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书桓开心地一笑,忽然抓住她的手,感受到那温暖的手指被自己紧握住,他满足地叹了一声:“贺兰璇......”
卫姝僵直地站在床边,垂眼看着尹书桓笑的恍若一个捡到至宝的孩子,她不知该不该抽出自己的手来?
正犹豫间,她指尖已经微微一僵。这细微的变化提醒了尹书桓,他微微一怔,已经回过神来。
方才还迷茫的眼神随即变得清明。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抬起眼睫毛打量四周的场景。
在目光落到盆里还未烧尽的屏风时,浑身一僵,他放开了卫姝的手。眸色一沉,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神色清冷,不似平日那种温柔的伪装,而是带着卫姝从未见过的警惕和锋利。
卫姝扯了扯唇角,不去管他面上那沉沉阴霾,转身去瞧他的衣裳烤干了没有?
看着她查看衣物的动作,尹书桓回神,低头掀开被子的衣角看了看,脸色一红,连忙又把被子盖了起来。
他偏着头,见卫姝慢条斯理的烤着自己的衣物,那轻柔认真的摸样看的他心底一暖。
正想开口与她说话的时候,却见卫姝已经捧着烤干的衣物过来,佯装淡定的将衣物放在床边,清咳一声,小声道:“衣裳已经烤干了,你自己能穿吧?”
见尹书桓目光柔软地看着自己,卫姝犹豫一会儿,从怀里掏出百花丸,这百花丸,乃嬴昊辰以前送给她的,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粒,她一直没舍得吃。
她又看了尹书桓一眼,见他脸色苍白,伤势又重。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最后一粒百花丸送到他唇边,轻声道:“吃吧,吃了伤会好的快点。”
尹书桓回眸笑着看她,目光在她左手腕间转了一圈,见她伤口因动作又浸出了不少血迹。想起她受伤,尹书桓眸光一黯。随即转过眼,拿起她掌心的百花丸对她笑了笑。
见他拿了药,虽然心里不舍,卫姝也并未说话。正欲起身之时,他忽然长臂一伸,将她的腰搂住。
她瞳孔一缩,正欲还手之时,嘴里忽然被喂了那粒百花丸。
百花丸入口便化作一道清香的气息,顺喉流下,淡淡的药香弥漫在两人之间,闻起来沁人心脾。
她怔了怔,回神想拂开他的手时,腰上的力道瞬间松开。她连忙从尹书桓怀中起来,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
尹书桓神唇边绽了细细的笑容,伸手去检落在地上的衣裳,笑道:“你是女孩子,总归需要人保护的。”
卫姝咬了咬唇,正欲说话的时候。
尹书桓却含笑道:“若要说什么让人伤心的话,那便不用说了。”他笑容收起,像是昙花一现的美:“我知你心底的想法,却不愿触及它。”
他顺手将内衫搭在身上,淡淡道:“这里有密道通向冷宫。”
卫姝一听可以出去,面色一喜。抬眼见他艰难地穿着衣裳,连忙弯腰过去替他穿衣。
尹书桓见状,便放手任她去了,垂下眼帘俯视着她。
他的心上人此时离他这般近,漆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在眼前,透过火光似是要落进心底一般。
他唇角噙着笑,下意识用手缠住了她的发。在卫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匕首,轻轻一挥,便将她的一束青丝削断在掌心。
卫姝一愣,他却将发丝拢在掌心,轻声道:“这里是我母亲被关押的地方。”
他垂眸睨着掌心那漆黑的发丝,只觉心里一片安宁。那些遥远又难堪的往事,他忽然想同她倾诉。
好似只有这般分享了童年的秘密,两人之间的距离才会拉的更近。
听他这么一说,卫姝手一顿,继而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替他将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上。
尹书桓微微偏头,望着眼前的火光,眼神似乎透过暖黄的火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娓娓而谈:“我的母亲是殷周最小的公主,当时殷周分成东殷和南周两国,我的母亲便随着父皇来到了东殷。那年我母妃十三岁,小小年纪便生了一幅花容月貌。”
顿了顿,他凄然一笑:“东殷建国之后,我母妃便在这地下宫殿一住便是十年。十八岁那年,母妃怀了我。四岁以前我都和母妃住在这里,只要有机会母妃便想亲手杀了我。”
盆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淡淡的灰尘味弥漫在空中。卫姝垂着眼,手上的动作却在他平静的语速下变得僵硬起来。
他说着他的故事,却淡然的像是别人的往事。
他握着她的发丝,喃喃地道:“我永远都记得母妃看我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憎恨和嫌恶。母妃在二十三岁的那年去世了,而我被父皇抱出了地宫。”
他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意,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是我第一次见到月光,只觉得它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他低头瞧着卫姝,喟叹一声,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那声叹息似乎久久也未消散:“后来,我便去了北梁,遇见了你。”
他笑容明媚,眸中有熠熠生辉的光芒:“少年时的记忆纵然那么美好,可我只觉得与你真正相识相知的时日,也不过是你十五岁之后的那段日子。”
他抚着她的脸庞,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每一个与你相遇的时光,便仿佛是偷来的那般。每一次同你相遇,我都细细数过,将它刻在心上。”
看着他的眼神,卫姝不忍心打断他的话。犹豫了片刻,她握着他的手,笑容温和,又诚恳无比地道:“与你相识的日子,我也是快乐的。我们一起渡过的岁月年华,我也一直铭记在心。书桓,你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一直希望你快乐。”
尹书桓微微一笑,却不接她的话。
他收回手,垂头望着她手上捏着的东西笑道:“贺兰璇……”
“嗯?”
“你一直拿着我的下裳。”
卫姝闻言脸色一红,连忙将下裳塞进他手里,转身讪讪地道:“那个你自己穿。”说完这话,她便飞奔了出去,再也不敢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