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想像中的严厉责罚,在将王赵氏送出府门之后,杜如晦就轻易地放过了杜荷,看得出,对于儿子在长安的所作所为,杜如晦早已是心知肚明,并且甚为赞同感叹,不然的话,依着杜如晦以往的脾气,便是让杜荷跪上一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荷从地上起来,看着老爹被下人搀扶着缓缓离开后厅,心下不由多为感叹,每次在老爹的面前,自己都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不愧是唐初最为李世民所看重的名相。
在杜荷的念想里,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乖宝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得上尚书右仆射的宝座的,杜荷甚至怀疑,在自己初次提及要去长安时,老爹就已经料想到了自己此去长安的所有打算,没有管,只是老爹也想让自己这么去做而已。
“跟娘说实话,”待杜如晦离开,杜楚氏挥手将下人屏退,拉着杜荷的右手在旁边的椅上坐下,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杜楚氏正声问道:“王家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在长安时所为?”
“嗯。”在自己的老娘面前,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的装疯卖傻,杜荷很是干脆地点头承认。
“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怎么可能咱们的聘礼刚到,当天晚上就被人给劫了去?”没有生气与责怪的意思,杜楚氏笑眯眯地恍然说道:“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不过却也难免会遭人猜疑,否则的话,夕夕她娘也就不会连夜赶来府上要人寻人了。切记下不为例,日后这样的事情,少做。”
说完,杜楚氏又紧声向杜荷问道:“快告诉娘,夕夕那丫头现在哪里?可是真如你方才所说,已经去了登州你大哥那里?”
“还没有。”杜荷轻声回道:“嫂嫂现在还在程世叔府上,待过两日风波稍缓,再由程世叔派人将嫂嫂还有那五万贯的聘礼一并送至商州,而后再由程处默程大哥亲自护送,直至登州府衙。”
“到时候,由程大哥亲自主持,直接将大哥与嫂嫂的婚事办了,先把生米给煮成了熟饭再说。”杜荷道:“到那时,嫂嫂成了大哥的人,王胜前便是再心有不甘,也是枉然。”
“商州?”杜楚氏轻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看来老身也得做些准备,备些东西给夕夕那丫头送去了,我杜家的媳妇,端是不能受了什么委屈。”
“孩儿也是这个意思,”杜荷轻声在旁插言道:“原本还想着让嫂嫂在赶往登州之前先来杜陵拜会一下爹娘,也算是提前给爹娘敬上一杯茶水,不想那王胜前现在却成了杜陵县令,所以为了免生事端,此事只得作罢。”
“依孩儿之意,反正娘亲现在府中也是无事,不若就亲去一趟商州,”杜荷道:“嫂嫂此次能下如此大的决心,不顾父母反对,不顾自己的名声,毅然决然跟着大哥,咱们总不能寒了嫂嫂的心思不是?”
“这还用你说?”杜楚氏白看了儿子一眼,轻声说道:“为娘方才就在思量着这件事情,正好你爹这些时日一直叨念着在家中呆得有些厌了,索性我们就一起赶赴商州,见见夕夕,顺便再散散心,拜会一下沿途的亲友。”
“爹也想出去了?”杜荷一愣:“什么时候说的?”
“前天还有昨天,都有听他念叨。”正想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商州的杜楚氏随声向杜荷说道。
“前天?”不就是自己偷偷随二叔过去长安的时候吗?杜荷心中恍然,老爹果然是早就有所预料,只是,老爹怎么会想到夕夕嫂嫂不会过来杜陵的?难道老爹竟连王胜前会来杜陵为县的事情都能提前预料得到不成?若是那样的话,那老爹也未免太过厉害了些。
“可惜,不知赵家妹子是不是真心要去登州,不然的话,若是能拉上她一起去见夕夕,想来夕夕定会更加开心。”没有在意儿子在想些什么,杜楚氏自顾自地轻声说道。
“这个好办,”杜荷轻声说道:“一会儿让杜荒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是不是真如王府的那个管家所说,王胜前与王夫人闹了别扭,若是真的话,拉着她一起过去倒也无妨。”
“嗯,就这么办!”杜楚氏定声说道:“我这就去找你爹商议一下!”
说完,杜楚氏便风风火火地出了小厅,看得出,对于夕夕这个长媳,杜楚氏可谓是相当看重。
“少爷,”待夫人远走,杜荒小声在一旁说道:“老爷夫人想见夕夕小姐,直接派人去长安跟程老爷说一声约个地方不就是了,何必非要整得这般麻烦,还要跑到商州会面?”
