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晓将锁握在手中,眸光看向顾毅君,男人的面色也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其他公司总是想方设法将受过专业培训的商业间谍塞入青荣集团,顾毅君早就习惯,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针对戚晓下手。
要知道这份设计图不仅关乎青荣集团是否拿下最美女神这个大案子,更是会让戚晓蒙受冤屈。
知道的相信戚晓无意中丢失设计图或者被旁人拿走,但不知道的又会如何。
为了利益出卖公司的设计师不计其数,戚晓手中虽然只是草图,却也是负责案子的整个小组不眠不休做出来的成果。
从一开始定完基调后,讨论得到的构思,包括中间一系列的勾描,其中每一笔都带着浓重的心血。
按照常理,公司中出了这种事,对设计图保管不善的设计师最应该被批评,但面对戚晓,顾毅君又能说什么。
似是看出男人的难处,戚晓咬咬牙,先行承认:“这件事我必须负全责。”
众人默然不语,一个中年的女性设计师站了出来,戚晓认得她,在此之前她几乎可以算得上研发部最德高望重的设计师章茹,如果不是戚晓作为空降部队拿下案子,恐怕负责这次设计的就是她。
“负责,你拿什么来负责,不到三天就要展示成果,现在重新构思构图做出样品,来得及吗?”
原本今天下去戚晓就能拿出完整构图,就算那般也是刚刚来及,现在重新构思显然已是不可能。
章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责骂戚晓的意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正因为这份事实,才让戚晓的处境特别难堪。
倘若旁人一味责怪,旁人恐怕心中不禁会同情戚晓,但章茹一语中的说出最直观的问题,使得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现在根本不是如何补救的问题,是压根补救不了。
就算之前的设计图重新拿回来,有人敢用吗?
若是被对方早早注册,她们反倒有可能被诬赖成抄袭旁人作品,青荣集团将会受到更大的指责,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戚晓。
顾毅君眉头微皱看向章茹,薄唇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戚晓微微摇头的动作,到了嘴边的话语变成另外一句。
“调出监控,查看可疑人员,公司内部解决。”
顾毅君淡淡说着,狭长而幽深的眸光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让旁人不知不觉按照这些话开始行动。
无论如何,顾毅君的平静才是公司中所有人信心的保障。
当他开口后,那些加诸在戚晓身上的责怪,怀疑甚至隐隐约约的幸灾乐祸都消失不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必须是同心协力的时候。
只要有顾毅君在,似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样的想法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很快有人联系公司的保卫处,从安保那边调到监控,按照时间查明。
戚晓叹了口气,坐在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眸光不知飘到哪里。
公司内部解决,是唯一的出路。
若是报警,不但会耽误接下来一系列的时间,甚至还会让戚晓受到牵连。
可以想象,当设计图丢失后,最有嫌疑的不是旁人,而是戚晓。
作为保管价值千金的设计图的设计师,戚晓有足够的理由弄出监守自盗的把戏。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戚晓不是顾毅君的妻子。
若两人的婚姻关系被爆出,还有谁能怀疑戚晓。
刚才在片刻之间,很显然顾毅君已经准备这样做了,但戚晓不愿。
这次设计图丢失,本就是她的责任,若是在这种关头爆出她和顾毅君的关系,反倒会连累这个男人,让公司上下离心离德。
戚晓极其聪明,自然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她宁可自己名声受损,也不愿牵连顾毅君。
男人走到身边,手掌倏尔握住戚晓放在桌上的柔荑,微微用力,带着温热和坚定。
旁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了过来,顾毅君向来挺直的身躯朝着戚晓靠了靠,恍若参天大树,庇护着戚晓不必活在旁人各色繁杂的目光中。
戚晓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件事,很奇怪。”
当然奇怪,锁又没有坏,更不是被外力破开,若不是有那些用巧力打开的开锁大师,就是公司内部有钥匙的人做的。
戚晓柜子的钥匙,整个公司只有两把,和那些设计师一样,一把在戚晓手中,而另一把在部门主任手中。
顾毅君眸光微沉,朝着另一侧看了过去。
何冉丽早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面对顾毅君的目光,这位干练的中年女子毫不避讳在桌上拍下一把钥匙,看座位标号,正是戚晓柜上那把。
“这件事我也有嫌疑,我愿意接受调查。”
何冉丽声音清朗,带着凌然的正气,顾毅君眸色不变,却不再看她。
“不可能是三姨,何主任为公司做了那么多的贡献,怎么会是她呢?”
