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认出马虎这个人的时候,郑义就知道,他这个刑部司这一次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尤其是当他看到马虎正一脸渴望地在堂下看着自己的时候,郑义更是觉着有点天翻地覆与胆战心惊。
你还能叫得更亲热一点儿不?你还能将认识并熟识本官的事情再表现得更露骨一些不能?
郑义坐在堂上,如坐针毡,见到马虎死不停口,仍是一个劲地向自己嚷嚷着救命之类的话语,恨不得直接下去踹上几脚,呼上几个嘴巴让他闭嘴。
以前在左司员外郎府上见过他时,就觉得这小子的脑袋里面好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东西,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郑义才觉得这种人最好收买利用,所以才会时不时地给他一些诸如钱财美色之类的好处,好从他那里套出一些郑义想要知道的关于马万里的一些重要情报。
这两年里面,郑义去过马府数次,暗中与马虎的见面交数却高达数十次之多,只是一直以来,关于两人之间的秘密关系,在郑义的巧妙安排下,一直都处理得很好,至少直到现在,不管是马万里还是马得草,都没有发现,原来在他们眼中那个憨直忠厚的家仆,早就已经成了郑义的眼线,时刻都在监视着他们马府上下的一举一动。
一直以来,对于马虎这条眼线的安排,都是郑义自觉高明且甚为得意之事。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如愿将马万里这个左司员外郎拉到他们这个世家权势的圈子里,但是因为有着马虎提供的讯息,在知道了马万里平素所有习惯与喜好之后,郑义很轻松地融合进了马万里的交友圈子里面,成为了马万里眼中的朋友,心中的知己,已经明显地达到了拉拢马万里的目的。
原本还想着要再好好地犒劳一下在这其中居功不小的马虎,好让其再接再厉更进一步,不想今日方到杜陵,就听到了关于马万里之子身陷牢狱的事情,心想着若是马万里这个左司郎中也因此成了太子殿下的目标,要如何去斩断之前与马万里之间的关系,怎么抹去马虎这个危险的内线。
结果,郑义这边的心思刚动,马虎这个倒霉催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还是以一个疑犯的身份出现,而而且,他还在一个劲儿地向着自己高呼救命,这怎能不让郑义感到但颤心惊?
对于马虎这个脑袋里面少根筋的东西,郑义可是了解至深,知道这小子不是那种铁齿铜牙,若是给了他足够的好处,或是给了他足够的威胁与刑罚,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和不能说的,诸如忠心为主、守口如瓶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如果一会儿受到太子殿下的逼问,这小子指定会将一切都说讲出来,若是这件事情让太子还有其他一些同僚知道,郑义很难想像会对自己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郑部司!”见马虎上得堂来,谁都不叫,偏偏一个劲儿地哭着嚷着向郑义跪拜求饶起来,李承乾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扭头看了郑义一眼,淡声问道:“这个吏部的差役,好像是跟郑部司很熟悉啊?”
“太子殿下误会了,”见李承乾果真是起了疑心,郑义忙着拱手回道:“此人微臣恰好认识,以前曾见过几面,算不得是为熟悉。”
“而且,”事到如今,郑义不得不抛出一些讯息以示自己的清白,抬手指着堂下的马虎,郑义郑声向李承乾禀道:“此人也并非是什么吏部的差役,若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他当是左司员外郎马万里马大人府上的一个小管事,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却……”
万不得已之下,郑义只得弃车保帅,没有一点儿犹豫地就将将他视若知己的马万里给出卖了开来。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地撇开与马万里还有马虎的关系,向太子殿下表明自己的清白之身。
“哦?是吗?”李承乾重看了郑义一眼,淡声问道:“那依郑部司的意思,这个马虎是受了左司员外郎马万里的指使,故意冒充吏部官差,携带吏部公文过来杜陵陷害杜荷了?”
