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军饷也不低。”聂政合上册子,淡淡道。
秦沛却笑的通透,“前朝之前近四年没有发放军饷了,还是聂将军带着将士们在边境开垦生存,而且前朝对于退伍的老兵以及死亡抚恤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聂政:“……”
他当然知道,可突然从大盛的南境将军,成了大秦将军,心里总有点别扭。
要说想光复大盛,他也仅仅是偶尔浮起那么一点念头,真要让他去攻打大秦,不可能。
天下局势已定,他不可能让手里的将士们去白白送死。
若是在最初攻打大秦,那是占着道义。
现在再去反攻,便是谋逆。
“除了送军饷,还有何事?”眼前这家伙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聂政烦他。
“北境和西北军已经取得了北黎半数天下,不意外的话明年陛下会亲征南楚,到时候就是聂将军建功立业之时。我大秦武将与前朝不同,太后与陛下都严令文武朝臣互轧,武将最高品级为正一品,共六人,封上将军,领年俸六百两,年终奖赏半年俸禄, 总计九百两。不管文臣武将, 年满五十五岁必须得退出朝堂养老,日后朝廷会每月发放养老银,直至身死。期间若查出贪污舞弊,鱼肉百姓者, 按罪名轻重缴纳罚金, 并判处监禁,短期监禁再高25年, 无期监禁最少13年, 且监禁期限满三年者,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这其中不仅仅包括入朝为官, 还包括镇抚司差役以及任何牵扯到朝政的职责。监禁期限超过十年着,没收其全部家财。”
秦沛将一些朝廷重要律法告知他。
见聂政一脸沉思,秦沛笑道:“军队的责任是护国安邦,上至皇族, 下至乞丐, 都是我大秦子民, 也是聂将军等人必须要保护的人。”
聂政捻动手指, 听对方的长篇大论, 只想出手打他一顿, 倒是不带恶意的那种。
“养老银是多少?”
秦沛眼神一亮, 笑道:“原来聂将军想问这个?”
“说。”聂政板着脸呵斥。
秦沛也不生气, 道:“养老银是按照年龄以及俸禄给的, 以十年为界限。聂将军将来五十五岁卸任养老,至六十五岁这十年, 养老银为六十两,至七十五岁的十年, 养老银为六十六两,至八十五岁的那十年为七十二两, 以此类推,希望聂将军长命百岁。”
说罢, 他哎哟一声, “忘记说了,这是正一品的俸禄。还有,战争所得,须得上缴国库, 聂将军及其属下一干人等,不得保留。”
聂政微微眯起眼, 似乎是生气了, “自古战利品,皆归将士们所有。”
“唉~”秦沛笑眯眯的摇头,这表情在聂政眼里,别提多气人了,“如今是大秦,不是大盛,前朝可没有给文武百官以及将士们养老的规矩。怎的, 好处你们都想占, 亏本的买卖一点都不吃?天下就没这道理。再者说了,将士们能拿到的战利品, 全部都是从百姓手中抢夺的,敌方的国库府库钱粮皆归朝廷。是也不是?”
“所以呢?”聂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盏弹起, 落下后东倒西歪。
“陛下的意思是拿下南楚全境,将大秦版图再次扩大,绝非是要带兵屠戮南楚百姓。本来天下人口不足两千万,已经是极少了,若是再大肆屠杀百姓,天下何时能缓过来?南楚百姓本身就因南楚皇室大兴土木,民不聊生,聂将军可莫要妄动杀念。”
聂政沉默。
大秦皇帝对南楚的百姓都那般关切,想来日后天下一统,应该……应该不会斩杀功臣吧?
自古新朝建立,狡兔死走狗烹太过寻常了。
从龙之功可不是谁都能拿的。
“天下一统,我等将会如何。”他看着门外的天空, 因建筑物的阻隔,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
秦沛笑容淡了三分,“聂将军这是仗着数万大军在手,才敢说这样的话吧?”
