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把情况和府里的人说明白,王夫人极其妻妾很难保持镇定。
王夫人是正妻,夫妻俩还有几个孩子,肯定不能放弃她的丈夫,而妾室是没有人权的,她们的卖身契可还攥在夫人手里呢,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再者说,能跑去哪里呢?
留在王家至少还有避风挡雨的地方,也不用担心饿肚子,毕竟是生活了好些年的“家人”。
最终,王威用了两日时间,带走了两万两银子以及家里的一些个物件,女眷们也带走了不少的首饰,特别贵重的那些,需要他们详细标注来处的物件儿,是没办法带走的。
即便如此,林林总总加起来,折合银两近十万。
说实话,这笔数字不小,可王威主动开了城门,总得给他点好处。
虽说可以杀掉,韩镜却觉得没那个必要。
杀戮,能不开便不开。
“秦良,你带着一队人留在无崖城,打理好当地的政务。”前边打下的几座府城,韩镜都在当地留下了人手,“先把当地百姓的田产户籍处理好,主持好当地的耕作,别耽误了下半年的收成。”
“是, 公子放心吧。”秦良领命。
闻人曦已经习惯了, 之前倒是觉得韩镜太过草率。
可他很快就被秦家军的博学多才给打击的无话可说。
秦良按照惯例,先整备了无崖城的府兵,知府大人都带着家眷逃离了,他们这些府兵又能如何。
而且城外驻扎着二十万大军, 站在城墙望去, 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只有五千人, 就算是别人站着不动, 尸体都能把自己给压死。
拼死抵抗?
怎么拼,怎么抵抗?
一炮打过来, 城墙都得坍塌半边, 这是十死无生的局面,除了投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很快,官府的告示在城内到处张贴。
一些个富户得知官府废除了奴隶制,任何人不得签署死契, 即便是签了, 死契也是无效的, 而且被死契“奴隶”带着契书去官府告发, “奴隶主”将面临监禁和罚款的惩处。
同时让府城极其周边县镇村落的人整合地方人口, 统计户籍, 准备每家每户分发土地。
有些土地都攥在商户手中, 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些人可不会把田产给让出来。
秦良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回购田产, 都是按照市场价。
答应的话最好,否则就将你带走下狱。
秦军人多势众, 哪怕心里恨极了对方的霸道,也不敢鸡蛋碰石头。
普通的百姓可不在乎谁当皇帝, 只要对他们好,谁当皇帝都可以。
反正交通极度落后,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
像那些住的偏僻的原始村落,车马人力所不能及的, 恐怕等到北黎灭亡上百年, 他们还以为现在是大康呢。
“胡勇。”秦良招呼当地的差役。
“大人,有何吩咐。”一个黑黢黢的汉子走上前来。
“你带着衙门的兄弟,去各县镇安排人口统计的差事,让各县务必要将当地的百姓全部记录在册, 做到无一遗漏,尤其是那些居住在深山僻壤的村子, 再让地方差役多在各自辖区内多走动走动, 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古老村落。”
“是!”胡勇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秦良之后详细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来到了银库。
当库房的门打开,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银两,秦良不由得攥紧拳头。
倒不是说想贪一点,而是接下来的一应举措,不愁没有银子取用了。
“州府地图。”
身边的府兵赶忙把地图取来。
看着眼前的地图, 秦良瞬间拧眉, 好在也习惯了,这些地图哪里有夫人绘制的那般详细。
秦良在这边忙的不可开交, 几乎脚不沾地。
韩镜在五日后,率领大军继续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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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科考阅卷结束,直接刷掉一半。
那些落榜的考生按照姓氏, 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的欢呼雀跃,落榜的只能垂头丧气离开。
经过半个月的阅卷整理汇总,考生们也养好了精神,随即进入第二场考试。
如此,一直到了七月底,第三场考试结束,剩下的三千多人都回到临时居住点,煎熬的等待着最终放榜。
八月桂香,遍布京都。
最终的榜单也被张贴出来。
三千多名考生记在贡院外,死死的盯着榜单寻找自己的名字。
“寻到自己的名字的,带齐自己的身份文书,去皇宫听宣。”旁边, 有差役手持铜锣敲打着,一遍又一遍。
