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毓看到了殿里面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然后只见随行在暴君身侧的两个侍卫朝殿外走了出来,她因为恐惧,不断地往后退。
两个侍卫平日装束都是一袭黑袍,脸覆着狰狞可怖的面具,楚灵毓在皇宫从未见过他们真正的模样。
她以为他们出来是杀她灭口的。
她很想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什么!她只是按照于嬷嬷的吩咐来给陛下送补汤,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
但当时殿里面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个人死状恐怖,浓重的血腥味直往她鼻腔中窜!她整个一毛骨悚然,抖着双手,一句话也不敢说,直接低下了头,闭起了双眼,屏息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两人只是冷冷地从她身侧经过..........
楚灵毓低着头缓缓睁开了一只眼,接着又将另一只眼给睁了开,慢慢抬起头,正对向御书房里面的暴君。
站在殿里面的男人身着一袭华贵逼人的绛色龙袍,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周身寒意却是阴冷邪肆至极。他从来不苟言笑,殷红的唇角微勾时却带着丝丝阴森邪气,他朝双手端着托盘站在殿外的女子勾了勾手指。
楚灵毓双腿便顿时发软,下意识地先往后退了两步,但见男人殷红的唇角“笑意”愈盛,她不敢再往后退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殿中,绣花鞋差点踩到地板之上喷溅出来的血迹,吓得她差点直接跳起脚!
“陛,陛下。”
“妾,妾,妾身参见陛下。”
那时她刚被暴君带回皇宫不过一个月,宫里的许多规矩她还没学好,不过照猫画虎,虽然做的有些不伦不类,但平日行礼仪态也勉强能看了。
只是她这胆子小不是毛病,治不好。
也不是想改就能改得了。
男人只是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也没说让她起身,她酸软的双腿很快就麻了,但却不敢起身。
自楚灵毓被带来这皇宫后,就由宫中的于嬷嬷教导。
楚灵毓知道于嬷嬷在后宫中颇有威望,听说似乎是因为以前在宫外之时于暴君有恩,但具体是什么恩情,楚灵毓就不知道了。
三年的时间在战乱之中颠沛流离,被当做玩物不断贬低凌辱,被算计,被背叛,被敲骨吸髓的盘剥和利用,如同浮萍般被裹挟在权力争斗不断厮杀的泥沼之中,楚灵毓早已经没了当年学宫里的那般骄矜傲气。
更多的是妥协,不断地妥协,为了活着,一次又一次妥协至最不堪的境地。
皇宫中不少宫女太监是前朝留下的,知道她当年大将军府嫡女千金的身份,知道她母族是定国侯府,知道国师明华是她的外祖父,知道当年她嫁入东宫当日与“轿夫”媾和轰动一时的丑闻。说不准也知道她那些年被大将军府和定国侯的那些公子世子当做玩物交易沦落流转过一个接着一个的诸侯营帐中, 也知道她不过只是新帝从北戎草原上拓跋桀的营帐中俘虏回来的一个性奴.......
自她被当做性奴带回这皇宫,渐渐的,她就习惯了那些太监和宫女对她的一些冷嘲热讽。
左不过一些冷嘲热讽,不痛不痒,要不了命。
楚灵毓恳求过秦妄,只要他留楚子墨在这皇宫中医治续命,她愿意终其一生在这皇宫中为奴为婢,心甘情愿去做楚雪柔的替身,心甘情愿做一个随时随地供他纾解发泄欲望的性奴,永不反抗,永不背叛。
之前他居高临下,点了头。
之后她也算勤勤恳恳,在掖庭安守本分地干活。
上面嬷嬷吩咐什么,她做什么。浣衣、清扫、纺织、挑水、掌灯......
苦活累活都可以。
她全部接受。
之前三年里她被大将军府里的那些庶子和定国侯府中她那些所谓的表哥当做玩物交易沦落流转过一个接着一个的诸侯营帐中,一次次被羞辱凌虐敲碎了身上的硬骨头。但一次次被敲碎,又黏起,还是反骨,只不过是碎成渣黏起来的反骨,区区挣扎在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就如同蝼蚁一般不自量力!
