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听说皇帝冷落了华贵妃,一方面觉得甄嬛总算有些用处,另一方面更加确信皇帝对皇后是明罚暗保。
剪秋立在案边研墨,“华贵妃素来专横跋扈,心里憋了多少的委屈,竟当着小厦子的面,将皇上的赏赐全部赏给她人,实在是藐视皇恩。”
皇后提笔蘸墨,“华贵妃向来如此,和她哥哥年羹尧一样,傲慢自以为是,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笔锋触到墨汁,便开始贪婪吸吮,浓墨落在白纸上,行云流水,今日这字写得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娘娘所言极是,皇上凡事都听年大将军的意见,朝臣诸多不满,说皇上毫无主见,外头都在传……”
剪秋打量着皇后的脸色,小心翼翼将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金銮殿上的龙椅很快便要换人去坐。”
皇后高兴,这景仁宫也是许久没人来,也不怕传出去,便也没斥责剪秋,只道:“皇上继位不易,怎会将江山拱手让人?还是那句话,‘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奴婢瞧着,华贵妃如今便也是秋后的蚂蚱,得意不了几日了。”剪秋掩唇一笑,“听说前些天她日日派人去养心殿,皇上一次也没见过。”
皇后面有得意,将刚写好的字拿给剪秋,“收起来。”
“知道皇上心意,娘娘练字也愈发顺畅了。”剪秋将字卷起来,“也是,假孕争宠,还敢污蔑皇后,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皇上那晚什么都不说,便是在顾全皇家颜面。”
谁说不是呢?
皇后重新铺了一张纸,继续写字。
小厦子挨个宫里将赏赐发放下去,回养心殿复命,皇帝特意问起年世兰,小厦子倒是有心想替贵妃瞒一瞒,实在她大张旗鼓,将东西全都转赠出去了。
皇帝听后很是不满,“怎么回回朕送她些东西,她都要拿去送给旁人?”
“皇上看了许久的折子,喝口茶歇一歇吧。”苏培盛将茶盏放在皇上面前,示意小厦子先下去,又道:“贵妃娘娘一心只在皇上身上,这些日子几乎天天着人来养心殿,皇上便是一次也不肯见,娘娘心里苦。”
皇帝手里的笔顿住,叹了口气,“朕何尝不想去见她?”
“皇上既然知道贵妃娘娘被人陷害,为何还要避而不见?”苏培盛揣度上意,知道皇帝近来亦是思念贵妃,否则也不会总召见莞嫔。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那日温实初拿着药方过来禀告,说是查记档发现贵妃娘娘之前服用的备孕方,被人动了手脚,佐证了皇帝前一夜的猜想,后又有年羹尧将巫医带来,确定有人要害贵妃。
人证物证俱在,他惊讶于自己亲自命人找来为世兰调理身子的人,竟然有问题。
“后宫妇人总爱算计,世兰直来直往,总是缺了些防备心,容易被人陷害,朕不能不为她考虑。”
好在这一次是没有身孕,否则那一碗落胎药下去,她的身子如何能承受?
“虽说皇上下令不许议论,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苏培盛不敢说后宫之人闲来爱嚼舌根,也避而不提疑似太后让贵妃喝药,只道:“贵妃娘娘先是小产失子,而后知晓自己假孕,皇上避而不见,娘娘怕是日日担心皇上信了她假孕争宠。”
“朕便是怕她多心,才给她送去同心佩,她竟也不肯收。”
皇帝说罢,忍不住笑道:“从前她不爱读书,朕说话她总不能理解深意,而今读了几本书,倒是学会曲解朕的意思了。”
苏培盛茫然道:“奴才不懂。”
“你不懂,她懂。”皇帝笑着放下茶盏,“‘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她以为朕是爱重安氏,所以才赐号‘顺’,大概也是因此才将玉佩赏给安氏的吧?”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是朕考虑不周,叫她误会了。”
苏培盛瞧着皇帝总算心情好起来,忍不住问道:“奴才愚钝,皇上因何怀疑顺贵人?”
方才还笑意盈盈的皇帝,转而敛了神色,他怀疑安陵容,是从圆明园开始的。
康氏的特殊性,让皇帝忌惮每一个跟她走得近的人,安陵容便是其中之一。
处罚康氏之后,他便叫安陵容去勤政殿问话,安氏胆子小,威吓一番,便将自己跟康氏交往之事全都说了。
瞧着康氏并未告诉过她什么要紧信息,皇帝本该放下戒备,然后召幸之后,又发现不对劲。
妃嫔初次侍寝,虽则有嬷嬷指导,可她于床笫之事过于熟练,十分清楚该怎么迎合自己。
比宫里的老人还要顺手拈来,丝毫没有少女的青涩,可又确实是处子之身。
皇帝也不能因为她格外配合,便给她定罪,且她性格着实乖顺,并无任何错处,皇帝便没再管她,只暗中叫人对她多留了个心。
此番华贵妃怀孕期间,后宫有人按耐不住,两次派人去圆明园探凝香斋,还对康氏下了杀手,犯了皇帝忌讳。
接着太后便见了安陵容——这个曾与康氏有过交集的人。
非大节庆,至少得嫔位,才有资格给太后日常请安,太后也从未将什么答应常在放在眼里,安陵容却得了机会常去寿康宫。
华贵妃小产后没多久,奉恩将军上表,说安比槐协助平定地方叛乱有功,为他请赏。
捐官上位,并无政绩,奉恩将军请赏名册里,安比槐那些所谓的功,随意赏些银两便可打发,皇帝却大发慈悲,直接将人擢升至京城来。
天子脚下,皇帝倒想看看,她们前朝后宫联手,究竟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