榜上有名的考生呼啦啦的跑回所居之处,带上身份文书, 意气风发的往皇宫方向而去。
落榜的无话可说。
毕竟相比起前朝,大秦的第一次恩科, 真的是恩德无量了。
以往的科举, 压根没有他们普通考生什么事儿,若是你长得丑,文采出众,说不得能依附世家谋得个一官半职。
除非你长得好看,文采也不错,才会被世家看重,招你为婿,慢慢的委以重任。
此次科举凭借的是真才实学,其中有不少都是他们的师长。
他们也不是全部都文采斐然,毕竟封建时代,读书可不容易。
虽说穷文富武,其实也不算恰当。
真的太穷,书都看不了几本,即便各地都有人抄书,数量却有限。
世家大族掌控着天下近九成的书籍,他们府内的子嗣即便再差,也废物不到哪里去。
除非是那种真的不读书的。
临近黄昏,所有的学子都赶到了皇宫。
此时在皇宫前方偌大的广场上,摆放着上百张桌凳。
他们到达后,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宫人们说了,按照各自的名次落座。
前方有唱名字的,点到谁就按照顺序落座。
御膳房,婉娘指挥着众人准备晚膳。
因为人数太多,晚膳都是最简单的馒头。
她熬制了很多的肉酱,到时候将肉酱夹在馒头里吃就可以。
肉酱是猪肉的,自从桂云县的一些百姓种植了土豆和红薯,知晓红薯藤可以喂猪,已经有不少农户靠着猪肉赚到了银钱了。
夜色初上,广场上燃起了密密麻麻却有规律的宫灯,映衬的整个广场亮若白昼。
婉娘此时带着御膳房的人,并招呼了宫里的那些太监们,抬着蒸笼和肉酱来到这边。
“能吃几个馒头?”婉娘对第一个人笑道。
那人似乎被婉娘的相貌给晃了一下子,随后回过神来,看着白胖白胖的饼,知道这就是女子口中的馒头。
婉娘也没等他的回答,取了四个馒头放在盘中,并附带了一碗肉酱。
她将热气腾腾的馒头掰开,用勺子舀了两勺肉酱放在中间,还附带着一碗白菜豆腐汤。
“吃吧,不够还有。”
婉娘招呼随行的厨子们,把晚膳都分发下去。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身普通的,本身读书就耗费笔墨,条件困难的别说吃肉,连白面馒头一年都吃不上两个。
此时看到不仅有雪白煊软的馒头,甚至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肉酱,好些人都扛不住了。
秦鹿从前殿出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场面。
一千号人开饭的场景,还是很壮观的。
那唏哩呼噜的场面,说真的,很下饭。
婉娘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时不时的招呼他们,不够的话还有。
饭菜真的是很简单了,可谁让婉娘手巧呢,那碗肉酱真的美味无比,咸香醇厚,让人完全停不下来。
“好吃吗?”秦鹿走到几个人面前问道。
那男人抬头看了秦鹿一眼,很诚实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
“是啊,肉酱太香了,若不是肚子已经吃撑了,真不想停下来。”
秦鹿笑道:“记住今日的这顿饭,永远都别忘记,日后等你们进入官场,切莫被那金银迷了眼,须知天下多少百姓,都吃不上饭卖儿卖女呢。”
“……是!”那人不知秦鹿的身份,不过能出现在皇宫里,想来身份不低。
一刻钟后,碗盘被撤掉,换上了绿豆汤。
秦鹿缓缓走上阶梯,站在前方俯瞰众人。
“首先恭喜在场的千人学子,你们成为我大秦帝国建国后的第一批仕子,数日后都收拾行装,奔赴各大州府,走马上任。”
“在我大秦帝国,做官不容易,好官不容易,清官更难。不过我希望你们记住,前朝压的你们没有出头之日,那是前朝腐败无能。我将你们选拔出来,最终的目的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非让你们步上前朝那些昏官的后尘。否则的话,前朝不选你们,那是他们有先见之明。”
此时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是大秦帝国的太后娘娘。
不然,谁有那个权力,能在今日对他们如此讲话,而且还是一介女子。
“科举入仕,不算光宗耀祖,唯一的荣耀,是名垂青史。哪怕是过了千年,为国为民的朝臣,也能留史册,被后世所赞颂。”
“步入官场只是个开始,若试图利用官职贪污钱款,鱼肉百姓,一旦被我察觉,子孙三代不许入仕,且会被没收全部财产。其亲眷明知你们收受贿赂等恶行而不报者,以包庇罪论处。”
“你们要明白,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
“想谋求富贵,可以去经商,做官是发不了财的。”
“我知人心善变,你们之中日后恐有绝大多数人,会忘记今日这顿饭的味道,也会忘记我对你们说过的话,这些都不重要。”
“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
“越界,杀无赦。”
众人听得冷汗涔涔,此时连忙起身行礼,“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秦鹿摆摆手,“天下各州皆有我的人在,你们去后带着官凭跟着他们学习一些日子,尤其是要将大秦律法熟读,切莫自误。”
“是!”