他们戏谑她草包废物一个淫荡不堪的名声。
却还要她在他们面前妖媚,逢迎,放荡。
而她偏偏就像是一头乖戾的凶兽一般, 拼死地去挣扎、撕咬,最好就是同归于尽!
她不会讨好人。
但秦妄是她必须要讨好的人。
她想活着,活着等到子墨苏醒的那一天。
这一世,她纨绔浑噩度日十几年,过往岁月皆为蹉跎。
最后恨的人没死成。
余生她只想做好一件事,哪怕只是做好一件事!
于嬷嬷告诉她,新帝性子清冷,在这偌大的皇宫形单影只,难免孤单。且新帝已过了弱冠之年,因为不近女色,身边没有个女人贴身服侍也不是个事。她被从北戎草原带来这皇宫,虽然没什么名分,现如今却是新帝唯一的女人,于嬷嬷希望楚灵毓能够尽心服侍新帝,让新帝与正常男子一般,不排斥男欢女爱鱼水之欢。毕竟新帝身为一代帝王,之后总要为皇室开枝散叶,往后后宫嫔妃三千还需要皇帝雨露均沾。
楚灵毓听于嬷嬷对她寄予这样的厚望,心里只是发虚。
那疯子性子本就清冷孤僻,就算形单影只也不会孤单,反而非常讨厌人打扰。那些宫女和太监冷嘲热讽她如今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是一个名声尽毁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但该说不说,她曾经与他们畏惧敬仰的帝王一起同过窗。学宫的时光中,她因为觉得新鲜好玩,招惹打扰过那个清冷阴郁的少年,挨过他最多的漠然眼神。她肯定不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但却知道最讨厌什么。
他讨厌,骄矜,聒噪,招惹,无理取闹,具象起来就是,他讨厌像自己这样的人。
不过大概不讨厌自己这草包废物的一副与三四分相像的皮囊。
于嬷嬷教楚灵毓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
所以严格教导她如何烹饪美食。
楚灵毓并不奢望抓住秦妄的心。
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仰他鼻息求生。
也只想求生。
只想为子墨用那些珍稀的药材续命。
那时候对她来说,能够好好活下去,看到子墨苏醒就好了。
秦妄对她毫无怜爱,只把她当做楚雪柔的替身性奴纾解发泄欲望也没关系。
上一世,那个时候,就算于嬷嬷能帮她抓住秦妄的心,放在她的手心里,她怕是也只有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经历了太多的出卖背叛,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和利用。
早已经不信任何真心。
所以即便真的有一颗真心放在她掌心里,她更多的也只是麻木,无所适从。
那补汤是于嬷嬷熬制的,但来的时候于嬷嬷特意叮嘱她,在陛下面前就说这补汤是她自己熬制的,说是她自己在御膳房小火慢炖了四个时辰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做出来的。
只有皇上看到她良苦用心的付出,时间长了,才会对她生出怜爱之心。
往后在后宫中才会善待她,和她要照顾的弟弟。
楚灵毓觉得于嬷嬷说得对,她很感激于嬷嬷为她着想,所以便承了她的情。
“加了鹿血啊。”
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话落余音似乎有些微扬。
楚灵毓慢慢支棱起有些酸软发麻的双腿,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就一眼看出来补汤里面加了鹿血。
或是闻出来的?
她懵懵懂懂地在他面前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又轻声道:“加,加了鹿血。”当时她想于嬷嬷是这暴君身边的忠仆,这里面加的药材必定都是金贵的。
“皇上每天日理万机辛苦了,奴婢心疼陛下劳累过度有损龙体。这补汤,奴婢在御膳房小火慢炖了四个时辰,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做出来的,陛,陛下不尝尝吗?”楚灵毓虽是紧张,但好歹将之前于嬷嬷教给她的话背的一字不差。
说完楚灵毓仰头看着上面男人俊美邪肆的一张脸,他幽深清冷的眸光之下,她目光躲闪着,如鲠在喉。
秦妄低下头,伸手将托盘上的汤碗拿了下来。
他手指上还带有血迹。
只见他将汤碗递到了楚灵毓的嘴边,声音低沉淡漠,仿佛不带有丝毫情绪,道:“喝了它。”
楚灵毓抬头望着他,一时间眸光中满是错愕,“陛,陛下。”
她望着男人泛着猩红的眼尾,眸中幽深危险的目光,再不墨迹,双手从他一只手中接过汤碗就往自己口中灌了下去!
