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各科都逐渐结束课程进度，进入复习阶段。
环境班在这次的篮球联赛中成绩不错，虽然女子三步上篮还没比，但只要到时候参加的人成绩不是垫底，那进入决赛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混合赛这场胜局之后，顾南澈也算是功成身退，而肖子清也逐渐把注意力放到了复习即将要期末考的功课上。
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天顾南澈临走的时候突然问起，她还未必会有这种紧迫感。
没办法，学渣学渣，渣啊渣的，就渣习惯了。
习惯这个东西很可怕，人只要一习惯就容易佛，一佛吧别人觉得特别紧张的考试周在她看来就变得虚无、缥缈，没有尽头又无法感受，看得见摸不着。
心里头抱着反正不会，怎么也不会，那还不是爱咋咋地的态度，之前的考试周简直是肖子清的放松周。
别人都在拼命刷题背题复习巩固，她呢，要不就趁机去各大剧组节目组跑龙套，要不就每天在家里捣鼓吃的，负责许静怡他们的一日三餐，又或者拿个手机玩王者打排位。
这就导致一到周末，她游戏的段位就突然开始嗖嗖地往上升，其中甚至有一回愣是给她冲上了王者。
因为停课，连假都不用请，简直爽歪歪。
但这个当儿，肖子清却默默地坐在了图书馆，心如死灰般埋头做题。
篮球赛还没有完全结束，有些院系的课也还没全停，所以图书馆里人不算多，不过这些人突然看见肖子清的身影，还是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肖子清在学校到底还是有些名气。
一来毕竟是校花。
二来这人是出了名的实验室杀手，连好些化学老师给别班上课都会用她做反面教材。
譬如用到酒精灯的时候会提醒：“大家注意啊，把酒精灯放稳不要太靠桌边，桌面收拾干净一点，否则你拿东西的时候不就很容易碰到别的器材吗？上次另一个班有人啊，就是打翻了酒精灯，还好我们扑灭及时。”
这时候就又讲到：“酒精灯如果不小心真的打翻了，也不用太紧张，这个连总爱打翻的那个同学都有经验了，湿抹布怎么样？对，盖上就行，不用慌，不用叫，更不用乱跑。”
譬如用到搅拌浆的时候用会说：“我们有些同学啊，做实验的时候看清一下要求，搅拌浆速度不能开太大啊，上次某个班的同学，开太大再加上铁架台没固定好，不就把三口烧瓶弄飞了吗？”
“我们这个实验虽然不会有二氧化硫气体，但是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老教授们倒也挺给她面子，虽然一直拿她举例，但也从来没真正点名。
可他们不点名，不代表同学们私下不传啊，这帮人八卦的动静简直比娱乐圈传播绯闻的速度还快，如今全华大还有几个人不知道？
那个别班的某同学就是肖子清。
至于三来嘛，《密室逃亡》最近播出收视率极高效果特别好，顾南澈作为日常生活里不太出现的大满贯影帝如今又有了流量的加持，几乎热搜不断。
肖子清天天跟顾南澈在一块儿，虽然大家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但猜也猜得到肯定挺亲密。
就算不真是情侣，那也绝对是铁哥儿们了。
这样一个人，学校还能有几个人真不认识她？
何况前两天她混合赛时领着其余的三个女生站成一排在场上当拉拉队的动图表情包，到现在还好多人在用。
肖子清咬着笔尾，愁眉苦脸地看向试题册，第N次被人从旁“咦”着感慨而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朝对方瞪了一眼，压低着声音问：“咦啥咦，我不配待在这吗？”
路过的两个女生看见她的时候，真是本能地出发的动静，没想到现在被本人逮了个正着，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赶紧摆手笑道：“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肖子清恶狠狠的。
那两女生和她并不认识，但论坛上的传闻倒是看了不少，印象中的她还是个可以全打李亦婷，脚踹顾南澈的猛女，见她这神色有些吓人，这会儿也变得讪讪的，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没有，你……”
刚想说“你听错了”，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斗志昂扬仿佛一直随时准备战斗的雄鸡似的肖子清，忽然就苦着脸“啊”了一声彻底萎顿在桌上。
表情痛苦，神色悲惨，看上去非常生无可恋地朝半空中无力地举起了手。
然后看着她们哼哼道：“你们别骗我了，我知道，我不配，呜呜呜！”