秦鹿看向沈颂,道:“之后你安排一下他们的去处,朝中暂且留下三十人,其余的都调走。”
“夫人放心吧,交给我便好。”沈颂轻点额头,“都记在脑子里呢。”
秦鹿失笑,“看来你和我儿一样,又是个过目不忘的,你们这类人最是讨厌了。”
沈颂勾唇笑,没有反驳。
等秦鹿离开,沈颂对在场的人道:“今日你们且先回各自下处,五日后来前殿听候调派,因如今天下方定,百废待兴,暂且无法给你们归家报喜的时间,等各自领了官职,再与家人团聚吧,可以散了。”
千人兴高采烈的来,肠胃舒适的离去。
沈颂带着册子,返回前殿。
“沈先生,可否要准备宵夜?”婉娘在下边问道。
沈颂看着头顶的清月,叹息道:“有劳了。”
这几日恐怕夜夜都离不开宵夜了。
想到如今的天下局势,他十年八年的恐怕轻松不了。
此时沈颂不免有些后悔,做官太累了。
只希望这些人能有些用处,好让他早些放松下来。
毕竟迁都后,他想做教书育人的差事呢。
有京都的考生蹦蹦跳跳的返回家中,告知家中长辈,他们很快就要派发官职了。
住的稍微远些的,则给家中写信报喜。
太远的便安心等待着,等得到官职后再与家人通信。
能留在京都的人想来不多,大部分都要被调派到地方州县,按照惯例,肯定不会留在祖籍地的,如此就得让家里人去任职地与他们汇合。
烛火噼啪燃烧着,沈颂坐在前殿偏殿的桌案前,和几位之前的考官整理考生的资料。
灯罩被提起,一把剪刀将烛心剪去一截,烛火的跳动缓和下来。
沈颂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那人,笑道:“何时回来的?”
胡言重新扣上灯罩,道:“半个时辰前,用过饭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们,需要帮忙吗?”
“当然。”沈颂含笑点头,“你那边情况如何?”
“很顺利,城外都安排妥当了,这两个月总算熬过来了。”胡言之前监斩了前朝的罪人,也安抚了一些个被冤屈的人,之后就去城外检查土地分配的事情。
“公子那边可有消息?”沈颂将一份档案放到一边,“这段时间我都在处理科局一事,没离开过贡院。”
提及此事,韩镜表情很欢快,“之前快马来报,公子那边已经拿下七座府城了,齐征那边快些,攻下了四座,而且还收复了西边近五十小国,可谓战功彪炳。”
不只是沈颂,旁边几位一起整理档案的前朝清贵老臣都忍不住眼皮直跳。
“那日后该如何封赏这小子?”沈颂不免有些发愁。
“不意外,应该是上将军了。”胡言眉目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大秦帝国武将最高职位,夫人只定了六个名额,齐征必占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