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洛魁号击毁了驱逐舰的船首、落入奥克坦纽斯座δ星系第四行星的轨道这段时间内,核弹已经临近了先知人的战舰……但它们正把全副精力集中在易洛魁号上。
昂斯中校敲击了一下掌上电脑,发送了引爆信号。
霎时间闪耀起炫目的白光,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先知人战舰立刻被吞没在一团毁灭一切的火云之中。一浩迭的电磁脉冲冲击着行星的磁力场——太空中荡漾起无数的彩虹。气体冷却,然后消散,化为黄色或橙色的灰尘散入太空。
然而两艘战舰还是完好无损。它们的护盾闪了一下……最终消退了。
“下达磁力加速炮的发射指令,日吉和子中尉,赶快。”
“遵命。磁力加速炮枪贮能百分之九十三。等待发射。”
“开火,日吉和子中尉。”
两声闷雷滚过易洛魁号的船身。
“射手型导弹瞄准敌舰,射击!”
“发射完毕。”
两道雷电以及数百枚导弹朝着无助的先知人战舰直扑过去。
磁力加速炮弹率先命中——第一枚贯穿了其中一艘的首尾,而另一艘则被击中了引擎边上的中线,飞船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从头一直炸到尾。
片刻之后,射手型导弹也接踵而至,撕裂着它们的装甲,把它们炸成一片狼籍。被击中引擎的飞船腾起了一朵蘑菇云,接着是充满爆炸和火花的焰火表演。另一艘飞船升起大火,很快露出了其内部结构,它转过头对着易洛魁号,却射不出一枚炮弹……只是失控地飘浮在原地。僵死在太空中。
“先知人肮母的位置,西屋中尉?”
西屋中尉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在奥克坦纽斯座δ星系第四行星的极地轨道。以惊人的速度离开,四十五度方向。”
“将此情况传递给同盟号和盖茨堡号。”
昂斯中校舒了口气,坐回座位。他们刚刚阻止了一次先知人舰队将星球化为焦土的行动,拯救了数百万生命。他们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击败了四艘先知人飞船。
他突然从自我庆贺中惊醒过来,有什么事不对劲儿。他还没见到过先知人飞船逃跑。在他听过或见过的每一次战斗中,先知人会杀光每一个幸存者……就算他们被击败,也会不顾一切地采取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自杀战术。
“检查这个星球,”他告诉西屋中尉,“注意搜寻任何先知人去弃的武器,比如一些形状奇怪的发射器。一定有些什么东西在那儿。”
“遵命。”
昂斯忍不住祈祷西屋发现不到任何东西。真发现了什么,他也无计可施了。他没法扭转易洛魁号的方向回到行星上去了,引擎已经彻底报销。他们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就算想出办法停下来.他们也无法为磁力加速炮充能了,射手型导弹也告罄。他们相当于已经僵死在了太空。
他掏出烟斗,好让自己的手从颤抖中稳定下来。
“长官!”西屋中尉惊叫起来,“登陆飞船。异星人航母弹射了三十——更正,三十五——艘登陆飞船。我着见它们的影子,朝蔚蓝海岸城,一个人口密度极高的居住区。”
“一次地面侵略,”昂斯中校喃喃地说,“立刻联系舰队司令部,是派遣陆战队的时候了。”
奥克坦纽斯座δ星系第四行星轨道军事集结点,UNIEF驱逐舰易洛魁号
尽管打了胜仗,昂斯中校的情绪却低落到极点。他知道入侵δ星系的这四艘敌舰不过是先头部队。
昂斯注视着行星轨道上集结的近五十艘UNIEF战舰——护卫舰、驱逐舰,还有两艘航母和一个巨大的修理补给太空站。这比长达四年的丰饶星战役中科尔司令所投入的总兵力还多。雷思斯司令官己经竭尽所能。
尽管昂斯很感激这些快速赶来且力量强大的增援力量,但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司令将如此多的战斗力投入到这个区域。奥克坦纽斯座δ星系并非战略要地,星系中也不出产稀缺资源。当然,UNIEF有保护民众的责任和义务,但如今UNIEF的兵力分布力量已经很薄弱了。昂斯也知道,还有很多有价值的星系需要保护。
昂斯把这些念头抛在脑后,他知道雷思斯有自己的考虑。现在,易洛魁号的修理和补给工作才是首要任务——假如先知人舰队杀回来,或者应该说当它们杀回来时,他可不希望被打个措手不及。
