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夜百草黄,益宁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外的树木花草像是被抽取了生命力一样,在深深浅浅的绿意中透出沧桑的黄色。
木坤难得的没有先于益宁起床,而是在他睁眼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才松开一直抱着着他的胳膊,放他起来。
想起昨夜的癫狂*,益宁羞红了脸,轻轻的在木坤脸上吻了一下,才越过他跳下床,抓过袍子随意披上,出去洗漱。
木坤懒散的侧躺,一手支头,像是一个吃饱喝足的大型兽类,满足的看着自己心爱的母兽在自己的地盘上闲逛。
看着他纤细优美的光裸脊背,连同那些暧昧的青紫痕迹,一同被光滑的袍子盖住;看着他脸颊绯红,羞涩的在他脸上柔柔的印了一个吻;看到他赤脚踩在地上,拉开卧室门然后……僵直了身子不动了……
嗯?怎么回事?
想到益宁身体不好,木坤心下一急,衣服也来不及披,手一撑就一跃而起,三两步来到益宁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探身看他脸色:“怎么了?”
益宁抖着手指指着客厅,满脸的不敢置信:“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木坤顺着他手指扭头看了一眼,顿时也跟按了静止键一样定住了,惊讶的张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状况?
入目皆是满眼的绿色,碧绿的叶子层层叠叠占据了整个大厅,手指般粗细的藤蔓爬满了每个角落,桌子、圈椅、昨晚他还睡了半夜的榻榻米床、茶壶、木雕、壁画……全都看不见了,入目全都是叶子、叶子、叶子!
深绿色、墨绿色、刚刚长出来带着点娇嫩的浅绿色、边缘泛着黄色即将枯败的苍老绿……甚至连天花板和墙壁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的藤蔓和绿叶将这个房间填充的满满当当,让人一眼望去,以为自己不小心拉开的是时空之门,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
“叶子……好多叶子……”木坤目光发直,喃喃的回答益宁刚刚的问题。
“那我就没有看错……”益宁眼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直愣愣的,大脑简直都要停止转动了。
木坤伸出手去触碰面前的一片叶子,本能的想摘一片看看。
带着点颤抖的手指刚刚碰到叶子边缘,二人就看到所有的叶子同时一抖,一个软软的童音响起:
“唔……睡的好饱~谁碰我……啊!流氓!不穿衣服!”
益宁跟木坤对视一眼,好吧,他们好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木坤倒没什么,益宁却下意识的瞄了身边人一眼,之间木坤浑身上下不着片缕,八块腹肌光明正大的袒露着,顺着人鱼线往下扫一眼,风吹小鸟好清凉……
“穿上衣服去!”益宁使劲推了他一把,砰的一声关了门。
小绿声音一直是孩童模样,虽然知道的多,但是从他把它种下到现在也才短短不过一年半,还小的很呢,不要污染小孩儿的眼睛啊摔!
木坤知道是小绿就放心了,耸耸肩去穿衣服,一株破草而已,事儿还真多。
将木坤支走,益宁又拉开门跟小绿说话:“你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怎么长了这么多?而且你能说话了?我真的听到你说话了没错吧?”
“不知道啊,昨天半夜睡着睡着觉着有人喂我吃了好多好吃的,然后醒了就成这样了啊。”小绿倒很开心,所有的叶子一起摇摆,还举起万千藤蔓晃来晃去,像是在打量自己新手脚一样。
益宁开始发愁:“突然长这么大,屋子里根本呆不下了啊,你为啥不往窗户外面长?”话说植物不都是向往阳光雨露的么?这只虽然一直家养,但是跟人一样住在客厅里算是怎么回事?
“都说睡着了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把身体全放客厅里……嗯,可能是看你坐在椅子上很舒服,也想坐坐吧。”小绿咯咯笑,继续开心的挥舞枝蔓。
益宁摸摸下巴:“你这样……我怎么出去?”
“呃……”小绿也觉得自己好像身体太大了,虽然多了很多只手和脚很棒,但是是有点占地方哈。
卡壳了一秒,所有的藤蔓开始往中间缩去,同时飞快的在空中缠绕、缩紧,两三分钟的工夫,已经缠成了一个人形,有点泛黄的叶子脱落掉地,嫩芽儿缩回枝干内,只留几片宽大墨绿的叶子在腰间围了一圈,并从头顶垂下几十根带着细小叶片的“头发”,最后将生长在花盆里的根“砰”的一声拔出,同样缠绕成了两只小脚。
完成了这一切,人形小绿从窗台上跳下来,转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同样由藤蔓构成的脸上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跳起来扑到益宁身上:“哥哥,你看你看,我有手了!我有脚了!”
