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将明,翻了一页书册的温明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走到靠在墙角打瞌睡的梁红巾面前,将手中的一本册子交给梁红巾,道:“待得一会儿林少卿来了,你将这册子交给他。”
还未完全自睡梦中醒来的梁红巾打了个哈欠,半睡半醒的嘀咕道:“你作甚不自己交给他?”
温明棠将册子塞进梁红巾的怀里,看了看露出鱼肚白的天色,说道:“我要回去做朝食了。”
一个合格的公厨师傅怎么会忘记这等事呢?
梁红巾:“……”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将册子往怀里拢了拢,朝温明棠摆了摆手,温明棠见状,这才转身离开。
……
被自家夫人大早上从床上拖起来的大理寺卿赵孟卓赶到三街九巷口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顾不得去扶头上已经戴歪了的官帽,看着往日平整的地面此时碎成了一片狼藉,随处可见被射成刺猬一般的死士的尸体,墙角的角落里还有个破落的钉了铁板的车板。
赵孟卓看的险些没昏过去。
早来一步查探现场的差役从巷子口跑出来,向这边奔来。
赵孟卓白着一张脸,在差役开口前先一步阻止了他,开口道:“你莫说别的,先告诉我结果。林斐同刘元他们几个可还好?”
“林少卿没事!”差役说道。
赵孟卓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却不等他这口气松完,又听差役道:“刘寺丞和白寺丞有点事……”
赵孟卓脸色顿变。
……
……
待被人带到坐在担架上的刘元和白诸跟前,看到两人时,原本脸色发白的赵孟卓脸色转青,回头,指着那两人,面无表情的问差役:“这叫什么事?”
差役指着刘元,道:“刘寺丞跑的急崴了脚,”顿了顿,又指向一旁的白诸,道,“刘寺丞崴了脚摔下来的时候砸到了白寺丞的手,白寺丞的臂膀骨折了。”
赵孟卓:“……”
瞥了眼坐在担架上的两人,赵孟卓看向四周,找了一圈,也未找到那道论理该第一眼就看到的人影,便转头问身边的差役,“林少卿人呢?”
差役道:“林少卿进宫面圣了。”
昨日,无证据自然不能进宫面圣,可今日,证据什么的且两说,当街杀人之事属实,自然能进宫面圣了。
进宫什么的,自然同伤了脚和手的刘元和白诸无关,待到一通善后,被人抬进大理寺,摸着“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两人才反应过来今儿忘了的事。
今儿朝食没吃呢!
可眼下已过朝食的时辰了,刘元和白诸大失所望,接下来是孙师傅的午食,那真真叫人没什么盼头的。
待回到大理寺,做完朝食,温明棠便同阿丙和汤圆交待了一声,回去补觉了。
这一觉睡到未时一刻,温明棠才爬起来,洗了把冷水脸,走到公厨,开始做昨儿应下梁红巾的绿豆糕。
昨夜让阿丙和汤圆帮忙泡上的去皮绿豆已泡够了,入锅蒸了起来。蒸绿豆的工夫,温明棠开始准备做绿豆糕的配料:牛乳、蜂蜜以及梁红巾最爱加入里头的薄荷,在大荣被唤作茇葀的。
阿丙和汤圆显然也认出了这叫茇葀之物,见温明棠还备了这物,忍不住诧异道:“这茇葀能吃?”不是观赏所用的么?
温明棠“嗯”了一声,道:“能吃,清凉入口,喜欢的尤其喜欢,你二人一会儿可以尝尝。”梁红巾就尤爱这一口清凉味。
两人“哦”了一声,继续看温明棠做绿豆糕。
……
便在温明棠做绿豆糕的功夫,刘元和白诸跟着林斐去见被带来大理寺问话的淮山郡王一家了。
昨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说大理寺并无人员折损,可淮山郡王一家养的死士几乎尽数折了进去。
此事待得林斐上奏陛下之后,淮山郡王一家便被带来大理寺问话了。
事情闹的这么大,赵孟卓赶过来,问林斐:“可要我亲自来审问?”
林斐看向赶过来的赵孟卓,道:“这个案子……大人之前没跟过吧!”
赵孟卓:“……”
对上淮山郡王一家这等狡猾又有身份庇护的凶徒,审问可不是一件易事,骤然让不了解案子的赵孟卓来怕是应付不了。
“我来便好。”林斐谢绝了赵孟卓的好意,顿了顿,又道,“大人在一旁听着便是。”
毕竟淮山郡王一家身份特殊,待到案子了结,还要赵孟卓出面结案。
赵孟卓:“……也好!”
若是一早知晓这案子会牵连到皇亲国戚,他便来接的,眼下下属接手了,在一旁镇镇场子还是必要的。
待得一行人走入牢内,李兆便站了出来,先一步开口道:“此事当是有什么误会,昨日大理寺诸位遇袭之事我等也才知晓,并不清楚此事。”
这话一出,跟在后头的刘元便翻了个白眼,看着站出来一脸斯文的李兆:素日里瞧着温和有礼的那张脸,此时看起来真真虚伪无耻的可以。
显然,直到此时,李兆等人才明白过来:昨日火急火燎赶来质问的李源根本便是被林斐摆了一道,林斐若是当真有证据,哪用对着李源放狠话?早进宫面圣去了!
昨日委实是事出突然,他们又确实心虚,情急之下,一时便找了死士。
可死士是什么?便是养来出面代替他们做不能做之事的。眼下死士已死,哪个能证明这些死士是他们淮山郡王府的人?便是有人见过这几个死士,也可以辩驳被人买通什么的。
就算这话大理寺的人不信,可没有证据便不能拿他们如何。
对李兆一家的辩解,林斐并不意外,也未同李兆辩驳昨日那群死士到底是谁的人,只是顿了顿,开口道:“二十五年前那件事的真相我们已经知晓了。”
一旁的赵孟卓看了眼在场众人,目光落到同样一脸茫然之色的刘元和白诸脸上顿了顿之后,心道:不是我们,是我。知晓真相的怕只林斐他一个!
这话一出,李兆脸色便是一僵,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口子从那张温和有礼的面具中撕裂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