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屋顶上,一直喝到太阳从地平线跳起来。
房顶上的几个酒坛因为冷风卷过,摇晃不停,其中一个还滚动着从房顶落下去,在刚踏出房门的剑心面前炸开,倒是吓了她一跳。
几步冲到院子里,抬头看着房顶的自家小爷和二少爷,这才拍怕胸口,“小姐,二少爷,你们喝酒的瓶子别扔到院里,小心砸到人。”
轩辕熙看着仰头叉腰的剑心,笑道:“是是是,让剑心受惊了。”
“剑心我皮糙肉厚的,砸到也没事,这其她几个姐姐非要被吓出病来不可。”说完,又对秦璇道:“小姐,该洗漱了,待会就要出发了。”
“知道了。”她站起身,拍拍皮肤上的灰尘,“二哥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轩辕澈摇摇头:“你自己回去吧,我这边还要在这周围走走,凡饥荒必定伴随着疾病,能救活一个算一个。”
“那好吧,我们最多在这里呆半个月,然后就要回京了,若是有时间,二哥就去京城走走,太皇太后身子枯竭的厉害,依我看只有三四年的寿命,若是二哥有办法,就尽量试试吧,不过我看太皇太后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很不好,看透了一般。”
“若是看透了,还是能多活几年的,不过既然你开口了,这两年我会走一趟京城的。”轩辕澈站起身,看着下面的已经开始往马车上搬物件,才道:“好了,你们早点出发吧,我早上还有几个病人要看。”
“嗯,二哥慢走。”
秦璇等轩辕澈飞身离开,她才飘落下来,看到景千曜站在正堂门前,正目视着远处那露出半张脸的太阳。
“照样是不是很好看?一天的开始,总归是要充满活力的。”
“是啊,你二哥离开了?”
“刚走,若不是这里还有病人,他可能会和咱们一起走,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他的医术真的很厉害,昨晚告诉我说,足以称得上是生死人肉白骨,想来皇祖母的身子应该是能多坚持几年的。”
“或许吧,二哥说等空出时间就会进宫为皇祖母看看,有他出手,至少能让皇祖母活到九十岁,不过二哥配的药,效果奇效,却是苦不堪言,从小到大我最害怕的就是生病,有的时候宁肯病死,也不想喝药。”
“不管如何,我也都想让皇祖母健康长寿,她这一生过的并不顺利,说到底都是皇祖父辜负了她。”
秦璇对这话却有些不以为意,“那也是皇祖母的人生,身为女子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啊,很好了。”
用过早饭之后,他们就坐上马车,继续往西北大营那边敢去,他们自然最终的目的地只是石头城罢了。
后面的马车里,四个丫头叽叽喳喳的问剑心轩辕熙的消息。
“剑心,那位就是你家的二少爷?”在宫里的时候,春诗知道皇后娘娘自小是被养在别人家的,而那户人家家里有两位少爷,昨天一见,那种气度风华的俊逸模样,让他们都不由得羞红了脸。
明明看着就是一位和成亲王那般的温润玉如的翩翩公子,偏生被一袭艳色墨莲的红袍点缀的光华夺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那唇角的一抹淡淡浅笑,如同那冰天雪地中悄然窜出来的一珠红花,让人觉得春天似乎提前来了。
“是的,二少爷是不是长得很诱惑人?不过二少爷还是天下第二的神医,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敢从阎王的手里抢人,但凡是还留有一口气,他就能让那个人起死回生。”
“那么厉害?”傲雪掩唇低呼,之后目光露出一抹哀伤,“若是能早几年遇到你的这位二少爷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求他为我娘看病,她就是一个小风寒,再加上庸医误诊,才一下子没了性命,虽说后来娘娘也给了我银子让我为娘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却也是为时已晚。”
