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次郎从未见过这样的任一,他的独眼似乎要瞪出血来,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咬着,好像要把那些牙齿咬碎。
北野在设备之外,急得想上手把任一从里面拉出来,但又不敢,因为这存在着损害任一大脑的风险。
正当他来回踱步的时候,任一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他的头微微仰着,看着天上一动不动。
“结束了。”任一说完这一句,也从游戏中脱离出来。
他几乎虚脱了,两只脚不停地摇摆着。脱了头盔后脸上满是汗水。
“怎么了?”北野次郎熟练得搀扶着他。
“又失败了。”任一比之前的状态要好,不过还是难掩失望之色,“信仰之力将会在绝望之后破灭,一切又将从头。”
他无奈得挠着自己的头发,“真的无解吗?真的无解吗?”
从一群鸡变成了一群人,这个游戏已经慢慢将任一引入了核心——如何才能让人类保持住心中的善良正义,战胜贪欲、野心、嫉妒、自私等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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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因为只要保持半数人做到。但到了实际中,是完全不同于空想的效果。这就像摆好的多米诺骨牌,无论从哪里倒塌,都将引起毁灭性的连锁反应。
“还是...没有办法吗?”北野也面色凝重。
任一摊开手,“我让他们跟随我的信仰,起初效果很好,即使面对诱惑,他们的大多数也沉住了气。不过随着第一个边界者出现,他们的本心也随着泯灭。我强行化身阎摩,甚至让他们见识到了最残酷的地狱道,也才将将阻止了他们,但我心里很清楚,我的佛道,已经化为云烟了。”
“已经有效果了。”北野点了点头,“教化加威慑的力量,已经可以控制住大部分人的行动了。你进入下一个农场,直接化身阎摩传教,我想这个游戏到此也应该通关了。”
任一低着头,北野的方式也许可行,但这真的是他想找到的那个结果吗?只有变成周敬安,甚至比周敬安更可怕的存在,才能以控制的方式执行正义吗?
“你在想什么?”北野看出任一心不在焉,于是问道。
“我在想,是否有别的办法?”
“没有的。任桑,如果不是人性本恶,孔子为何要周游列国,商鞅又何必效忠秦孝公呢?这不就是需要皇家权力,达到威慑的效果吗?如果不是对人性的不信任,那么佛教为什么会有六道地狱,伊斯兰教为什么会有火狱,而基督教为什么会存在地狱?”
任一叹了口气,道理他都明白,但绝对的控制和威慑,真的是他需要的吗?
他把游戏断开,对一旁的北野说道,“我出去透透气,回来再说吧。”仟仟尛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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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脑科医院往郊区走,没多久四车道就变成了两车道,路边也全是破损的、不规则的坑洞。任一坐在车子里面晃来晃去,像是在海上飘流着,起伏的海浪带动着他的身体。
春天的第一场雨即将落下,灰蒙蒙的天像是从云端倾倒来下,将整个鹿城笼罩着,浸染着。任一回头望去,鹿城是悲伤的颜色。他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离开它才悲伤,还是自己因为离开它而悲伤。
再往前走半个小时,鹿城就被地平线吞没了。任一打开车窗,这里的空气陌生又新鲜,虽然满是泥土的土腥味,但在乡下呆了不少年的他,对这股气息,有着别样的依恋。
“老谭,你这只老烟枪,都快三个月了。这股烟味还是散不掉。”
任一把车停在路边,把靠背放下一些,半躺着休息。他睁开眼睛,车子顶棚是一块黄色的斑,不用猜,那是谭虎抽烟熏黄的。
任一前后上下慢慢校准,直到躺着的姿势正好对着那块斑,他完全放松下来,想象着自己跟谭虎一样,邋遢的抽着烟,连烟灰滚落到衣服上,也毫不在意。每当这个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
“小慈啊,你在哪里啊?”
“虽然我并不是你的亲哥哥,虽然你是被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安排到我身边的,可那份爱,并不是冰冷的剧本。”
任一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秘密,在这个残留着谭虎烟味的车里彻底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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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面走,这廉价的墓地几乎没有人管理,所有的通道都肮脏破败。不过一些墓碑却崭新如故,石碑前的供台上还有着烟酒瓜果,看着很是热闹。
他苦笑着,人总是这样,各扫门前雪,不闻窗外事。
“大哥哥!”
任一被女孩子喊叫的声音拉回了现实,这声音他听着很是耳熟。
他一只眼睛看什么东西都需要经过短暂的聚焦,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朝他跑了过来。她先是一分为三,然后变成了两个,最后任一才看仔细了。
那是谭馥得,谭虎的丫头。
她这会儿正蹦蹦跳跳得跑了过来,每一步都激得烂泥飞溅。她两腿裤腿上沾满了泥点,衣服上也有不少,甚至脸上也有。
任一踏着步子走了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手中。小馥得晃荡着脑袋,两个小辫儿轮番在任一脖子上刮来刮去,任一怕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久违了,任一对着自己会心的笑容在心中默念着。
“小馥得,你妈妈也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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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馥得郑重得点了点头,“妈妈说,爸爸烟瘾大,来送!”
她说话比上次进步不少,不过还是需要加入一些理解。
任一点了点头,抱着他往谭虎墓碑走去。
田丽丽正蹲着,大衣下面露出碎花裙子的下摆,它已经拖在了地上,沾染了一些泥水。
墓碑上是烟酒和鲜花。田丽丽把香烟打开了,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很不娴熟得点着火。
“哒,哒,哒,哒...”
打了四五下,那个打火机才冒出火苗,还没等点上烟,又被风吹灭了。
她学着谭虎的样子,一只手挽着烟,挡住来风,另一只手继续尝试着打火。
这一次,谭虎的墓碑上升起了一阵烟雾。
“咳咳咳!”田丽丽剧烈的咳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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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已经到了她背后,轻轻地拍着。
“嫂...师母。”任一想了想,还是改了口,毕竟小馥得喜欢叫自己哥哥,那就随着她来吧。
田丽丽表情有些痛苦,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噙着眼泪。
“我以为我吸了一辈子的二手烟,也该轻松抽上一根了,现在才发现,脑子里想的和真正做起来,不是一回事儿。”看到了任一后,她挤出来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任一,你也来看老谭啊。”
“嗯,遇到一些问题,就想到了老谭。要是他在,该多好啊。”
“是啊,他要是还在该多好啊。老谭最喜欢我穿这个裙子,今天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我想着,他大概在暗示我呢,让我穿给他看。”
田丽丽解开大衣,一件夏天的连衣长裙露了出来,在寒风中轻轻舞动着。
田丽丽微笑着,对着谭虎黑白的笑着的照片说道,“老公啊,别光顾着抽烟了,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任一鼻子发酸,低着头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师母,太冷了,赶紧把外套穿起来吧。”
田丽丽自顾自得在墓前转了几圈,流着眼泪得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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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不给你看了!”她拿起大衣,对着黑白照片做了个调皮的表情,“任一有正事找你,你们聊,我下次再来。”
任一看着抱着孩子远去的田丽丽。
“老谭,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