杜荒想不明白,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何夫人还有少爷他们非要将其弄得这般复杂?商州虽然距杜陵不远,可是来回怎么也有两天的路程,有必要这么折腾费事么?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了杜荒的建议与疑问,杜荷不禁轻摇了摇头,道:“知不知道什么叫惊喜?知不知道什么叫诚意?随便约个地方见面与爹娘亲自赶赴登州相候,哪一个更能说明爹娘对夕夕小姐的重视与肯定?哪一个更能显现出咱们杜氏接纳她这个未过门媳妇的诚意与看重?”
对于一个下定决心与家庭决裂并不惧路途遥远赶赴登州投奔他们杜氏长子的媳妇,杜如晦与杜楚氏自是不会随意怠慢。
就如杜荒所说,随便约个地方面见上一面确是简单省事,不用再劳累奔波,老爹老娘也不可能会想不到,可是他们为何却只字不提?还不就是想要让王夕夕这个未来儿媳知道,杜氏对她的重视与肯定?
“哦,小人知道了。”杜荒恍然点头,之前还真没想到,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行了,”杜荷摆手向杜荒吩咐道:“你这就出去一趟,打听清楚王胜前到达杜陵之后的所有举动,确定他们两口子是不是在帮意演戏想要蒙骗咱们。”
“是,少爷。”杜荒躬身应了一声,遂后悄然转身离去。
午餐过后,想要好生歇息一阵就准备去往学堂的杜荷,被东宫内侍总管李清给请到了太子李承乾所在的院落。
过去的时候,李承乾正独自坐在院中摆弄着一副棋盘,见杜荷过来,伸手示意,想要与杜荷对阵一盘。
“打架的话倒还凑合,这下棋嘛,还是算了吧。”一屁股坐在李承乾的对面,随意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饮,杜荷眼都没往棋盘上瞅上一眼,显是没有一点想要与李承乾手谈的意思。
“你还是同以前一样,不屑于棋道。”李承乾不以为意地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淡看了杜荷一眼,玩笑道:“只是可惜蔡国公一身的国手棋艺,到了你这里,算是彻底失传了。”
“不懂就是不懂,何必非要不懂装懂地附庸风雅一番?”杜荷悠然自得道:“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不痛快,也会让旁人更加瞧不上眼,何必呢?”
“呵呵,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李承乾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淡看着杜荷,轻声问道:“听说此去长安,贤弟端是有了一番不小的作为,孤在此可要恭喜贤弟了。”
“托福托福!”杜荷拱手客气道:“听说殿下在杜陵也是大有收获,小弟在长安可是亲见了杨氏一族被抄家下狱的经过,经此一役,殿下可谓是财、誉两得,端是可喜可贺!”
听杜荷这般说讲,李承乾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就在今日早上,杜荷回来之前,李承乾还收到来自长安父皇的旨意嘉奖,这可是他主入东宫这五年以来,送一次受到父皇这般隆重的赞赏,由不得他不心生欢喜。
“若是没有贤弟为孤出谋划策,孤又怎会有今日之局势?”李承乾诚声说道:“所以,孤应好好谢谢贤弟才是。”
“殿下这话,那就见外了,”杜荷轻声说道:“若不是殿下大义,特意过来杜陵为荷出头,荷现在怕是仍在牢中受苦,哪会像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贤弟放心,”知道杜荷这是想要知道王晟与马得草还有杨氏父子的下场,李承乾轻声说道:“有孤王在,那些想要阴谋陷害贤弟之人断是不会轻饶。”
“王晟与马得草直接参与买凶杀人之事,一个被判了秋后问斩,一个被判了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关。”稍顿了一下,李承乾接声说道:“王晟背后的那个刑部郎中王耿已被免职归乡,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马得草的老子马万里,好似受了什么人的点拨,竟然主动向左丞认罪,断了孤想要借他之手入主吏部的念想。”
“马万里么?”想起回来时二叔所交待的那些话语,杜荷轻声向李承乾探问道:“殿下觉得,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会是皇上在暗中授意?”
“孤也有过这方面的顾虑,”李承乾闻言,双目之中精光一闪,抬头看了杜荷一眼,道:“所以,孤才断了想要搅混吏部的心思。毕竟那吏部一直都是父皇在亲自掌控,父皇极有可能已经看穿了孤的心思,所以才借此敲打提醒一番。”
“殿下睿智!”杜荷诚声直言,心说皇家的孩子果然都很敏感,仅从一件不相干的小事上,就能瞧看得出这般多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