“傲雪姐就别伤心了,生死有命,我们老爷说了,这人自从生下来的那一日就已经走在了死亡的路上,或病死,或老死,不管是哪一种,最终终归是一抷黄土掩埋枯骨,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活着的人还是要看开,伤心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秋歌点点头,很是赞同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难过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我懂。”剑心别看年纪小,但是说起道理来却是头头是道,虽说她还真的没有经历过身边人的生死,却也是见惯了许多。
当晚一行人在临近石头城的镇子上歇下,第二日下午就到达了石头城。
顾名思义,石头城全部是用一块块极大无比的石头堆砌的城墙,厚度足有十米,而且巨石与巨石之间,甚至连匕首都难以刺透进去,足以见得边关的城墙是有多么的厚重,毕竟这里是大周的咽喉,只要冲破了石头城,大周就会面临着被直捣京城的危险。
这里的进出城门检查的都是很严格的,因为他们没有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介意那些官兵的严格检查,通过城门之后,景千曜还是很满意的,为他们的尽职尽责。
“夫人,咱们要在哪里下榻?”刘婉珍问道。
想到接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她就真的是很难受,而且身上的衣裳也不再华丽,看上去也就是一件厚重的披风,狐裘就别想了,而且洗漱的一应顶尖的物事都没有,晚上即使是沐浴,也不过就是用热水冲洗一下,浴桶就别做梦了。
“石头城有畅然居,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就歇在那里。”
“畅然居?居然连边关都有?”刘婉珍不得不惊讶,毕竟这畅然居的名头也不比烟雨楼要差,烟雨楼没有客房,只是提供吃饭的地方,而畅然居的饭菜虽说比不上烟雨楼,但是那供给客人歇息的客房,却是精致华美,休息一晚最便宜的房间,也需要最少二十两银子,好的还有百两银子之多,而且里面还提供各种休闲场所,棋室,茶室,还有女伶能弹奏天下绝美的琴弦之声,是很多文人雅士都趋之若鹜的地方,一些天下富豪巨贾每到一处,都会在畅然居下榻。
畅然居里还有一项很是特别的服务,就是住满十日会免费让你住一日,或者是换取同等值的茶叶,那茶叶绝对是物超所值,即使不喜欢喝茶的人尝过那种百草茶之后,也会喜欢上,它是一种养生茶,多喝可以清肺明目,总之优点多多。
“畅然居天下分布二十一座府城,二十一座府城,一家不多,一家不少,每一家都是日进斗金,婉珍可住过?”
“没有,不过家里的大哥去住过几次,回府和父亲说起过,我听到之后就觉得定然是很厉害,后来也偷偷的和府里的丫头去看过,那里简直就不像是客栈。”说完,觉得她了解这么多,定然是住过的,“夫人住过很多次吧?”
“是啊,畅然居是二哥家的产业。”她微微笑道,然后感觉马车停下来,掀开车窗,指着那块金色的匾额,道:“虽说这里是边关,但是来往的马队商客还是很多,畅然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没有空的,这次我提前飞鸽带了消息回来,给咱们留下了五个房间。”
这边刚下了马车,一个身穿湖蓝色流金羽缎的中年男子跑上前,他的笑容有些奸诈,鼻翼下两撇小胡子因为跑动和冷风忽悠个不停,特别的带有喜感。
“小的见过大小姐,见过姑爷,见过刘姑娘。”分别给三人见了礼,他才起身笑道:“前几日接到家中的车总管,说是大小姐和姑爷要回来,这不房间早在昨天就为三位准备好了,外面天寒地冻,姑爷,大小姐,快点里面暖和一下吧,瞧这天儿,今晚指定是要下一场暴雪的。”
“凯叔,你是不是又好久都没有剪胡子了?吃饭也不怕掉进碗里。”剑心上前,俏皮的扯了扯掌柜的两撇小胡子。
凯三赶忙拍开剑心的手,瞪了她一眼,“去去去,别乱动,你婶子可是喜欢的紧,别没规矩,赶紧伺候小姐和姑爷进去休息,我让你婶子去做两桌菜,这天都很晚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完全黑下来,咱们这儿的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是是,剑心知道了。”
之后剑心就在前面熟门熟路的往楼上走,一直走到四楼才停下,指着前面的一个房间第春诗几人道:“春诗姐和秋歌姐住这间,冬梅姐和傲雪姐住在旁边这一间,福公公和小瘦子住那边那一间……”
“等等,剑心,你喊哪个寿?”
