战火仍在无情地蔓延,叛军分兵而出,正在慢慢占据关中所有的城池和土地,不仅如此,长安至洛阳的广袤土地也被叛军重新打通了,如今的叛军,其势力范围已遍布黄河以北,以及黄河南岸的关中,河南等地,可以说,安禄山已名副其实地拥有了大唐的半壁江山。
冯羽还知道,大唐的天子在潼关被破的那一刻,果断抛下关中臣民逃跑了,他也知道顾青的安西军好不容易打下的良好局面,随着潼关被破和天子逃跑,所有的局面不得不放弃,安西军已转战南方,不知所踪。
泰山压顶般的大势面前,连手握数万兵马的顾青都无法扭转局面,冯羽却只能独自在敌后继续扮演他的角色。
个人的力量能否影响天下大势?
冯羽不知道,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顾青说,有机会给我在安禄山背后捅他一刀,冯羽记住了这句话,从离开安西到如今,他都在为顾青的这句话而努力着。
前方远远行来一乘奢华的马车,冯羽眯眼打量了一番,旁边的亲卫提醒道:“冯判官,前面是二公子的车驾。”
冯羽恍然,急忙下马,然后与亲卫们避让路边,并朝车驾恭敬行礼。
豪奢的马车在冯羽身旁停下,窗格掀开,露出安庆绪那张被酒色掏空而且整夜未睡的脸。
“冯贤弟,哈哈,昨夜在青楼通宵达旦,邀你同欢你却未至,错过几位绝色美人,我便只好勉为其难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