两个女生本来都准备要脚底抹油开溜了，突如其来见到这场景，顿时一下没忍住笑喷了出来，而周围几个正做题做得脑袋发昏的人也都抬起头笑起来。
算是给这紧张而严肃的学习氛围添了几分多彩的颜色。
许静怡在旁边，眼见得肖子清好像来了劲又要嚎，忙一把拉住她。
朝周围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对她道：“别戏精上身了好吗？刚那段真是你演技的巅峰，下次你应该看看有没有哪个剧要演戏精学渣，你可以本色出演。”
“你说的对，”肖子清连连点头，苦不堪言，“我现在就在思考，我，一个学渣，究竟是什么勇气让我来到了图书馆呢？我还复习化学，我凭什么呢？我明明一个字都看不懂，我居然还在做题，我为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觉得自己每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这些回答不上来，那些做的题，每题的答案她也回答不上来。
上次为了应付顾南澈的随机提问，她好不容易拼死拼活背了那一课的内容，那些倒的确还记得一些，但其他的就实在太为难她了。
不是她不想学，是她真的看不懂。
最关键她落下的课实在是太多了，不是说光一门有机化学，肖子清掰着指头数：“除了我们顾老师，还有无机化学，环境化学，物理化学，分析化学，怡啊！你看看我，你觉得我可能复习得了吗？啊？”
许静怡被她念叨得头疼，而且每次看她这模样，就总觉得回到了她自己的高中时代。
曾几何时，她也跟此刻的肖子清一样，每天都在念叨：“数学，语文，英语，化学，物理，生物，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复习得了？”
真是一模一样，让她仿佛又一次魂回高中。
她把放在前面的书往肖子清跟前推了推，灭绝师太附身：“别喊姨了，我不是你姨。赶紧看，你怎么答应顾老师的？”
“我……”肖子清蔫了。
是，那天顾南澈问她有没有复习的时候她没有回答，有机化学准备考多少分的时候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
但他临走的时候却问她会不会好好复习，会不会用尽全力，还用他面对厨艺都能永不言弃去参加专门制作美食的综艺为例，激励她只要用功，面对化学哪怕结果不尽人意过程也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肖子清本来还想装死来着。
后来顾南澈就开始不按常理出牌，她不答应，他就一直在亲她，也不深入，但就是在唇瓣不停辗转厮磨。
她哪里能承受得住？终于还是昏昏沉沉地答应了。
肖子清这会儿再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色令智昏，这还好是社会主义新时代，要是摆在古代她就是个昏君！什么纣王周幽王恐怕统统都给她让位……
也还好顾南澈并不是妲己褒姒，只是想让她好好学习。
否则她辛苦打下的天下不就全完了？
趴在桌上，她的表情可谓如丧考妣，简直仿佛真的丢了天下。
许静怡才不管她摆什么脸，又无情地把书往她跟前推了两下，命令道：“看，不会的记下来回宿舍给你讲。”
“……”肖子清有口无言，终于才是败下阵来。
她这边正在和各门功课做斗争，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女生宿舍楼正在发生一件大事。
距离上次的微博热搜#华大片区派出所#已经过去了几天，期间有一两天热搜排名浮动较大，甚至偶尔会掉出榜单，不过网上关注的人却越来越多，甚至有逐渐发酵的趋势。
这类社会新闻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有人觉得一个料爆出来如果不上热搜，或者上过又掉了，那这其中必然就有猫腻。
于是刚才还需要花钱才能守住的热度，渐渐的变成了广大网友的自来水。
市公安局发现了这波舆情，大概三天前就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入驻华大片区派出所。
因为闹得够大，甚至官方还给出了公告，一定会严查。
这事儿说来复杂，查起来其实也简单，起因、经过、结果稍微一调查，几个重要人员一一问询，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华大片区派出所已经足够有耐心，足够温和，至于关了她们一晚对于女生来说最多就是有点过吧，可其实也不算不合规。
毕竟是她俩拒绝配合在先。
这和爆料里所说的被打得浑身是血，完全是两种概念。
而且当时桌子旁边的柜子里就有被子，只是这俩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也大概是平时懒散惯了，硬是翻都没去翻。
