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海离开翊坤宫不过半炷香,瓜尔佳文鸳便来了。
小泉子在院中见礼,正要通传,瓜尔佳文鸳阻止道:“不必传了,我自过去,娘娘不会怪罪的。”
说着她大步往正殿去。
颂芝正端着糕点道:“娘娘若是不放心,便将这点心送给霍侍卫吃吧,奴婢瞧他身体好。”
年世兰忍不住侧目看向颂芝:
听说过身体好扛揍的,没听说过身体好扛毒的。
“你可别难为青云了。”
年世兰收回目光时,眼神扫过门口,她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吩咐道:“回头将荷包拿给他,里头是求了温太医配的药,对伤疤有奇效。”
“娘娘,这不好吧……”
“到底是为本宫受的伤,每每瞧着他手上那疤痕,本宫都心疼。”
“给瓜娘娘请安——”
温宜公主从外头回来,一进宫门,立刻摆脱嬷嬷和侍女的约束,一溜烟跑进主殿,在门口瞧见瓜尔佳文鸳,又乖乖停住脚步,朝她行了一礼。
瓜尔佳文听得认真,不防来人,鸳微微一惊,忙道:“温宜公主回来了。”
温宜自进了殿,爬到榻上,抱着年世兰,糯糯喊了几声华娘娘,又从小荷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道:
“华娘娘,这个福果,令仪姐姐给我的。”
小胖手拿着油纸,将福果送到年世兰嘴边,“甜甜的,华娘娘吃。”
“好公主,别弄脏了皇贵妃的衣裳,咱们去洗洗手。”
吟香过来将温宜抱走。
瓜尔佳文鸳进门,只瞧见吟香的背影,听到温宜非要亲华娘娘一下才肯松手。
“公主对娘娘就像亲生的一般。”她给年世兰行了礼,瞧见颂芝手上的糕点,故意道:“皇后娘娘就是小气,一碟子糕点也好意思拿出手。”
年世兰低头掸着衣褶,漫不经心问道:“瓜贵人怎知这是皇后送的?”
瓜尔佳文鸳脸色微滞,又忙稳住,“嫔妾方才来的时候,在长街遇见了江福海公公,瞧着方向,便猜是送给翊坤宫的。”
江福海……公公?
想当狐狸,总是藏不住尾巴可还行?
翊坤宫的人,哪怕是沈眉庄她们,私下里又何曾对景仁宫客气过?
叫皇后都不带娘娘,更不要说江福海公公了。
何况,长街过来,这个方向不只有翊坤宫,还有长春宫。
她倒是挺会猜。
年世兰嘴角微扬,随口解释道:“说是萨满法师祝祭用的神糕。”
瓜尔佳文鸳:“凭她什么好东西,皇贵妃娘娘这里还能没有吗?”
“驱邪保平安,你也尝尝。”
年世兰信手一抬。
正愁没人试,瓜贵人自己送上门。
颂芝立刻将糕点端过来,语气欢快道:“皇后一向小气,一盘糕点便也只有三块,咱们娘娘到底是疼爱小主您的,才舍得将这样有福气的糕点分给小主,小主快尝尝。”
“尝、尝尝?”
瓜尔佳文鸳看了眼颂芝,抬手又缩回来,再看向年世兰,道:“便只有三块,嫔妾怎敢夺娘娘所爱?”
“小厨房点心多得是,小主放心吃就是。”
“毕竟是祈福糕点,与普通的不一样。”
“小主所言甚是。”颂芝将糕点往瓜尔佳文鸳面前送了送,“便是好福气,才要与小主分享不是?”
年世兰顺势补了一句,语气慵懒,“你若是觉得味道不错,过两日翊坤宫做完法,再给你送一份便是。”
瓜尔佳文鸳好奇道:“翊坤宫也要做法吗?”
“宫中谣言四起,皇后请法师进宫,生那样多事情,最终不就是为了要驱翊坤宫的邪吗?”
若是事事防着瓜尔佳文鸳,便也做不出信任她的假象。
年世兰同她说话,向来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懒懒抬眸,好整以暇看向瓜尔佳文鸳。
瓜尔佳文鸳心虚,总觉得那目光能叫人心事看穿,掩饰一般,伸手拿了块糕点。
“宫里的人不过是嫉妒娘娘,随口胡说罢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年世兰有意叹了口气,“本宫心里的苦,岂是你能理解的?”
“娘娘何出此言哪?”
瓜尔佳文鸳故作好奇,趁机想要将糕点放回去,可颂芝后退了一步,旁边小桌上也没有空盘,她不敢轻易将糕点放在桌上,只能捏在手里。
颂芝适时道:“小主有所不知,皇上这半个月,便也只来了翊坤宫三次,每次都是略坐坐便走了。”
吟香将温宜交给嬷嬷后,沏了杯茶来,闻言刚好接话,“册封在即,礼部和内务府反倒没人来商议,可知皇上不是信了流言,疑心咱们娘娘?”
瓜尔佳文鸳讶异道:“皇上竟真的疑心咱们娘娘吗?”
“小主吃了糕点喝口水,顺一顺,也帮咱们娘娘想想办法。”
吟香双手将茶水奉到瓜尔佳文鸳跟前。
瓜尔佳文鸳不得已,咬了一小口糕点。
“怎么?这糕点很难吃吗?”吟香扭头看向颂芝,“快去扔了!奴婢便是知道,不是难吃的东西,皇后是不会送来的!”
瓜尔佳文鸳又咬了一大口,“这糕点也是奇,初尝没什么特别,细嚼回甘,松软弹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娘娘也试试吧?”
年世兰险些没绷住笑出来,她端起茶杯作掩:
“方才温宜给本宫吃了颗甜果,你既喜欢,便都带回去吧。”
“娘、娘娘方才不是说翊坤宫也要做法事吗?嫔妾便等着娘娘这边的糕点吧。”瓜尔佳文鸳道:“论吃食,六宫还没有能比上娘娘的小厨房。”
瓜尔佳文鸳自将话题岔开,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起身告辞,方走到门口,又听颂芝道:“娘娘可放心了,这糕点虽无看相,到底也是能吃的。”
果然是拿自己当试毒的了。
傍晚去景仁宫请安,瓜尔佳文鸳将今日所闻悉数告诉了皇后。
她的重点在糕点,“娘娘放心,嫔妾半点破绽也没留,皇贵妃现在对那糕点应是半分疑心也没有了。”
皇后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淡淡道:“有又如何?”
女子定情才送荷包,皇后听到的重点是年世兰心疼霍青云。
“若有,自然是不敢吃的。”瓜尔佳文鸳忍不住将心中所想道出来,“难道娘娘没在糕点里动手脚?”
“本宫乃中宫皇后!六宫之主!又岂会在糕点里下毒、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得有多蠢,才会下了毒,还让自己宫里的人送过去?
实名投毒,是嫌命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