“是啊,当初公司也是靠着顾总与何主任才在最艰难的时候撑了下来,何况何主任还有公司的干股,算是股东之一,又怎么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研发部不少人都是何冉丽一手带出来,威望甚重,他们自然不愿怀疑。
何况就算怀疑,也没什么证据,何冉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她又不缺钱,更不会想让公司倒霉。
“总裁,昨晚20点到20点十分,这一层跳闸断电,好在保卫部即使发现,重新修复电路,但这十分钟内的监控录像是缺失的。”
调查的职员前来报告,此言一出四下哗然,研发部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最讨厌就是跳闸断电之类的事,往往担心电脑也会兀然关闭,导致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设计图丢失,因此这一层有着两套电路,就算其中一套断电,也会跳到另一套的系统,怎么可能这么巧合,两套电路都断电?
最令人惊诧的,是这次偷到设计图的人实在厉害,竟然能不知不觉让公司断电。
顾毅君显然也想到这一层,幽深的瞳孔翻涌着滔天巨浪,面色却平静如常,这极端而矛盾的情绪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虽然这段时间顾毅君脾气看似极好,但所有人都不曾忘记,站在眼前的人,是以一己之力打造了整个商业王国的暴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倒想看看,他能逃到几时?”
顾毅君冷冷一笑,轻轻松了戚晓的手,跟着职员亲自到了监控室。
他也很想知道,匆忙之下,真的能不露痕迹?
——
春林企业总裁办公室内,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祝春芳坐在沙发下首,看着逆光靠着沙发的那人,眉宇间含着开怀,朝着对方微微点头。
“WK少总年少有为,果然名不虚传。”说话间竟然有几分真心的敬佩,这对于素来自负的祝春芳来说就像太阳打西边升起一般。
年轻男子面色如常没有分毫得意,手中高脚杯轻轻摇晃,俨然一副贵公子做派,说话间唇畔含着略显轻浮的笑容。
“多谢夸奖,也没什么了不起。”
若是戚晓在这里,恐怕会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初次见面被她误以为空有才华却不得志的设计师杰钰,此刻却让祝春芳的眼中都满是佩服。
毕竟找人配合顾景涛断电,这种事看似轻松,却不是寻常人能完成的,其中所要经过的,是青荣集团引以为傲的安保系统。
男人放下酒杯,轻轻拿出手机看了看那边传来的短讯,唇畔笑容扩散,一双桃花眼满是绚烂,一眼看去恍若春色满园,俨然纨绔公子的形象,偏偏让眼前的祝春芳都能正色以待,丝毫不以对方年龄而看轻他。
“这件事能成,还要感谢祝女士鼎力相助。”
没想到祝春芳早在十几年前就埋下了棋子,直到今天才终于用到,这份心机和狠毒倒是让他为之侧目,对付一个继子,却从那么多年就开始埋线,不可谓不狠毒。
祝春芳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略微尴尬地张了张嘴:“杰少总年少有为,何必过谦。”
若是被顾林知道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恐怕多年夫妻情分都会被放置一旁,就算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也会将她赶出家门。
事情到了这一步,眼见顾毅君慢慢壮大,不但暗害不成,甚至自身难保。
上次想要弄死戚晓,何尝不是对顾毅君的试探,但对方的报复太过猛烈,春林的股票一路下跌,到了最后几乎每一位股东手中的股票都在大幅度缩水,那些人都有撤资之心,若是真的成了那般,春林还如何发展下去。
祝春芳不愿,也绝对不能让局面变成如此。
她不得不和杰钰合作。
眼前这个男人,被称为商业金童,素来在做生意方面是一把好手,他的祖父创立WK集团,经由父亲发扬光大,到了杰钰这一代本只需坐享其成,对方却生生打下不少营帐,将地盘从欧美地区扩充到这里,有增无减。
面对杰钰,祝春芳丝毫不敢小觑,他和顾毅君分明是同一种人,看似年轻,骨子里早就藏着中年人都不曾拥有的计谋,如不是逼不得已,寻常企业一时半会又拿不出那么多钱,祝春芳绝不会选择与虎谋皮。
咳嗽一声,祝春芳看向杰钰,一双眼睛微微转动,“杰少总,我和你当初约好的事,现在可以兑现了吗?WK想要在这里发展,根本不需要借用春林的名号,你说呢?”
杰钰却微微一笑,双眼看向祝春芳,似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会忘了吧。”
祝春芳心中一惊,忽的就从沙发上站起身,眸光紧紧盯着杰钰,后者耸了耸肩,顺势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显得唇色越发红润。
“祝女士说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祝春芳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到现在她怎么可能不明白,杰钰已然想要反悔。
当初说好设计图交给WK,对方也要将之前购买的股份皆数吐出来,当然,祝春芳会用市场价格购买。
只是此刻杰钰这幅模样,明显准备耍赖,祝春芳这么多年,除了在顾毅君身上,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别说杰钰是WK的少总,这里还带不是他们的地盘,凭着顾林夫人的名号,祝春芳本来笃定对方不敢欺骗,谁知竟然发生这种事。
眯起眼,女人神色不善,“咱们互利友好,本是一桩美事,你若是想要玩弄些腌臜手段,我也全然不惧,只是有一桩事要想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日后咱们还得好言好语再相见。”
这已是*裸的警告,祝春芳不相信对方会无动于衷,然而,杰钰只是笑了笑,似是觉得可笑祝春芳说的话语,而后偏头,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
“祝女士,哦不,应该称呼您为顾夫人,您说,如果顾先生听到您这番话,会有什么想法。”
祝春芳面色一白,她不是没想过杰钰会用这种手段来威胁她,只是内心的骄傲和平日的顺畅让她几乎忘了这一点。
于婕那对母女何等猖狂,女儿的清白被人辱没,不也是乖乖地不敢寻她吗?
