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过去数十招,突听铮的一声,湖上竟响起一声琴音。
琴声叮咚,妙韵天成,但其中似是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悲愤难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积郁难消。
琴声刚响起,天地间便似充满一种苍凉肃杀之意。
天上星月,都黯然无光。
名湖风物,也为之失色。
林枫心境开阔,胸怀磊落,听了还不觉怎样。
胡阿飞却是身世凄苦,从小便离开青丘国,落魄江湖,四海为家。
他心胸本就偏激,满怀抑郁不平,否则又怎会以杀人为业,以杀人为乐?
此刻琴音入耳,他只觉鲜血奔腾,竟是无法自控,突然仰天长啸,反手一剑,向林枫刺了出去。
这一剑迅急狠辣,林枫猝不及防,只得随风飘荡,堪堪闪身避过。
璀璨星光下,只见胡阿飞目光皆赤,竟似已疯狂。
‘被控制了!’
林枫心中一凛,瞥了湖中一眼。
等到胡阿飞的第二剑刺出时,林枫已不能不闪避。
方才他虽能镇定,但此刻面对着的,已是个失去理智的超一流杀手,那情况自然已大不相同。
湖中传来的琴声越来越急,胡阿飞的剑光也越来越急。
他整个人竟似已完全被湖中琴声操纵,再也不能自控。
林枫不禁大骇,倒并非怕胡阿飞能伤到他,而是知道再这样下去,胡阿飞必定会彻底迷失。
此刻那迅急的剑光,已在林枫面前织成一片光幕,这疯狂的剑光,已非世上任何人能遏止。
林枫突然大声道:“阿飞,你敢随我下水么!”语声中竟凌空一个翻身,倏然跃入湖水中。
胡阿飞毫不迟疑,跟着跃下。
但水中和陆上大不相同,胡阿飞掌中的利剑刺出,只是空自激起一片水花,已再难伤人了。
林枫到了水中,却如蛟龙回到大海,身子如游鱼般一闪一扭,轻轻松松地捏住胡阿飞的手腕,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抛上湖岸。
“阿飞啊,你此刻虽吃了些苦头,但总比发疯而死,要好得多。”
他微微一笑,御风而行,向琴声传来处飞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缩头乌龟。”
林枫笑着摇摇头,回到岸上,抱起胡阿飞,寻了一棵高树,将他稳稳地架在树桠间,然后一掠下地。
“阿飞,咱们就此别过吧!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醒来。我知道,你绝不愿意被我瞧见,你醒来时的狼狈样子。”
林枫笑着一挥手,往脸上一抹,变成一个大众脸,随风而行,往城中飘去。
一路上,他反复思索,只觉此事直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团乱麻,摸不出什么头绪。
他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让头脑好好休息一下,但愿迟点能找到新的线索吧。
………………
林枫入城后,晨光已露,街上已有了稀落的行人。
三转二弯,他又转到那金满堂,发现胡刚的尸身已不见,胡媚与那些青丘狐族弟子也都走了。
几个黑衣大汉正在收拾打扫,瞧见林枫,纷纷喝道:“此刻赌台还没开,你晚上再来吧,着急什么!”
林枫笑道:“我是来找冷秋华的。”
有个大汉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冷爷的名字。”
林枫淡淡道:“我也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冷秋华的兄弟。”
“……”
几条大汉对望一眼,放下扫把水桶,匆匆走入里面。
过了半晌,冷秋华便施施然走了出来,面上虽然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双目却仍灼灼有神。
他上下瞧了林枫几眼,冷冷道:“你是谁?我倒记不得,有你这样的兄弟。”
林枫故意四下望了一眼,压低语声,道:“我就是林枫,为了避人耳目,故意扮成这副模样的。”
冷秋华怔了怔,突然拉起他的手,大笑道:“原来是二哥!兄弟当真该死,竟忘了二哥的容貌。”
林枫暗暗好笑,被冷秋华拉入一间精致的卧室。
绣被里露出一截女子蓬乱的发髻,有一根碧玉钗落在枕头上。
冷秋华掀开被子,冷冷道:“事已完了,你还不走?”
那女子娇啼着,迅速穿起衣服,踉跄奔了出去。
冷秋华这才坐下来,瞧着林枫,道:“不想兄台的易容术,倒也精妙得很。”
林枫摸了摸鼻子,笑道:“冷兄可瞧得出么?”
冷秋华摇摇头:“你的这副尊容,太普通了。”
林枫看看四周,眼珠子一转,道:“胡媚呢?”
冷秋华微笑道:“我不愿步兄台的后尘,自然也放她走了。青丘狐族虽然人才凋落,但还是有几个高手的,我也不愿和他们结怨太深。”
林枫点头道:“正该如此。却不知兄台可曾派人打听过,银月岛里其他江湖中人的行踪?”
冷秋华点头道:“我已令人仔细寻找,有个名头不小的人物,却和咱们的事没什么关系。”
林枫随口道:“那是什么人?”
冷秋华道:“那人叫天鹰子,是个出家人,装束奇诡,佩剑狭窄,看神情应该是个高手……”
林枫跳了起来,道:“那人在哪里?”
冷秋华奇道:“兄台为何如此紧张?”
林枫道:“你先别问!快说他在何处,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冷秋华道:“那人落脚在东门附近的迎宾楼里,兄台为何急急寻他?”
他话未说完,林枫已大步奔出,叹气道:“但愿我去得还不迟……但愿他不要成为,为那书信而死的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冷秋华愕然,抬头一看,发觉林枫竟已看不见了。
好快的速度!
………………
在银月岛东门附近的迎宾楼,规模甚大,旅客不少。
不过出家人只有天鹰子一个,独自住在朝阳的一个小小跨院里。
只是此刻人已出去了。
林枫一打听清楚,就来到那跨院里,用一根铜丝开了门上的锁。
天鹰子气派虽不小,行囊却不多,只有一个黄色包袱,装着一套换洗的内衫裤,两只袜子,以及一卷黄绢经书。
这卷经书放在内衣里,还用一根丝线缚住,显然天鹰子将它瞧得十分珍贵。
林枫暗道:‘胡刚提到的那封神秘书信,莫非就藏在这卷经书里?’
此刻他已瞧出,那封书信关系必定甚大,说不定就是破解这整个秘密的钥匙,否则绝不会有那许多人,为信而死。
他轻轻解开丝线,果然有一封书信从经书中落下来。
“好!!!”
他狂喜着抽出了信,发现粉红色的信笺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看来竟似乎是女子的手笔。
信上写的是:‘你的心意,我很清楚,但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信笺叠痕很深,想是已不知被瞧过多少次,却依然保存得平平整整,可见收信人对它的珍惜。
这封信,自然是写给天鹰子的。
信末的署名,只写了‘秋玲’两个小字,想来便是那个女子的闺名了。
林枫暗道:‘看来这天鹰子出家前,竟有一段伤心事,说不定他就是为此事而出家的。他至今还将这封绝情的信带在身旁,倒真是个多情种子……’
想了想,他翻开那卷经书,发现里面竟然记载着各种法印,而且中西结合,内容很丰富,也不知天鹰子是从哪里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