“若早晚都要一死,有没有大军又如何。”他眉目带着愁绪, “我死可以, 可我手里的将士,各个都是好汉子。”
“既如此,将军何须有此一问,陛下乃不世出的明君,怎会卸磨杀驴。”
聂政冷哼一声,“你才是驴。”
秦沛:“……”
不是,这位聂将军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怎么,怼人小能手?
转瞬后,秦沛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惹得这位聂将军不断翻白眼。
“将军且放宽心,大秦律法之一,疑罪从无,上至皇族宰府,下至黎民百姓,谁也不允许挑衅帝国法律。将军可知,大秦已经废除了奴籍?”
“……”聂政点头,“此举很不明智。”
“夫人也是这般认为的,虽说大秦律法是夫人亲手制定的。可即便再不明智,她也要颁布实施下去。夫人说过,若是奴隶制度还存在着,她颠覆这个天下的意义在哪里?”
秦沛甚至是秦家上下,对夫人都是深感敬佩的。
“夫人说过,疼痛只是暂时的,要想让这个国家获得新生,必须要斩断奴隶制度这个延续了几千年的恶根。只要缓上十年二十年,天下便会慢慢恢复过来,日后即便大秦帝国不复存在,至少天下百姓会有足够的勇气,反抗奴隶制度的复辟。夫人看的不是现在,而是遥远的将来。”
聂政内心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她不是太后娘娘嘛,怎的还喊夫人。”
秦沛笑道:“夫人不在意这些称谓。”
约么小半个时辰后,一名大汉进来,那走路的架势,都带着风,且红光满面。
“将军,军饷都清点过了,只多不少。”
“知道了。”聂政点头。
秦沛道:“多了五万两,那是给你们准备的伙食费,此项费用的支出,还请聂将军监督。”
“我会的。”聂政还能说什么。
他也不想投靠大秦啊,可大秦不仅发军饷给伙食费,还给他们养老呢。
谁舍得拒绝呀。
**
第一场雪,扑簌簌的落下。
秦鹿接到了韩镜的家书。
胡言捧着信,笑道:“公子说今年在北黎的黑水城过年,那边下了第一场雪,想看看雪势如何,若是小雪,将会在雪停后,顺利拿下霸州,否则的话就得等到明年了。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他便不折腾了。”
秦鹿躺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冬日的艳阳,淡淡道:“京都不下雪。”
胡言知道夫人的心思,笑道:“等公子拿下北黎,明年便能去北黎建都了,夫人且再等等。”
“不等也没法子。”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你和婉娘还好?”
胡言点头,“自然是好的。”
“梁燊那边呢?”
“目前临仙楼建了有三十七家,今年临仙楼的收入有三百万两,净收入在一百八十万两左右。几家作坊明年才能开工,今年的收入也有近五十万两。”
之前作坊太小,每年的产出有限,再加上北黎今年战乱,那边的生意不好做,基本都是在大秦境内销售的,所以收入比往年差。
现如今作坊扩大了很多倍,明年想来收入至少能翻五倍。
如今大秦还没看到什么收入,都是夫人这些年积攒的私房。
当然私房都留在夫人手里,目前国库银两堆积如山,都是从世家手中搜刮来的。
等拿下北黎,相信财富将会至少翻一倍,至于南楚,金银数量不会太多,之前听闻南楚皇帝为一个宠妃修建了一座黄金宫,真正用黄金打造的。
按照妇人的性子,既然打造完成了,想来不会拆掉。
对她来说,那是文物,要留给后世子孙的。
可前提是后世子孙得有出息,万一哪一位昏聩的帝王奢靡无度,将那座黄金宫殿拆了呢?
“桑九回来了?”
“之前我得到桑九的消息,想来是要到年底才能回京。”
“你去吧,小事你看着处理,要事再来寻我。”
“是!”