小绿化成人形,大概两三岁的小孩那么大,70多厘米的样子,也就十多斤,益宁还不至于被这点重量扑倒,直到小绿爬在他身上抱着他腻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卧槽,这技能也太逆天了吧?
“……这是你的新技能?”虽然变成了人形的样子,但是整体由藤蔓构成,挂在身上皮肤接触的感觉跟抱着一团新鲜柴禾的感觉区别不大,益宁还没有从震撼中反应过来。
“恩恩,除了这个,我还会很多哦,哥哥,我们不要那个臭流氓了好不好?我能保护哥哥哦……哇啊啊啊,你干什么,臭流氓,松开你的爪子!”
木坤才不管他这一套,捏住后颈将小绿强行从益宁身上扯下来扔到地上,阴沉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刚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知道这家伙是小绿对益宁没有威胁本来不想跟他计较,可是这小坏蛋一开口就挑拨离间是怎么回事?
“哼,臭流氓!哥哥~~~”小绿双手叉腰,狠狠瞪了木坤一眼,张开双臂又想往益宁身上扑,被木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反手从窗户扔出去了。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际,随即听到“噗通”一声,不知道这家伙掉到了哪里。
“……不会摔坏吧?”益宁担心的往窗户外瞅了一眼。
“不会,他比你结实多了。”
“那倒是。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白菜豆腐汤,煎饼。”
“几个鸡蛋?”
“两个,我来帮你烧火。”
“好。”
……
两人一前一后往厨房走去,窗外的小绿扒着窗户咬牙切齿,一边努力迈着小短腿往上爬一边在心里骂,大流氓,大坏蛋!不但霸占我哥哥,还挑拨哥哥跟我的关系!还虐待儿童……呜呜呜,哥哥我也要吃!
一个月后。
萧瑟的秋风拼命的拉扯着树枝上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小草已经干枯变黄,最后一茬红薯已经离土入窖。
趁着土地还没有被完全冻硬,木拓正带着大家将土地翻整一边,把草木灰和粪便、杂草发酵做成的有机肥埋到泥土下面,经过一个冬天雪水的滋润,来年春天正好播种。
铁锹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根据插进泥土的深度和通过木柄的震动的手感来确定泥土的松软程度,木拓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技巧。
“再深半尺。”跟三组的小队长交代一句,粗壮的汉子带着憨厚的笑容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将木犁的机关松了一个卡扣,铁质的沉重犁头随之向下倾斜两寸,翻起的土层厚度便能增加半尺。
能够发明这样的犁子出来,益宁也没有想到。
他只是跟木工讲解了犁子的构造,又杂七杂八的说了点杠杆、齿轮、比例和传送的概念,这家伙就造出了可以调节深浅的犁子!
益宁大感兴奋,已经将播种机的原理也告诉了木工,并开始期待明年春天播种的时候能够用上播种机——按照这种速度下去,是不是要不了几年,这里就能实现自动化生产了?
果然有个机械方面的天才很有必要啊。
三组组长调好的犁子的深浅,直起身准备接着工作,转头的一霎那,看到远远的一群黑压压的人影正向着这边走来。
他一愣,白水族已经在秋风起的时候,顺利加入了木族,对于族内反对的声音,益宁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闭嘴了:
“贝鄂山下,往上追溯几代,说不定都有血缘关系,大家同饮喝贝鄂河里的水,同吃贝鄂山孕育出的山珍,同享守护神赐予的馈赠,才能有今天这样的规模。我不希望在我所在的种族,出现压迫和奴役,出现构陷和不平等!”
他说这话的时候,严肃而认真,笔直的脊背和抿紧的嘴唇让这个少年显出从来没有过的肃杀和严厉,木族人突然发现,他们一向有些“软弱”的小祭司,原来也能这样威严!
是的,威严!
那一瞬间,所有的木族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好像自从身边多了那个山精一样的藤蔓小男孩的时候,他们的祭司就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起来,这种改变是渐微的,又是快速的,以至于益宁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所有跟他接触过的木族人都感受到了。
三组族长愣了一下,这些人衣衫褴褛,绝对不是木族人,贝鄂山延绵百里,附近也没有什么别的部族了,这些人到底从哪儿来?
正在思考间,却见到自己的搭档,负责牵着拉犁子的小牛、保证小牛按照直线走的溪石,突然浑身颤抖起来,眼睛瞪的老大!
一把扔了缰绳,溪石疯了一样冲着那群人影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吼:“黎贡!是黎贡他们,他真的接回了独龙族的人!黎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