所谓的不给吃不给喝也并不真实，第二天一早女警就给带了吃的喝的去了。
小黑屋里的确没有监控，但却留了执法记录仪。
她们每分每秒的每个动作都被录了下来。
李亦婷和王静不知道那东西怎么用，还以为是关着的，根本没在意，等这边女警才刚一走，她俩就开始诅咒谩骂踢桌子打板凳，形容疯癫，相信吃瓜这么久等待一个真相的网友也会被这个反转给惊到。
大概方向一定，再加上爆料内容因为涉及到“一包泡面”和“超市”，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多分析，警方就立刻锁定了散布谣言的可疑人物。
污蔑造谣警察，也真亏她们敢。
几个从市局过来的民警照顾到对方毕竟还是在校生，穿着便装在保卫处老师的带领下来到宿舍时，李亦婷正在跟不知道什么人打电话。
“你究竟行不行？我当时只是想稍微有点热度，想要对方知道害怕来私下找我协商这件事你懂吗？我要的是他们的道歉，不是让上级公安局成立调查组！”
“你现在说不行？当时给你钱的时候你怎么就收得那么快呢？什么不好控制，什么叫关注的人太多了？这些你刚开始说能做的时候怎么都没考虑到呢？什么我们自己……你不能？能买热搜为什么不能降热搜？”
“不是，我怎么会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喂，喂！”
王静表情难看地站在那：“他说什么？”
李亦婷眼眶都红了：“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负责收钱让我们上热搜，至于别的，究竟会发酵成什么样应该是我们自己考虑，还怪我们私自夸大了事实……”
她越说越害怕，越说越心急，最后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当时明明是他说可以稍微进行一下加工的，否则没法博眼球，现在，现在呜呜呜怎么就呜呜呜……”
王静也有些崩溃地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造谣警方这么大的事，网上也闹得这么大，这就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偷偷解决都没什么可能了，我爸这个层次恐怕也不行，”王静白着脸看向李亦婷，“你，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爸问问，能不能找人……”
李亦婷却哭着拼命摇头：“不，不能被我爸知道，不能，不能，我会被打死的！”
事关自身利益，王静也急了：“怎么可能？你都还没试怎么就这么说？那毕竟是你爸啊，就算关系不好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打死你，倒是如果，如果真让警察来把我们带走，我们就真的完了！”
她急得红了脸：“你看到公告没有，警方已经初步鉴定是谣言，就要来查散步谣言的人是谁了！你觉得这还用查吗？！”
王静不能理解李亦婷这种莫名其妙的退缩：“你以为真被查到你能瞒多久，你会被抓进去的！不，不行，我不能进去，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华大，被抓进去再在网上曝光，学校一定会开除我们的，我不……”
李亦婷哭得撕心裂肺，又被她念叨得整个人都憋不住的烦躁，一下也跳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打电话打电话！要我说几遍我爸不可能帮我？他现在有了新欢你懂不懂？那个女人每天恨不得我死，别跟她儿子抢家产，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让我爸帮我！都怪你！都怪你！”
她说着说着，突然瞪了眼睛看向王静，恶狠狠地朝着她的鼻尖指过去：“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拿那个什么泡面！要不是你说他们怪怪的，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深吸了一口气，李亦婷整个人看上去都跟疯了似的，揪着王静的衣服恨不得把脸怼到她鼻子上：“你别想躲！这件事你才是罪魁祸首！买热搜的钱也有你的一份！”
“靠！”王静一下火冒三丈，平时对李亦婷的一点点因为出身差异而产生的敬畏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她抬手就要把人推开，又忍不住骂：“你个疯子！你有病吧你干什么？！”
“都怪你，我打死你！”李亦婷一听她居然还敢骂人，上来就要动手。