将信折叠好塞到信封里,胡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回到他居住的院落,婉娘不在,倒是看到几只猫儿在这里打闹戏耍。
这是第四代狸奴,因婉娘的好厨艺,它们经常跑来这里蹭吃蹭喝。
午膳时,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御膳房隔壁的大扩建,这里是宫内的食堂。
胡言过来帮妻子拎着食盒,两人一路闲聊着去寻秦鹿。
“夫人是不是挂念公子呢,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婉娘觉得夫人这两年似乎不如往年开心了。
“肯定是挂念的,公子今儿刚送来一封信,今年不回来了,想来等拿下北黎,明年有相聚的时候。”
来到前殿,两人进门后,表情差点裂了。
却见夫人穿着简单,正在做瑜伽。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状态,应该是不挂念公子吧。
“来了?”秦鹿笑着站起身,“今儿中午做的什么?”
婉娘上前把饭菜取出来,“夫人,您不挂念公子呀?”
秦鹿接过米饭,笑道:“韩镜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挂念他做什么,就算战败,至少他有逃走的能力,死不了。”
婉娘哭笑不得,“我瞧着这两年夫人似乎不如往年的笑容多了,还以为您一直都挂念着公子呢。”
“我是觉得吧……”秦鹿组织了一下语言,“儿子长大了,我总不能一直单着,现在我算是太后了,找个男宠不过分吧?”
“噗……”幸亏夫妻俩头转得快,否则这一桌子菜可就都浪费了。
两人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婉娘小脸咳嗽的通红,“夫人,您不怕公子和您闹呀?”
“笑话,他哪来的资格敢和我闹,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老娘是找男宠,又不是嫁人。他敢闹我就敢踢死他。”
夫妻俩一寻思,夫人似乎做得出来。
“那夫人想寻什么样的男宠?”
胡言开口了,“我去帮您寻来。”
“你俩傻呀?开玩笑听不出来?”秦鹿好笑的揶揄,“寻个好看且合心意的男人相处着,男宠不至于。”
胡言心内腹诽,还不如男宠呢。
至少男宠不喜欢了可以丢掉,按照夫人的意思,这是要成婚?
公子知道还不得委屈死。
万一成婚了,说不得会有弟弟妹妹,从原本夫人唯一的宝贝,这落差谁人能受得了。
当然,站在夫人的角度,胡言肯定是支持的。
前朝都不反对寡妇改嫁,何况是废除了奴隶制度的大秦帝国呢。
就是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
**
伴随着一阵阵的炮轰,在所有人眼里固若金汤的霸州城墙,犹如豆腐渣一般,瞬间坍塌。
很快,杀声震天的声响,响彻北黎京都。
街头巷尾无数的百姓纷纷惊惧的逃离,躲回家中闭紧门窗。
眼看着临近年节,他们还想接着春节的喜庆驱散一年的晦气,谁想到大秦居然打进来了。
明明下过一场雪,城外积雪没过脚踝,居然还是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霸州的各家各户,此时都在瑟瑟发抖,有被冬天的气候冷的,也有被外边的腥风血雨吓的。
亲人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等待着命运的铡刀落下。
可随着外边的杀伐之声逐渐远去,他们的大门却没有被人踹开。
有胆子大的悄悄打开门望去,发现外边站着的大秦军士,直接吓瘫在地。
“无事暂且不要出门……”
“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家中只是小本经营,没什么钱财的,小的把所有的钱财都给军爷,求军爷饶恕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吧,军爷饶命……”
男人看着这一幕,好险没笑出声来。
他上前把男人拎起来,眼瞅着对方再次软趴趴的瘫坐在地,不再动他。
“饶什么命,我们不随意伤害百姓,只针对北黎皇族和文武百官。”男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暂且留在家中,等踏破北黎皇宫,京都就会解除禁街令。”
掌柜的颤巍巍的吸收了对方的话,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军爷当真不杀我们?”
“少自个吓唬自个,我们杀你们作甚?”男人虎着脸,“还不回去,大中午的不吃饭了?”
“是,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去。”男人连滚带爬的跑回后院,连店门都顾不得关。
等他想起来,回头看了眼,却见那男子很“体贴”的将他家的店门合上,动作很和缓。
店掌柜:“……”感觉自己刚才好窝囊。
韩镜:夭寿啦,我娘要找男宠啦。
秦鹿:夭寿啦,我儿子要给我选男妃啦。
韩镜:我不是我没有娘你别瞎说,小心我告你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