补汤没吹热,还有些滚烫,当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扔了一颗炸药!明艳漂亮的一张小脸顿时如同烧熟了的鸟雀,差点因炸毛扑腾起来跳脚!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绝不能出洋相,在暴君面前把脑袋低了下去,低到不能再低。
察觉到暴君今日不开心,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就在不远处。
喝完补汤之后楚灵毓就想要溜之大吉。
“那,那奴婢就不打扰陛下了,先行告退。”说完她就往殿外跑!
但暴君却一把扯住了她的后领,修长有力的一只手很轻易地拿捏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抵在了殿门后,冰冷淡漠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楚灵毓一开始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为何这么突然。
殿内那具侍卫的死尸还未被清理出去,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大殿上。
圈禁禁锢着她的暴君身形高大挺拔,将她困于方寸之地动弹挣扎不得。
很快,楚灵毓便感觉浑身燥热起来,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她双眸澄澈明亮如星,惊慌失措间所有的愚钝都会被上面一双幽深冰冷的目光尽收眼底,暴露无遗。
“早年听闻,国师明华是大秦皇室礼法秩序的卫道夫,为人最是光风霁月坦荡磊落,最为鄙弃妖邪祸水、靠美色谄媚上位的红颜。”
“如果他老人家看到自己的外孙女如今在我这个暴君身边,堕落为曲意逢迎卑躬屈膝的谄媚之辈,你说他会不会被气死?”
“楚灵毓,你真是丢进了国师大人的脸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悦耳动听,如招致邪魔的笛音般,尤其在贴近她之时,每次楚灵毓都会被吓得一激灵,随即毛骨悚然。
她仰头对他说道:“奴婢只知道奴婢这条命是陛下救回来的,奴婢的弟弟也仰仗陛下怜悯才能得以续命。”
然后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具因办事不力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接着梗着脖子继续对上面的暴君表忠心:“从被陛下从北戎草原带回这皇宫,奴婢的过往联系已如流沙散尽,身份湮灭于黄土。奴婢就只是陛下的奴婢。”
她说完,只见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挑起她的下颌,骨节分明及至指腹薄茧磨进了她那一层皮肉里!
她疼得蹙了蹙眉头,却不敢表现出来,抿着唇,望着他。
“楚大小姐,这三年来,委实变化了不少。巧言令色,看来被那些诸侯调教驯化的不错。”他寒声道。
楚灵毓唇角变得有些僵硬,但还是往上扯了扯,翘起一抹笑意,说道:“今后若由陛下调教,奴婢会变得更好。”
他说完只见男人挑起捏在她下颌上的指腹摩擦剥皮感更为疼痛。
“是吗。”男人声音阴冷危险。
她因为吃痛,双眸中泪光闪闪。
“但孤不喜玩已经脏掉的东西。”
楚灵毓望着上面邪肆俊颜上神情冷漠阴沉的男人,咬了咬唇, 慢慢地在他面前低下了头。
拿着托盘和汤碗的两只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然后只见拿着托盘和汤碗的双手因为不断地收紧压制情绪开始有些轻微地颤抖。
她不脏。
她才不脏。
肮脏的分明是这个世道!
是他们这些为争权夺利不折手段使得天下陷入无尽战乱的皇室诸侯!
在这肮脏的世道,活下来的人,谁又比谁干净多少!
她在男人面前一直低着头,转过身寻了个空挡想要直接钻出去,可她不过刚转身就被上面的男人伸手再一次拎住了后颈,接着修长有力的手滑落按压至她的锁骨,肩膀,将她往后压在了殿门上!那力度磕得她头晕眼花,而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唇角被狠狠地撕咬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