王静更加气急攻心，抬手就将她推了出去：“你他妈给我松手，操！能耐了你，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是校花吗你，也不看看不化妆的时候你是个什么货色！还他妈一天天想着顾南澈！就你现在这样，顾南澈瞎了才能看上你！”
这下真是戳到了李亦婷的神经，双方立刻扭打在一起。
市局民警在宿管和保卫处老师的带领下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两个挺年轻的小女生仿佛大街上的泼妇，头发披散，衣服扯得乱七八糟，整个宿舍就跟刚被雷劈了一样乱，椅子东倒西歪，书本掉了一地。
而她们两个人也倒在地上，一个揪着另一个的衣服，另一个则拽着对方的头发，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把人头皮都给掀了，看得人一阵心悸，直觉后背发麻。
民警呆了一下，转头去看后面跟着的老师。
然后一群人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来拉劝。
但她俩刚才都用了死力，好不容易被拉开，也已经负伤累累。
来办案的民警和老师原本还想着要低调行事，哪里知道她们自己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因为拉劝的时间有些长，门又没来得及关，整条楼道的人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等这边好不容易把人带走，整个华大论坛再次掀起了高潮。
——【我的天哪！某明艳校花和闺蜜斗殴，原因不明！被保卫处老师带走！】
——今天有人在女生宿舍看到了吗？我天那个，某明艳校花最近究竟是什么情况？前两天才刚进派出所，刚刚又跟她那个闺蜜打架被保卫处的老师给带走了。我天！动静太大了！出来的时候脸上都肿了，头发跟梅超风似的，互相像要把对方给弄死，有人知道原因不？”
这条消息几乎以火箭般的速度蹿上了热贴。
无数人在下面留言。
——什么情况？我还在篮球馆呢，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吃瓜懵逼ing……
——靠！我看到了！那个保卫处的老师我以前见过，还带着两个警察！我那会儿正要出门，经过的时候听保卫处老师喊对方“警官”来着。
——不会吧，在宿舍打架被警察带走了？是有人报警了吗？
——肯定不是啊！微博热搜都爆出来了你们还不知道？那个造谣华大片区派出所的你们以为是谁，不就是她俩？还说被殴打出血幽闭恐惧症什么的，怎么可能，那天她俩在篮球馆看球明明活蹦乱跳的。
——造谣警察闹上热搜？有病吧，那不是要进局子了？
肖子清生无可恋地在图书馆一直学到傍晚，直到第三次喊自己快要饿晕了，许静怡才终于大发慈悲同意她先出去吃个晚饭再回来。
两人在往校外走的路上就听到了八卦传闻。
李亦婷和王静的事闹得太大，何况她俩后来出了校门是直接被带上警车走的，这会儿不少人都在边看论坛边议论。
也有熟识的刚巧看见肖子清和许静怡，老远地给她们打招呼，想从她们这些同班人口中打探点消息。
肖子清听得一头雾水，比对方还懵逼。
许静怡也莫名其妙，惊讶地问：“啊？被警察带走了？真的？这么夸张？”
对方一看，顿时无语：“你俩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肖子清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书包，“我被逼着复习了一天的各种化学，手机直接关机被没收，这我还能知道啥？天塌了只要没压到我我都不一定能知道。”
对方刚开始还很嫌弃她们消息滞后，一听这话，立刻对肖子清五体投地甘拜下风：“那您的确辛苦了，加油！肖子清！不要怕被化学打败你一定可以的！我就先去吃饭了，拜拜！”
肖子清挥了挥手，念念叨叨了一句：“我可以个屁。”
然后才转头看向许静怡：“这什么情况？自作孽不可活？？”
许静怡已经把手机掏出来去翻论坛，闻言撇了撇嘴：“她俩也真够牛的，我之前看那热搜是小号发的消息，还以为她们会让别人帮忙干这事，不会自己出手，没想到这是完全不走寻常路，说实话我现在很好奇她们的心路历程，完全想不通啊！”
肖子清歪了下脑袋：“就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做这种事是吗？”
见许静怡诚恳点头，她摆摆手：“你当然想不通，你要是能想通不就跟她们一样了？奇葩的思维，哪里是我们凡人能理解的？”
“不过，”她忽然又拧了眉，“按理说这事不应该会闹这么大，她俩也不傻，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都不会撤热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