WK的少总不过也是外来人,又敢对自己如何。
此刻对上这一双桃花眼,看着内里泛着碧蓝的色泽,祝春芳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杰钰比她想象得更加大胆,也更加可怕。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好好合作,难不成春林在对方眼中,真的就像一只能被随意捏死的蚂蚁?
祝春芳怒极反笑,冷冷地看了过去,眸子恍若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在这种时刻,她反倒冷静下来,但凡露出一点点不安,杰钰定然会得寸进尺。
“那又如何?”杰钰站起身,环顾四周,面上露出典型纨绔子弟式的微笑,“顾夫人,我是一个生意人,很多时候做事,或许不那么尊重规则,但如果有一天规则也不尊重我,说不定我就要打破规则。”
男人看向祝春芳的目光带着玩味和讥讽,女人心口一噎,竟然说不出话。
是的,她的确有很多手段来惩罚WK,但若是杰钰一心想要鱼死网破,恐怕她顾夫人的名号未必能保住。
就算顾林念着多年夫妻的情分上能默不作声,老爷子嫉恶如仇,定然不会姑息。
“再见了,希望以后的合作能愉快点,夫人。”杰钰竟然伸出手,朝向祝春芳,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修长有力,几乎看不见血管,却在指腹处有着薄薄的茧子。
祝春芳咬着牙,却终究伸出手,这一下似是做了个决定般,转眼变得笑靥如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两只手一触即放,祝春芳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说得对,日子还很长,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虽然这次不怎么愉快,好在有补救的机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可不是嘛。”杰钰微翘的鼻尖轻轻动了动,做了个绅士的礼节,“您身上硝烟的味道太重,这样不利于咱们合作,要知道,除却利益不说,我还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盟友。”
说话间湛蓝的桃花眼若有似无朝着办公室套间内看去,祝春芳心头一跳,也顺着回答道:“杰少总当然讨人喜欢。”
杰钰这才满意似的点点头,从衣帽架上拿起一款经典拼色的围巾,认真地绕在脖颈间,将他美好的轮廓衬得更加诱人。
但此刻在祝春芳眼中,这个杰钰的容貌不但没有丝毫俊俏,反倒似是恶鬼一般可怖。
若不是心存顾忌,恐怕她早让人弄死这个男人,毕竟每年失踪的人这般多,就算其中有WK的少总,又有什么稀奇。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杰钰却忽然看了祝春芳一眼,这一下将她看得心惊肉跳,竟然低下头不敢和这个年轻的男人对视。
“夫人,期待下次再见,希望您以后能温柔点。”轻柔的呢喃似是晚辈和长辈的絮语,祝春芳的尾指指甲早已深深陷入肌肤,女人抬起头,看向杰钰的双眼微微笑着。
“也希望下次见面,你能不那么狡猾。”
办公室的门开了又闭,祝春芳气得浑身颤抖,将内里所有东西听令哐啷统统砸到地上,包括花费百万之数买来的碧玉蟾蜍。
套间内兀然冲出一个人,猛地朝着祝春芳喊着:“行了,妈,你再砸也没有用。”
祝春芳蓦然停止,阴冷的眸光朝着身后看去,顾景涛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却察觉到自己的胆怯,又走近一点。
“妈,你当初说过的,会借着这个机会将公司的股票拿回来,现在呢,非但没有成功,还陷害了戚晓!”