“胖瘦的瘦?”这个喊起来顺嘴儿,她一开始喊的就是这个,直到有一次和春诗姐说漏了嘴,才让他察觉到。
永寿鼓起腮帮子,因为皇上和娘娘都在,他也没有和她多争辩,待会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和她好好的谈谈。
门的旁边有一个三十公分,宽七八公分的木牌,上面是漂亮的瘦金体毛笔字,上面写着“桃源居”。
秦璇站在这里,指着旁边的那个房间,对刘婉珍道:“这里是你的房间,里面的摆设你应该会喜欢的,想要热水就把桌上的牌子扔在书桌旁边的一个方孔里,稍后就会有人上来给你送热水,等沐浴完之后,咱们就去一楼用饭。”
刘婉珍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还有或许是因为身子回暖之后,才殷红的脸颊。
“夫人您也快点去沐浴吧,话说一走进来,这里面真的很暖和,好像春天一样。”
“也难怪,这里的房间和房间之间全部都是铁板夹层,在后院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添柴取暖,就像是庄户人家都有的地龙,自然是暖和的。”
走进房间,景千曜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自顾取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屏风上,打量着这个房间。
一个屋子是三间,左边是寝室,中间是客厅,右手边则是洗浴间,而且在正堂和寝室的地下都铺着厚厚的地衣,仔细的看过之后才会发现,完全就是用很多张白貂的皮毛连成一整张铺设在地上的,人踏在上面,悄无声息。
客厅的正中间放着一尊青铜兽口的半身高香鼎,对面临窗边放着一张火红狐裘铺设的美人榻,榻上中间放着一张赤色檀木方桌,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两米多长的美人榻两边还放着宝相纹的锦澜大迎枕,在锦榻两边一米外,分别站着两架一人高的细长雕花镂刻纹饰的烛台,在往外延伸就是两个一米高的柜子,上面放着花瓶,瓶内插着鲜艳的红梅。
客厅和寝室是一个半圆形的拱门割开,上面垂挂着密集的水晶珠帘,伸手一拨弄,就是悦耳动听的哗啦声,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寝室内更是奢华贵气,只是那床幔,就是在大周称得上顶尖的七彩羽纱缎,这种缎子是京城中各大豪门贵妇小姐都喜欢的,做百褶裙会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每个房间都放着一张很大的水镜,站在水镜前,整个人都会被映衬的格外清晰,即使是宫里也只是做工顶尖的铜镜而已。
“皇上,赶了一天的路了,早点沐浴吧,待会咱们就下楼用膳。”秦璇去了他的衣裳,走到洗浴间给他搭在屏风上。
“这种房间,每日百两银子倒是物超所值,看来你二哥的家境,确实不一般,只是朕没有听说过,否则这天下首富,玉家想必要让位了。”
“我师傅复姓轩辕,是华夏祖先黄帝的嫡系后嗣,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皇上,师傅一脉,从来都是悠闲度日,从来不会参与朝堂之争,更不会和皇室众人来往,若不是我自小是师傅养大,否则就算是祖父和师傅有交情,师傅也是不会待我如此的。”
景千曜心中暗惊,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当初黄帝造车,才有了轩辕这个姓氏。
按理说他们是轩辕家的嫡系后嗣,才是这天下最名正言顺的正主。
“这是为何?”
