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隶属河南道,位于长安偏东的渤海之滨,距离长安约有三千余里,坐着马车,便是日夜不停,至少也要走上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还不算上天气、路况以及行程中的其他一些耽搁。
总的来说,杜构这一次,仅是在路上怕是都要走上半年的时间,所以今次这一走,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怕是再难以回返了。而且人在外地,举目无亲,若是遇个什么难处,身边连个可供商讨的亲人心腹都没有,怎么能让家中的二老放心得下?
原本,对大唐地理并不怎么熟识的杜荷,虽数次听老爹还有杜荒他们提及过什么登州莱州,还有什么河南道,还以为就在长安临近的省市,相距不远,若是想回,也就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所以便一直都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昨夜,大哥临行在即,老娘心中忧挂默默垂泪之时,杜荷才意识到事情似有些不妙,特意让杜荒寻来了一幅大唐全图,这才多少有些了解,原来登州,竟远在山东渤海湾处,原来老爹老娘他们口中的河南道,并不是什么河南省,而是黄河以南,东尽海,西距函谷,南滨淮,北临河。
若是按照后世的省市名称,大唐的河南道,不止涵盖了河南、山东两省,甚至连江苏、安徽也都被其占了大半。
而杜构所要前往的登州之地,就在河南道的东尽海处,也就是后世的青岛、烟台一带,从长安到登州,连绵近两千公里,几乎横穿了大半的大唐国域,在这个只有车马还有双腿代步的时代,想要从长安横穿至渤海,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也难怪老娘会心中牵扯,暗中垂泪。
“怎么会这么让大哥去这么远的地方?”手指点着地图上的登州两字,杜荷微皱着眉头,惑声向身边的杜荒询问:“爹不是尚书右仆射吗?而且手中还掌管着选拔官吏之职,怎么会让大哥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任职?”
这很不合常理,老爹不是那般狠心之人,纵是有意让大哥出去历练,混些资历,但是再怎么,也不该会是远在数千里外的什么登州,这其中,定是有着什么隐情。
“少爷想是真的忘了,”杜荒面容一整,低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近两个月来,老爷一直都因病在府中休养,少有再问朝中事务,而皇上,就在十数日之前,都还在北方与颉利交战,根本无暇顾及朝中政事,朝中诸多事务,皆是由房大人还有太子殿下在代为打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没有多作言语,示意杜荒接着说讲。
“而就在一个多月以前,”杜荒接声说道:“登州地方来报,说是登州海域,海匪猖獗,海边的渔民时有被劫被斩,而登州府衙却一直都无有作为,登州的县令更是惧而远遁,不知所踪。所以,尚书省才决定再派一位年富力强且又知根知底的县令过去主持局面,安稳当地局势。”
“这么说,是房大人还有太子让大哥过去的登州?”杜荷的皱头不由又是一凝,觉着有些没有道理,房玄龄与李承乾明显是与老爹一边的阵营,怎么会做出这种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来?
“是萧瑀的那些门生,还有长安城其他一些世家子弟联合上疏,一致举荐大少爷出任登州县令。”杜荒低声说道:“当时大少爷方获功名,尚无官职及身,再加上那些大臣不断以大义强势施压,太子殿下还有房大人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加以拒绝,是以在同老爷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将此事确定了下来。”
“又是萧瑀?”杜荷的脑中不由又想起前些天来府上那个说话直白强硬的老头儿,难怪当时老娘没有给他什么好的脸色,原来这其中竟还有着这么一个关节。
说到底,还是朝中的那些世家大族,见老爹病重失势,这才借机落井下石,想要绝了他们杜家日后的前程,这一次是大哥的年岁、功名全都赶在了那里,被他们逮着机会给狠狠地将了一军,若是下一次,怕就是要轮到自己了。
一种很是强烈的危机感在杜荷的心中泛起,古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人家的大刀都已经高高举起,若是自己再没有一点防备的话,岂不是就要站在那里任人宰割?
还有大哥,让这么一个老实本份的书生前往登州平定海患,手握不得刀兵,身骑不得战马,且又不精水性,不习船战,这与让他直接前去送死有何异处?
“少爷且放安心,”见他们家少爷面色变得很是阴沉,还以为他是在为大少爷的安危担心,杜荒轻声宽慰道:“老爷既然同意让大少爷去登州赴任,其中定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安排,至少,大少爷自身,当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知道杜荒说得应是不假,虽然在表面上被人将住,不得不将大哥派往登州,但是私底下,做为一国太子,做为尚书右仆射,李承乾和房玄龄自是不会没有一点安排,不然的话,老爹又怎么会因为一点面子上的事情,而同意让自己的长子身赴险地呢?
想到此处,杜荷的心下稍安,虽然他与杜构这位大哥的交集不多,几日下来总共说过的话语也不超过十句,但他终究是自己的至亲兄长,血脉相连,而且对自己这个弟弟又有着明显地关怀照护之意,所以杜荷自然是不希望他会有事。
只是,大哥此去登州,天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回返,而且老爹重病,注定近几年内都不能再入朝堂,失去了这么一棵参天大树的庇护,想来大哥在登州的日子也必会过得相当艰难。
不过,杜荷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减,这件事情对大哥来说,虽有一定的凶险,但是若能操作得当,又未偿不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想着,杜荷直起身形,快步出了书房,竟直向老爹所在的院落走去,所谓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老爹是为大唐名相,智谋自是超绝,说不得心中早就已然了对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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