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多劳,这句话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适用的。
木拓既然做的不错,益宁就将自己会的通通教给他,毫不藏私。相应的,木拓在心生感激的同时,也感到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现在,田地里的这些事情,木拓已经基本上可以拿得起来了,除非遇到未知的状况,众人商量试验了之后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才会请祭司过来。
这些甘蔗,自从种下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开过花,也没有结出任何看上去像果实的东西。
木拓还为此犯过嘀咕,曾经特意请益宁过来看是不是自己哪些地方没有注意到出了岔子,直到益宁说这种东西是不会开花结果的他才放心下来。
反正只要祭司说没事,那就没事,像是土豆跟红薯,也是没有果实的,但是根茎却是极好的食物。
虽然木族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生活模式,生产劳动的话有点像前世的公司,人人都可以选择一份工作去上班,按照劳动量发工资,工资可以用来购买生活必需品。
选择工作的话,可以按照个人所长和意愿来综合决定,木族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比较民主的,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那就是收获日。
他们管大批栽种的作物成熟的时节叫做收获日,只要是这一天,所有的人,除了照看孩子的妇女老人、负责养殖动物的牧养者,守护族地的巡逻甲卫不用参加之外,其余的族人,一律要停止一切手头上的活儿,参加收获日的劳动。
这一次却又不同以往。
以往收获,祭司早早就会吩咐准备好农具,雄鹰会带人准备好一切用具并带人运送到地头,所有人在前期都根据自身特长分了小组,由小组长去领取了需要用的农具和需要完成的任务,然后带着组员过去劳作就可以了。
可是这一次,所有的人包括小组长都一头雾水,因为这回被运送过来的”农具”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种”农具”由两根粗粗的木桩制成,高约两米左右,中间是木工领着几个徒弟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雕成的齿轮,相互咬合,巧夺天工。在其中一根木桩上,中间整个被掏出一个碗大的洞,洞里插入了一根结实的横木,横木的这头还绑有兽皮绳做成的绳子。
这两根木桩都有一人环抱那么粗,雕成的齿轮也相当大,而在齿轮的下面,还有一个圆槽一样的东西,圆槽里还雕刻有深深浅浅的刻痕,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
虽然看上去很庞大,但是这个东西制作起来显然不是工程量最浩大的工程,一个圆形的水池已经注满了清水,水通过一条两米宽的水渠从远处河道直接延伸过来。
还有数十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成摞堆放在旁边。
木桶旁边还有很多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木片,木片的边沿经过特殊的处理,有细小的凹槽。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木楚带着一群人,早早的在田地旁边垒起来了十个大灶台,每个上面都架上了一口大铁锅,旁边更是准备了成堆的木材。
难道要现场做饭吃?以前收获日也有争分夺秒的时候,大家忙得顾不上回家做饭,那时都是族里安排人统一做好了送到田间,大家一边干活一边换班,轮番就把饭给吃了。
而最最奇怪的来了,远远的,十几个牧养者牵着几头小牛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妇女,叫木箩,脾气爽朗善良,在村子里人缘极好。
有人就开始笑闹:”木箩姐姐,今天可不是放牧的日子,你怎么把小牛牵过来了?难道昨晚阿土哥太努力,你忘了今天是收获日了?”
”放你的屁!黑猴,不知道就不要瞎说,当然是祭司让我来的,你就等着看吧!”木箩泼辣的骂了一句,脸上浮起一抹羞红,嗔怪的横了那个黑瘦的男子一眼,余光扫过人群中的丈夫,赶紧收回目光,故意高高抬起头,大步向前走去。
”祭司让她来干什么?”
”不会要把这些小牛杀了当晚饭吧?”
”啊,现在猎物丰盛,干嘛要杀小牛啊,这些家伙脾气这么温和,从来不逃跑,就是繁殖的慢了点……难道祭司觉得养着它们不值了?”
