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妹妹记得不错。”欣贵人抬头看向年世兰,“贵妃娘娘这套头面瞧着也像是新做的。”
颂芝看年世兰没有说话,怕欣贵人冷了场,再没人帮自家娘娘,连忙道:“小主好眼力,这套金线密织穿宝石绢花头面,也是皇上赏的。”
欣贵人便用甄嬛的话,回道:“御赐之物,更显天家风范,就是与旁的不一样。”
年世兰慵懒道:“欣贵人若是喜欢,本宫赏给贵人便是。”
欣贵人受宠若惊,“嫔妾不敢当……”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年世兰摸着发髻,浑不在意道:“宝剑赠壮士,红粉赠佳人,欣贵人懂得欣赏,想来皇上也高兴。”
欣贵人忙行礼谢恩,“谢贵妃娘娘厚爱。”
“淳妹妹过完年也有十七了吧?”年世兰又问。
“是的,贵妃娘娘。”
“也是个大姑娘了,该打扮打扮,日后好服侍皇上,本宫也没有别的,只还有两支。”
年世兰余光扫过安陵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看向甄嬛,道:“御赐海棠并蒂颤枝金步摇,回头便叫人给你送过去。”
她刻意加重“御赐”二字,便是要告诉大家,自己旁的不多,便就是御赐之物多。
方佳淳意欢欢喜喜谢恩,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嫔妾更喜欢娘娘宫里的点心。”
“那便叫人包两包点心,一并赏给你。”
“谢谢贵妃娘娘。”
台上敲锣,台下唱戏,皇后和贵妃又来回说了几句话,年世兰不留余地,甄嬛见状,点了出《南柯记》,方佳淳意说南柯记无趣。
她却道什么看戏不为有趣,是为警醒世人。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越是显赫就越是登高跌重,人去楼空,谁还管嫡庶贵贱,谁还管钱财权力?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甄嬛这话意思明确,就是明言年家不长久,连齐妃都听懂了,且坐着看年世兰的笑话。
皇后听得身心舒坦,后背都不由挺直了些,“同是看戏,莞嫔便多有心得,难怪皇上近来多去碎玉轩。”
“臣妾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甄嬛朝皇后福了福身,得意落座。
年世兰听着她们一唱一和,从前自己在这里便吃了个哑巴亏,靠着怼安陵容,挽回几分薄面,现下安陵容带了剧本,也不开口。
可她们不是原来的她们,自己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挖坑的年世兰了!
既然就事论事,那大家就一同论一论。
年世兰安静等众人说完,淡扫一眼,蔑笑一声,“我大清原是草原部落,先祖统一天下,也算是平地起高楼,却不知莞嫔这句高楼塌,是在说什么?”
甄嬛没想到年世兰如此偷换概念,说自己有谋逆之意,心怦怦跳起来。
年世兰斜眼望向甄嬛,不疾不徐质问道:“皇上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莞嫔却断言登高跌重、人去楼空,这又是何意?”
谋逆之外,又添了大不敬之罪。
都是要杀头的重罪。
甄嬛听得身上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年世兰故作思考状,嘶了口气,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方才说莞嫔多有心得,想来是领会其中的精髓。”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懊悔方才开口多了那句话。
年世兰蹙着眉,不解道:“臣妾愚昧,实在不懂,可否请皇后娘娘解释一二?也省得人多口杂,传扬出去,连累了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呀?”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皇后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可能会去解释?
甄嬛见状连忙跪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妾并无此意。”
年世兰居高临下,斜睨跪在脚边的甄嬛,嘴角带着嘲讽的笑,语气威仪道:“那莞嫔是何意?”
“我……”
“嗯?”
年世兰一个字的威压,甄嬛竟无法开口。
诚然大清过不了几百年就要亡,但甄嬛这个时候说出来,那就是在找死,而且带着甄家满门找死。
可她也不敢当着年世兰承认自己在讽刺年家呀。
想着年羹尧那武将莽夫的脾气,权势又如日中天,她今天在这里明说年家要倒台,指不定甄府连夜被人夷平。
台上无人敢开口,台下的锣鼓声愈发热闹起来。
《鼎峙春秋》唱罢《瑶台》起,两戏之间的空档,氛围格外尴尬。
“莞嫔不过是就戏论戏,华贵妃可是多心了?”齐妃试图缓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
“不如?”年世兰背靠座椅,垂眸摸着自己的赤金护甲,声音懒懒道:“齐妃的意思,就戏论戏,便可直言我大清国将不国?”
齐妃登时吓得变了脸色。
年世兰微侧了脸,声音极具压迫感道:“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全场肃然,妃嫔纷纷起身,表明心意:“贵妃娘娘明鉴,臣妾等谨遵太后教诲,忠君事主,不敢妄言。”
方才一个个张牙舞爪像跟要吃了自己似的,这会子便被霜打了?
知道怕死了?
蔫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饶人也得是人才行,年世兰瞧着这一个个不当人,轻易不肯放过。
她皮笑肉不笑,追着皇后问道:“此事事关重大,娘娘以为是该请示皇上,还是太后?”
这话便是将皇后逼上火架。
皇后才被太后寻理由解禁,今日之事无论请示谁,她都要挨训斥,说不准还有明旨惩罚,若真被降旨处罚,她这皇后的颜面,便算是彻底掉在地上了。
她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甄嬛,方才解围的情谊荡然无存,皇后开始憎恶甄嬛,嫌她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