现作的情况很寄怪:异星人投下地面部队后就把舰队撤退了。这可不是它们惯常的作战模式。昂斯估计这一定是某种他还无法理解的开局手法。
一个阴影掠过易洛魁号的前摄像头,那是修理站——“摇篮”。从本质上说,“摇篮”是个装有引擎的巨大金属平台。其实,巨大还只是个保守说法,它的面积超过一平方公里,影子足够遮住三艘驱逐舰。这个太空站可以同时对六艘驱逐舰进行整修,上下甲板各三艘,所花费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
它的表面安装了很多吊手、脚架,以便进行修理工作。补给管道、传送带和货柜车源源不断地将物资送上易洛魁号。但要完全修理好,还需要足足三十小时。
异星人并没有给易洛魁号留下致命伤。但在这次己经被称作“昂斯回旋作战方式”的非常规行动中,它却差点彻底完蛋了。
昂斯瞄了一眼掌上电脑上长长的修理清单。百分之十五的电力系统需要更换——当湿婆神式核弹爆炸时,它们被电磁脉冲熔掉了。反应堆需要彻底大修。冷却系统和阀门都被高温熔化了。有五组超导磁场系统也需要替换。
但最麻烦的是易洛魁号的腹舱甲板。当修理人员将情况报告给昂斯时,他亲自驾驶一架长剑截击机去看他到底对这艘船做了什么。
易洛魁号的舱腹甲板在她经过先知人的驱逐舰时,与它发生了擦挂。他知道肯定会损坏舱腹甲板……只是,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UNIEF驱逐舰有近两米厚的A级钛合金护甲。可昂斯把这层护甲完全磨穿了——每一寸每一分。创口周围的金属护甲弯曲变形,呈锯齿状。截着小型推进器的修理人员正忙着将受损部分切割下来,以便换上新的外壳。
飞船的底甲板如镜子般光滑平整。但昂斯知道平整的外观并不足信。如果当时易洛魁号的夹角倾斜哪怕一度,那两船相撞的力道就会把他的飞船削成两半。
飞船两侧的作战涂料,现在看来如同红色的鞭痕。修理厂主管私下对昂斯说,他可以把这图案抹掉——甚至可以重画,如果他需要的话。
昂斯礼貌地谢绝了这个提议。他希望就保待现在这个样子。当所有人都在称颂这次行动时,他希望借此提醒自己,他的行动只是出于绝望,而不是什么英雄气概。
他希望借此提醒自己,曾跟死神离得多近。
昂斯回到易洛魁号,径自走进自己的舱位。
他在那张老古董橡木桌前坐下,打开通讯器。“天罗中尉,你来负责下一时段的舰桥上的事务。我不想被打扰。”
“是,中校。明白。”
昂斯松开领口,解开制服。他从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瓶七十年的苏格兰威士忌,这是父亲送他的礼物。昂斯打开瓶塞,在一个塑料杯中倒了四公分高的液体。
他还有个更令人不快的任务要处理,就是考虑如何处置贾格斯中尉。
在这次故斗中,贾格斯不仅表现出了他懦弱的本质,拒不服从命令,而且在战斗过程中差点儿做出了叛乱行为。昂斯可以把他送上军事法庭。军事法律中的任何规章都会判他有罪……但昂斯井不想把这个年轻人送上审判席。他只希望将中尉调到一个更合适职位上——也许调到边境哨所。
这全怪他吗?作为一名中校,他有责任维护自己的权威,以避免任何船员产生一丝一毫的叛乱念头。
昂斯叹了口气。也许他应该提前告诉船员们自己的计划……但当时确实没有时间。当然,更没有时间去和贾格斯争论。要是有时间,贾格斯也肯定会和他争论的。不对。舰桥上的其他同事心中同样存有疑虑,但他们仍然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命令,正如他们的职责所要求的那样。
昂斯坚信应该给犯错的人第二次机会,但这场战斗是他的底线。
现在更麻烦的是,把贾格斯调走就会在舰桥上造成人手短缺。
昂斯进入易洛魁号下级军官数据库。这儿有几个人可能有能力担任导航员的职务。他在掌上电脑上浏览着该些档案。看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
那篇关于空间—质量压缩率的论文还打开着,作者战斗中匆忙间计算出的航线矫正数据也还没有清除。
昂斯笑着将这些文档备份打包也许日后他会在学院里讲到这场战斗。到时候,这些原始资料会有用的。
这里还有阿基米德侦察哨所提供的情报资料。这份报告内容非常详尽:清晰的数据图像,该物体通过跃迁断层空间的预计航线——即便有人工智能辅助,要算出这个也非易事。这份报告甚至将敌舰跃迁路线,换算成UNIEF天体物理学标准空间坐标,以便估计它出现的位置。绝对准确详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