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衙门之后,王政一、钱万忠与赵三阳三人并没有直接赶往杜府催债,而是等杜家的那些下人也都离了县衙之后,又重新折返回了衙门,私下里与县令张继初会面拜访,拿着当初杜楚客亲笔写下的那三份收据,想要求着张继初同他们一起再到老杜家说道说道,杜如晦回来了又能怎样?难道之前欠下的银钱就可以不还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王政一他们三人看来,只有这三张收据在手,便是从长安归来的杜如晦,也必定玩不出什么花花儿来。
而张继初呢,因为今日杜荒在衙门前闹的这一出打人抢劫事故,心上一直犹疑不定,也正想着找个机会过去杜府探听一下虚实,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拒绝王政一他们三人的提议,如果杜如晦连眼前的这桩小事都不能摆平,那他也就没有必要让自己这般顾忌了。
所以,各怀心思的四个人一拍即合,全齐齐起身,乘车向杜府老宅赶去。
出乎张继初意料的是,等他们到了杜府之后,接待他们的不是杜楚客,不是杜如晦,甚至连老杜家的长子杜伤都不是,只见得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儿正大刀阔马地坐在大厅里看着他们一步步地进了厅中。
“这位想必就是张继初,张县令了,幸会!”听到杜荒在身后的一番讲解介绍,杜荷客厅正中的位置站起身来,拱手与张继初见礼,自我介绍道:“鄙人杜荷,家父杜如晦!”
“原来是杜二公子,幸会幸会!”张继初客气了地拱手还礼,而后抬眼向着厅后看了一眼,道:“不知杜大人现在可在府中?张某对杜仆射可是一直都仰慕得紧,不知可有那个荣幸能与杜仆射一见?”
“张县令言重了,家父早在三日前就已辞去一身官职,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白身而已,当不得张县令如此。”杜荷随声客气道:“况且,家父身染重恙,今日又赶了一天的行程,心神有些不支,已经在后院歇下,实是不便见客,还望张大人见谅!”
“那杜楚客呢?!”从始至终,连看都没被人看上一眼的王政一这时颇为愤慨地在旁插言质问,道:“杜如晦闭门不见,总不至于连杜楚客也不能出来吧?让一个小孩子出来接人待物,挡拦事端,总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被晾了半天的钱、赵二人也在一旁搭腔:“杜氏在杜陵立门百年,总不至于会赖账不还,做那小人行径吧?”
“张大人,”没有理会王政一他们三的话语,杜荷只是面带不悦之色,略为不满地向张继初问道:“张大人的手下,端是有些不懂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多言的地方?带这样的下属出来,怕是会有损张大人的官威吧?”
“唔?”张继初的面色乍然间得有些怪异,眼前的这位小少爷,应该是故意的吧?但就看王政一他们三人那一身的绫罗绸缎,甚至比他这个县令的官服还要好上太多,怎么可能会是他的下属?
太坏了,这是张继初对杜荷的处一印象,就是恶心人也没有这般恶心的,光是看看王政一三人已经变得猪肝一样的脸色,张继初就知道,眼前的这位杜二公子,已经成功地挑起了王、钱、赵三氏家族的怒火。
“杜公子误会了,”在三位家主没有发火叫嚣之前,张继初一本正经地向杜荷介绍道:“这三位乃是本地乡申,今日过来府上另有其事,并非衙门中人,更不是本官的什么下属。”
“少爷,”这时,杜荒也小声在杜荷的背后适时提醒道:“今日咱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地痞无赖,好像就是眼前这个王老爷的犬子,方才在衙堂前还曾与小人当面对峙过呢。”
“哦?”杜荷颇为诧异地扭头向王政一看来,道:“就是那个想要抢劫堂兄钱财,不遂之后竟还想要打人的那个无赖?可有按我的吩咐好好的修理一番?”
“遵着少爷的吩咐,”明白他们家少爷的意思,杜荒稍提了一些声音回道:“一视同人,那几个地痞全都是被下人们给抬着送至府衙前的。”
“好!”杜荷轻拍了一下手掌,高声喝道:“本少爷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要想不劳而获、时刻惦记着他人囊中钱财的无耻之徒,若不是慑于我大唐律法,像是这种人,依我看就是打死也不足虑!”
“张大人以为如何?”说完,杜荷还不忘向张继初询问一句。
“这?”张继初的额前不由冒起一丝冷汗,没想到这位杜二公子说起话来竟是如此地不讲情面,非担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子嗣,甚至还要含沙射影的将他们这些人全都给痛骂了一遍。
“哼!”一边早已是怒火中烧的王政一冷哼一声,道:“犬子是否抢劫尚无定论,不劳杜公子费心,现在我等有事来寻杜家主事,让杜楚客出来说话!”
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杜荷计较,等逼得杜氏没了祖业与田产之后,到时想怎么收拾还不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想想长子被人打得那副惨样,甚至连起身都有些困难,王政一心中不禁就是一阵发狠,心想着待事成之后,定要将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
“想见我二叔?”杜荷蛮不在乎地轻摇了摇头,道:“还真是不巧,前几日府里刚收了几家店铺,二叔还有堂兄全都出去打理张罗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都难以回来。”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杜荷面上笑眯眯地向张继初几人拱手道:“过几日待将那些店面收拾齐整,我杜氏的酒楼还有客栈开张之时,还望张大人还有诸位能去捧个场,到时小子做东,保管让几位吃得痛快!”
见杜荷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眨巴眼的功夫就已经将自家的店铺看成了他们杜府的东西,钱万忠三人的眼角儿不由就是一阵抽搐。
“你们杜府的酒楼客栈什么时候开张,我等没有兴趣,”赵三阳出声说道:“我等所关心的是,你杜府欠下的那一千八百六十五贯银钱,什么时候能够还上?”
“什么什么,一千八百六十五贯?我没听错吧?”杜荷伸出小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回头向杜荒问道:“杜荒,咱们家有向外人借过银钱吗?”
“没有吧?”杜荒躬身回道:“小人可是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咱们杜府一向都是家大业大,从来都只有人向咱们借钱,何曾有过向外借别人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