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季被吓得不轻,差点拔出太刀挡在身前,再扔几个烟雾和催泪符文。
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头身形佝偻,年纪在70岁左右,皮肤皱得像树皮,七分袖厨师服袖口下露出一截如同枯柴的手臂。
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球在凹陷的眼眶里转动,被盯着看会有种被蛇信子舔舐的不适感。仿佛下一秒,两颗眼球就会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在原处留下两个鲜血淋漓的空洞。
他双手都提着一只大号黑色塑料袋,袋子里塞得很满,一些液体从塑料袋的缝隙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深色的液体,质地粘稠,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铁锈味。
“见鬼。”
用这个世界的常识推断,自己肯定是“邂逅”了怪谈。遇到询问意愿的怪谈,最好做到不看不听不回答,一旦回答了它们,就会被怪谈杀死或同化,变成怪谈的一部分。
她不过是出门找妹妹回家,刚迫降就遇到怪谈,指不定接下来多麻烦呢。
瑞季摸出一枚符文,也懒得看是哪一种,扔下就跑。符文发动的条件是接触地面,一阵蓝光亮起,地上出现半径三米的圆形法阵,接着是刺眼无比的白色强光。
被法阵覆盖的范围都在强光的影响下褪去颜色,符文对视觉起到很强的干扰作用,持续时间足足有一分钟。
一分钟时间足够瑞季离开诡异的居酒屋很长距离,扫帚坏了,她只能用尽全力奔跑,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魔女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大,跑起来很轻松,连续两个多公里也不带喘气,仅仅是流一点汗。
大概是怪谈的居酒屋被抛在身后很远,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瑞季才放慢脚步。
她先拿出手机,用魔女之间很流行的社交软件Link给静流发过去几条信息。信息右下角始终是“未读”,也没有任何回复。
没有回复才最令人焦急,瑞季又试着给静流打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电话另一头先是毫无感情的公事化女声,随即传出一阵刺耳的电流音,耳膜受到音波冲击,顿时疼痛无比,几乎要被撕裂开来。
瑞季的头部开始胀痛,出现强烈的眩晕。眩晕感持续时间有点长,她不敢放松警惕,只得先扶着两侧房屋的围墙往前移动。
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新宿区百人町一丁目的车站入口。
这个站点的运营商是国营的东日本旅客铁道,简称JR东日本。搭乘这趟电车能到临近站点转乘日本最有名的山手线,直达妹妹所在的位置。
临时买票很不方便,瑞季用的是储值形式的车票,进闸机时出示手机条形码扫描,进站候车,等下车出站再扫描一次,扣取相应钱款,省去使用纸质车票的麻烦。
一般来说,魔女搭乘日本的公共交通要么是想体验生活,要么就是扫帚坏了。瑞季属于后者,只感觉非常无助。
修理扫帚要到涉谷的维修专门店,找懂得维修老旧型号扫帚的修理师魔女,并且年纪不能太小。当代的年轻修理师魔女只学习过怎么修理新型号的扫帚,以往被淘汰的老旧型号修理起来麻烦,学起来更麻烦,逐渐淡出她们的视野。
瑞季买不起新的,所以才一直在用两位母亲留下的旧物。
现在去找修理店肯定来不及,不如先和静流汇合。
“希望人没事……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
她用手机验票后通过银色的金属闸机,虽然没收到扣费成功的提醒,心想可能是闸机出了点故障。日本铁路的闸机虽然做得足够认真精细,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几个刚下班的社畜魔女带着满脸疲惫,在闸机前扫描条形码,也跟着她一起进站,搭乘下行的电梯来到候车月台。
日本电车的月台分为岛式和侧式,这个车站的月台采用岛式结构,位于两条向前延伸的铁轨中央,如同四面环海的孤岛。
今天候车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个。
穿职业装的魔女手提公文包,低头盯着手机,或坐或站,一言不发地专注于那块小小的屏幕,脸色苍白,像抹了一层厚厚的墙灰,毫无生气。
多管闲事不是瑞季的风格,她也懒得问别人为什么不骑扫帚上下班,来电车站等车。和陌生人搭话容易引来反感,除非对方也是个健谈的人。
时间才晚上9:30,车站里冷清得如同半夜一两点钟的时段,没有新的乘客搭乘电梯进来,对面的月台也空无一人。
血色的月光让月台笼罩在一片寂静肃杀的氛围中,瑞季一转头,发现刚才低头玩手机的几名社畜魔女已经不见,整个月台就只剩下她在候车。
另一侧的月台分明没有电车到站,电车站也没有到站广播,提醒乘客上车。那几个魔女到底去了哪,她完全没有头绪,甚至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也许她们换了条线搭乘也说不定。日本的电车线路错综复杂,等不到车就换一趟,不一定要死磕在一条线路上。
瑞季从背包里拿出一件灰色连帽衫外套披在身上,又觉得不够,立刻把拉链拉到喉咙的位置,双手插在兜里。
车站月台的温度低得出奇,开放式的月台不可能有冷气,这股寒意不知从何而来。红色本该是让人觉得温暖的颜色,血月不仅没带来一丝暖意,还不断掠夺体温。
在这里睡一晚可能会冻死。
上方写着“大久保”的站牌忽明忽暗,颜色暗淡的光管发出滋滋的杂音,剧烈闪烁几下后熄灭,再也没有亮起。
一阵轰鸣声从左边的铁轨袭来,一条银色和绿色相间的钢铁巨龙从红黑相间的夜幕中向月台疾驰,车头扁平,侧面有印刷的大号JR字样。
电车驶出一段距离,行驶速度逐渐降低。电车门是双开式,停车后朝两边自动打开。瑞季从最近的门上车,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车厢内也空空荡荡,仅有她一位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