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降大雨。
尚未祈雨便得甘霖,皇帝愈发高兴,大呼“祥瑞之兆”,又道“天赐麟儿”。
他笃定是个阿哥。
皇帝暗中庆幸,这次是将年世兰带了出来,否则留在宫里,指不定是怎样的后果。
“虽说他们这一辈是弘字,可是你我的孩子自然是与别个不同的。”
他听着外头潺潺雨声,水流充盛,言:“吾儿福泽深厚,乃是大清百姓之幸,以后便唤福沛。”
皇帝没得到回应,侧了个身,拿发梢扰着年世兰的脸,巴巴道:“你说可好?”
外头雨水汇溪哗哗作响,偶尔电闪雷鸣,扰人心神,年世兰蹙眉。
她对于孩子叫狗蛋还是福沛,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皇帝有点吵。
“皇上喜欢就好。”
“可是害怕雷声?”
皇帝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年世兰:“……”
知道年世兰素来体弱,现下又有了身孕,既然已经降雨,皇帝便不叫她去殿中跪拜祈雨,自然也舍不得叫她斋戒三日。
他独自行祭天仪式,入殿还愿。
年世兰召来温实初,问他可有送子良方,温实初吓得跪地。
“眼下月份已大,这个时候若要送子,今生再难有孕不提,只怕娘娘自身也难过此关。”
“危言耸听!”
年世兰怀疑温实初已经被皇帝收买,在帮皇帝说话。
“微臣不敢,其实娘娘身子什么情况,娘娘比微臣更清楚。”
她也知道危险,否则不会问温实初。
因为入殿祈雨,三日不得出,年世兰先前告知叶澜依的时间,在三日后,叶澜依等不及,提前一日过来,没想到反是晚了一日。
“早知娘娘不用斋戒,奴婢便早些过来。”叶澜依独自骑马过来,赤焰跟在她身后。
她拍了拍赤焰,笑容明媚道:“赤焰能让娘娘近身,便是认得娘娘,娘娘可要骑一圈?”
不等年世兰回话,霍青云立刻上前阻拦,“不可。”
从方才起,叶澜依便注意到霍青云,他时时跟着贵妃,亦步亦趋,叫人很不舒服。
他这厢话才落音,叶澜依手持弯刀摁在他胸口,冷脸道:“娘娘的事情,几时轮到你做主?”
霍青云瞧她刀未出鞘,也不计较,往后退半步,解释道:“娘娘身子不适,皇上特意嘱咐,不许娘娘骑马。”
“身子不适?”
叶澜依如临大敌,目光上下打量着,紧张道:“娘娘怎么了?病了吗?”
“你就不能盼点好?”吟香一脸傲娇道:“咱们娘娘怀了小阿哥。”
“行了,不必逢人便说。”年世兰打断吟香的话,对叶澜依道:“你陪我走走。”
霍青云是甩不掉了,皇上入殿之前,特意叫他贴身保护,还叫小厦子随侍在侧,并着吟香和颂芝两人,便是四条尾巴。
撇开小厦子不说,其他三人年世兰是绝对相信的,只是这事儿叫她们知道,反而容易给她们召来祸端。
蒙在鼓里才是保全她们最好的办法。
年世兰有意拉开些距离,然后直接告诉叶澜依自己的计划。
山顶的风猎猎作响。
年世兰站在崖边,疾风吹起衣袂,她探着身子往下瞧了一眼,崖下水声可闻,却因终年不散的薄雾阻拦,望不见崖底。
叶澜依和霍青云一左一右上前,拦在她身前。
霍青云不容商议道:“此处危险,娘娘小心。”
年世兰往后退了几步,让霍青云离远些。
叶澜依觉得年世兰的计划不妥,“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这般纵身一跃,保不住孩子事小,娘娘只怕也有性命之忧。”
是啊,有孩子,这样跳下去,必定滑胎大出血。
性命都没有了,她逃出宫去还有什么意义?
叶澜依原就不喜深宫的高墙大院,在她眼里,贵妃娘娘应该是翱翔天际的鹰,无拘无束,自在为王,而不是牢笼里的金丝雀,仰他人鼻息而活。
娘娘既有心离开,自己必定全力协助。
叶澜依观望四周,道:“凌云峰草木繁盛,崖壁未必没有向阳之木,娘娘莫急,且等这两日奴婢去崖下探查一番,若有合适之处,便来告知娘娘。”
年世兰摇头,“皇上多疑,你去而复返,他必觉蹊跷。”
一句话便能复盘整个事情的男人,年世兰可不敢泄露一丝端倪。
“那奴婢便传信给吟香,若有合适,便送香囊,在崖边垒石,三石为记,娘娘自在记号处跳下,奴婢愿以性命担保,万无一失。”
“我同你说,便是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自然是信你的。”
叶澜依心底被一股暖意包围,浑身充满力量。
她看向年世兰的目光晶莹且坚定,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安全带娘娘离开,绝不让她有任何闪失!
见年世兰仍有愁眉,叶澜依问道:“娘娘可是还有顾虑?”
“皇上看得紧,我未必有机会站到崖边,而且我也不能主动跳下。”
“被迫么?”叶澜依在协助年世兰离开一事上,脑子十分灵活,“宫里的人浑身都是心眼,娘娘如此受宠,想必早有人看不惯,若有人知道娘娘身怀有孕,必定不愿让娘娘回宫。”
“传信回宫太过刻意,还会留下证据,而且宫里那几个人,手脚很慢。”年世兰担心自己回了宫,皇后和端妃还没想出法子来,她摇头道:“指望不上。”
叶澜依再献一计:“若是娘娘为皇上而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