”是啊,一年才生一窝,一窝还只有一只,最多两只。要我说,杀了也好,省的浪费精力照顾它们那么久,也提供不了多少肉。”有人开始恍然大悟。
旁边的人跟着点头:”祭司考虑的就是长远,还是养兔子比较划算,一年好几窝,一窝七八个,长得也快。”
……
益宁听的直扶额,这都脑补了些什么啊,这些人心里,动物就只有”被吃掉”这一个用途了对吧?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木拓看向益宁,益宁鼓励一笑,点了点头。
木拓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一步,抬手下压:”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嘈杂的人群慢慢平息,聊天谈笑的人们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被一双双熟悉的眼睛注视着,木拓觉得后背开始出汗,心脏也蹦蹦蹦跳的厉害,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好像之前准备好的语言,都一股脑儿的从自己脑子里溜走了一样,只留给他一个空白的脑壳。
”没事,放轻松些,他们都是你的族人,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就按照你准备的做就好了。”
祭司平和的语调响起,木拓一愣,是啊,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多,但是都是从小就认识自己,跟自己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德行?他就是出个大洋相,最多让他们笑话一顿嘛,他又不是没有笑话过别人。
这么一想,心渐渐就定了。
”今天是收获日,收获的作物是这些从春天生长到现在,但是连朵花都没有开的作物--甘蔗。我知道,很多人都好奇过这东西到底哪儿能吃,说实话,我也好奇,我还偷偷摘过叶子尝过呢。”
哄的一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还有小崽子借机起哄:”木拓大叔,好吃吗?”
木拓笑了一下,故意苦巴着脸:”呸,又苦又硬,根本就不能吃嘛。”
人们笑的更欢了。
”不过,今天,我就告诉大家甘蔗要怎么吃,要怎么收获,还有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至此,木拓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益宁跟木坤站在一旁看着,木坤还没什么,益宁却欣慰的长出一口气:”唉,好难啊,调教一个管理人才出来,真是不容易。”
木坤捏了捏他的手:”你做的很不错。”
益宁抬头看他,二人相视一笑。
自从跟木坤坦诚了之后,益宁想要做的许多事情就不需要再偷偷摸摸的瞒着木坤了,直接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要达成一个什么效果,这其中运用了什么样的理念,最后呈现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
木坤学的很快,而且因为对这里的环境更加了解的缘故,他往往能够指出益宁想象中的不足之处,并提出更加实际的意见加以弥补,连益宁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一两个专业化词汇也能听懂了。
木拓那边跟大家粗略解释了那由两根木棍做成的东西是一个榨糖机,而甘蔗是可以生吃的,可食用的部分是它的茎秆,如果像木族这样大规模种植的话,甘蔗的最大作用就是用来制糖。
一听到制糖,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祭司从红薯中提炼出的糖块,成功的俘虏了几乎所有孩子的心。对于大人来说,糖块这种东西,虽然吸引力不是那么大,但是能够吃到这样甜蜜又使人心情愉悦的东西,总是开心的哈。
木拓让已经培训好的小组上前,给大家示范。
木箩牵着一头小牛过去,将横杆上的绳子绑在牛背上,小牛性格本来就温顺,刚刚往它背上绑东西的时候有点烦躁,叫了两声,木箩温柔的安抚,用手摸它的脖子和耳朵,它就很快安静下来了。
那边几个小伙子手脚很快,挥起大刀砍下十来根甘蔗过来,扔给后面的人;后面人戴着厚厚的手套,快速的将叶子剥干净并且削皮后,传递给第三个人;第三人抱着甘蔗跑到注满清水的水池旁,交给早就在水池旁等着的第四人;第四人接过后放到一头高一头低的水槽里,在水流的作用下,用大刷子将甘蔗上的泥土和灰尘洗干净,递给第五人;第五人抱着跑到榨糖机旁边,交给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把十数根甘蔗一次赛进齿缝里,木箩一拍小牛,小牛就开始拉着横杆在转圈圈,杠竿带动小齿轮,小轮轮带动榨糖机主体部分,整个榨糖机就开始吱呀吱呀地开始工作。
很快,汁水流到了围在旁边的圆槽里,顺着出口,注入大木桶,这就是制糖的初级原料--糖汁。接汁的木桶上有布做的筛子,作用是把一些杂物过滤掉。
甘蔗被反复压榨五六次,直到最后没有什么汁水流出了,才被扔到一边。
随后,糖汁一桶桶地被提到不远的灶台旁,倒进大锅里。
早就等着的人把火烧起来,用不了多久,糖汁就开始咕嘟咕嘟地泛泡泡,甜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不参加收获日劳动的小崽子们原本都在不远的地方玩,被这种甜蜜的香味儿勾的一个个都跑了过来,但是因为族长跟祭司都在,他们也不敢放肆,一个个吸着手指头站在旁边看。
烧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糖汁慢慢地变成了糖稀。
这时候,制糖的小伙子便开始在旁边的空地上搭起了制糖的模架,就是刚才那些小木片,按照大小顺序排列,变成一个个方正的小格子,被让在芦苇编成的席子上。
糖稀熬好后就被倒在席子上的小格子里,糖稀在空气里慢慢固化、变硬,最后就成了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红糖。
趁着红糖还没有完全硬掉,一个小伙子用手指手挑了一些,舔一下,惊叫出声,眼睛里却满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