“这个?”郑义微低下脑袋,不置可否地轻声回道:“微臣也不能确定,微臣只是觉得有些可疑而已,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劳殿下亲自审问清明。”
“嗯。”李承乾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准备深究下去。
事实上,马虎的身份来历,早在昨日夜里,李承乾就已命人从他的嘴里探听了个一清二楚,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与郑义之间的关系。
之前因为不知刑部会派谁来主事,所以关于郑义的事情,李承乾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现在,既然郑义是为副审,那这个马虎的作用可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只好比方才,能够逼得郑义主动供出马万里,主动撇清自己与马万里之间的关系,不再想着掺合到这件案之中,帮着为杨善,为马得草二人开脱罪责,就已经算是李承乾最大的意外收获了。
至于要不要借用这个马虎搞倒或是搞臭郑义个刑部司,李承乾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是不愿或是不想,而是李承乾自己也明白,就凭着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把柄,想要将郑义这个荥阳郑家的翘楚搞得不得翻身,根本就没那个可能。
所以,与其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还平白会惹来郑家忌恨的事情,倒还不如去合理地利用这些把柄,将郑义逼到自己这条线上,再不济,也要将他挤到两不相帮的中间位置。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郑义虽然没有明显地依附自己的意见,但是却也不再多说废话,从中找茬儿横生枝节了,这对李承乾还有杜荷来说,少了这么一个随时都会出来给他们添堵的最大障碍,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目的达成,障碍扫清,堂上的李承乾与堂下的杜荷同时面带着一丝笑意地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李承乾一拍桌案,高声向堂下的马虎喝道:“大胆马虎!竟敢冒充吏部官差,假借吏部公文,谋害皇亲国戚,来人那!先拉出去打上三十大板再来问话!”
“是,太子殿下!”负责打板儿的差役高应一声,不由分说地上前就将还在那里大嚷‘郑大人救命’之类话语的马虎给拉了出去,之后,便有一阵阵的痛呼之声从外间传来。
活该!见李承乾并没有继续过问自己与马虎之间的事端,听着马虎在外面哭天呛地的痛哭嚎叫,郑义在心中恶狠狠地痛骂了一句,心说若不是你这厮一上来就大呼小叫地向本官呼救求饶,让所有人都看出了其中的关系,本官又何至于会落至如此被动之局面,又何至于会放弃左司员外郎的人情,不敢在这公堂之上多说一句?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嚎叫之余,外面还隐约能够听到马虎的高声告饶与求救:“郑大人救命啊!救命啊郑大人!”
“唔?”听到这厮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悟,还在不停地高呼自己求救,郑义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一直被这厮给气得背过了气去。
“看得出,这个马虎对于郑部司,可是相当信任啊?”见郑义的面色犹如猪肝,李承乾仍是不肯放过地轻声在一旁敲打警示。
“太子殿下说笑了,”郑义强撑着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故作淡然地拱手回道:“微臣只是在公务上与他们家老爷多有过几次来往而已,这个马虎见过微臣几次,知晓微臣身份,所以,在这种时候向微臣求救倒也是人之常情,让殿下见笑了!”
“呵呵,”见郑义这般紧张的解释,李承乾轻声呵笑起来,淡看着郑义轻声说道:“郑部司且放安心,一个马府的仆人而已,自是不可能会与郑部司有着什么关联,无论他说什么,孤都不会轻信!”
“有殿下此言,微臣也就心安了,多谢殿下!”郑义弯身拱手,向李承乾行了一礼,之后便乖乖地坐在那里,低眉顺眼,不再轻易多说一句。
“嗯。”见郑义如此,李承乾面上的笑意更盛,将目光从郑义的身上收回,亦是不再去提马虎与郑义之间的任何事情。
这个时候,外出去提杨善与马得草的差役也已回返,进得大堂,躬身向太子殿下交了差后,便将嫌犯杨善二人给带到了堂前。
“学生杨善,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蜀王殿下、魏王殿下,见过郑部司及诸位大人!”站在堂前,躬身与堂上的诸人见过礼后,杨善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随意样子,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神不守舍之态。
而随他一起过来的马得草,则就显得有点儿不堪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听到外面马虎的惨叫声后,身子一直都在不停地颤抖,一到正堂,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随着杨善一起,俯身与太子等人见礼。
“别打了!我招!我什么都招了!”礼毕之后,还不待李承乾开声审问,就听得外面马虎的高声求饶呼叫之声,吓得马得草身子又是一阵哆嗦,先前撑着身子的两条胳膊一软,整个人都趴倒紧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