“自然是无欲无求,轩辕家从来对于医术都有着严重的痴迷,皇上看我二哥就知道了,大哥则是对武功深有研究,别的事情都入不得他们的眼。再说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享多大的福气,就要担多大的责任,对于他们来说,隐居避世,闲云野鹤才是最好的生活。”
“这倒是奇人,若是有朝一日,朕真的是想要拜会一下。”
“若是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师傅会亲自上门的,只是我劝皇上还是别抱太大的期望为好。师傅可是很懒的,但凡是没有需要出府的事情,他是绝对都不肯多走一步路的。”
泡在偌大的浴桶里,秦璇难得的在他背后为他按压着肩膀和后背的穴位。
“璇儿,这一路走来,朕想了很多,这次回去,或许京城的权势要开始重新洗牌了,到时候将军府可能多多少少受到波及,到时你不会怪朕吧?”
秦璇手上的力道不便,笑道:“只要秦家的人没事,地位算不得什么,祖父也早就不喜欢官场了,到时候若是皇上想要收回将军府的头衔,他们也定然会理解你的。”
“这一点你放心就好,对于老将军,朕也是非常的尊敬,能在大周最动荡的时候平定天下,最鼎盛的时候抽身而退,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朕曾经听皇祖母说过,当年天下初定,皇祖父想要封秦环大将军为异姓王,却被他拒绝了,最后只是要了个一品的镇国大将军,连普通的公王侯都没有要,这种心性却非旁人可比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不是历代陪着帝王打天下的人最后的下场吗?其实有的人却是如此,有的却不是,当初太祖不过是知府之子,却能最后问鼎天下,想必是有着过人的智谋和手段的,若是真的想要皇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会直接抢过来,若是后来谋朝篡位,那就是逆臣贼子,真的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非都是傻子。”说完,她眼神看着他的后脑,发丝被热水打湿,而她勾起的唇角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若是我的话,就要在天下初定,新皇未登基的时候,直接取而代之,也好过后来的谋朝篡位,不管成与不成,名声终归是坏了,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天下再次的动荡。”
“你倒是想的够多,璇儿想做女帝吗?”景千曜的话语中蕴含着戏谑和笑意。
“谁要做啊。”秦璇在他背后的一个穴位重重的按压了一下,顿时听到景千曜的抽气声,才解气似的放松力道,“我又不懂政权,而且我的手段过于血腥,稍有不如意恐怕就会直接将他们砍了。”
“血腥政治有血腥政治的手段,或许也有必要。”每日朝堂上的事情,但凡是真正的大事,众人还是要看成亲王和端王等人的眼色,而真正站在他这边的也只有几个老臣,先帝的心腹则是分属在两方势力里。
若是当初不是他坐上那个位子,说不定那些老臣也会有不少的人站在自己身边的,在他们眼里,自己就好像是那弑君夺位之人一般。
御史台的官职并不高,大部分都是四品官,按理说在哪朝哪代,御史都是被众人所忌惮的,而因为朝中权利的稀疏,那些敢于直谏的御史也似乎没有了说话的重量。
临走之前,四皇兄曾经找他谈过,因为太后一家的株连,九皇兄似乎有些想要放权的意思。
但是他心里明白,若是他放下了手中的权势,九皇兄手中的人或许会全部的转到三皇兄的手里,这种现状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皇叔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但是有一句话他是相信的,他谋划这么多,为的从来不是皇位,若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不说,即使自己问,也是没有结果的。
所以自己才敢把监国的担子放在他的肩上。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两国交兵,皇上亲征的话,朝堂就交给我吧,你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会是什么样子。”
“好,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大周就要拜托璇儿了。”
“不过东曷所以能伫立在天下二百年,自然有其强大的理由,东曷帝王现在年老体衰,膝下共有三个皇子,而东宫则是皇后嫡出,另外两个则是东曷贵妃所生,再加上贵妃的家世背景比皇后要强上三分,所以这最高权力的归属还是未知数,或许咱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暗中离间。”
“哦?如何离间?”
“……不知道。”这可不是前世的公司,能够不动声色的安插进人手,在人权无法保证的古代,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
------题外话------
最近科目二场地,教练各种呼喝,我们这几个学员就各种的心急,哎,玻璃心实在是有些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