顾景涛壮着胆子开口,还准备继续说什么,却猛地看到书桌旁的财运水晶球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脑袋一偏,水晶球就砸到身后雪白的墙面,碎片飞溅,钝痛的触感划过脸庞。
咽着口水,手指颤颤巍巍地抚摸着脸庞,指尖一抹红色,血腥味窜入口鼻。
“泼妇,你简直就是泼妇!”顾景涛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向状若疯狗的祝春芳。
他真的受够了,从小到大,哪一件是不是被压迫着。
当初说着去顾毅君的公司千般好万般好,他才会舍弃原本创业的念头。
结果可好,顾毅君压根就准备养他一个闲人,在青荣集团那般竞争激烈的地方,他简直就被当成一个笑话,这让顾景涛如何受得了。
现在倒好,损人不利己,非但没有拿回公司股份,反倒有可能暴露重要棋子,最重要的是,祝春芳竟然陷害了自己心悦的女人。
原本顾景涛对戚晓也只见过泛泛几面,远远谈不上真正的爱慕,只是因为戚晓性子温柔,是他喜欢的类型,加上她是顾毅君的妻子,这让从小到大嫉妒哥哥的顾景涛产生占有之心。
若是这样就罢了,偏偏祝春芳一遍遍的警告他,绝对不可对戚晓产生什么念头,这让骨子里叛逆心极强的顾景涛几乎是立刻的,就将原本的感情扭曲为爱慕,或许这一点连自己也不曾发现,还当是真正的一见钟情,甚至上次给顾毅君报告了戚晓所在的位置。
面对此刻指尖稠腻的血液,顾景涛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个女人,她以作为母亲的名义安排了他的人生,现在越来越疯,甚至刚才那举动,是准备杀了他?
顾景涛拔腿就走,祝春芳却在一瞬间忽然冷静下来,她看着儿子的背影,露出恨意,这就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孩子!
“景涛,难道你不想要公司了?”
说到这个话题,顾景涛更是气得几乎发狂。
“公司,哪个公司?你说如果计划成功,就能打倒大哥的公司,现在呢,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甚至公司中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告诉我让我继承春林,可你连股份都拿不回来,我要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公司干什么,就算当傀儡也没有资格!”
祝春芳面色沉静,纵然满地碎片,她却视而不见,只看向自己的好儿子,“有机会的,你知道公司内的暗子是谁吗?”
“谁?”
顾景涛深深皱眉,从口袋中找出手纸,细细擦拭着额角的伤痕,每看到一点血,他心中对这个母亲的恨意就多了一重,却被对方的问题吸引。
他问过许多次,祝春芳却从来不说,只让他静观其变,他也实在很难想象,究竟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
“何冉丽。”
这三个字一出,顾景涛瞪大双眼,连手上的动作都不禁停止,伤口中重新涌出淡淡血液,顺紧贴着的纸巾滑了下来,几乎落到脖颈。
“怎么会是她?这绝对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只有何冉丽一个人,祝春芳面上露出微笑,这一瞬间,她好似又回到高高在上的顾家主母,而不是这边被顾毅君逼得不得不与虎谋皮,那边让杰钰耍的团团转的女人。
“是啊,连顾毅君都想不到,更别提旁人了。”
谁都不知道,在顾毅君刚刚创业时,祝春芳比谁都明白,这个天资纵横的继子定然会成功,在那一天起,她就让何冉丽跟着顾毅君。
无论创业初期的艰难,亦或者顾毅君公司濒临绝境,何冉丽都不离不弃。
没有谁能对另一个人付出无缘无故的好,顾毅君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冉丽是她一直埋下的暗器,一经点燃,呵。
祝春芳笑得得意,眼角聚拢的鱼尾纹都多出几条,她的眼带着刻骨的恨。
只要这个棋子没有被揪出来,她能用一次,自然也能用第二次。
当顾毅君被狠狠插了一刀后,回头后发现递刀子的人是何冉丽,那种表情,想必相当有趣。
——
“内奸会是谁?”戚晓沉思着,手指一圈圈绕着头发。
此刻她坐在顾毅君的办公室内,严格来说,坐在顾毅君的腿上,被男人抱着一口口喂饭。
那些看笑话的人如果见到这幅模样,恐怕就会明白,戚晓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
因为一个这么轻松的人,实在不像闯了大祸的人。
“你认为呢?”顾毅君说着话,小心翼翼将旁边的水杯放在戚晓唇边,等着女人喝了一口后才继续喂饭。
这模样不像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裁,反倒像经验丰富的护工。
戚晓亲一口男人额角表示赞扬,一边掰着指头数着。
“顾景涛很有嫌疑吧,毕竟是那个人的儿子。”
“林蓝也有嫌疑,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到,他昨晚去而复返,也进入过办公室。”
“苏悠悠和苏言这一对姐妹嫌疑也不轻,从门口的监控摄像可以看到,苏言重新折回过。”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毕竟监控摄像也是会骗人的。”
戚晓每说一句话,顾毅君就点了点头,顺势给女人喂一口饭,到了最后戚晓摸了摸圆圆的肚子,实在吃不下,顾毅君才开始用餐。
饭已变得微凉,男人却吃得很认真,手中用得和戚晓是同一双筷子,洁癖却难得地没有发作。
戚晓看向顾毅君的眸光微微融化,忽然叹了口气。
“其实我还有一个人没说,对吗?”
那个人不但有嫌疑,反倒嫌疑最重。
旁人就算要开锁,在没有外人进入的情况下,至少要能够开锁,甚至能拿到备用钥匙或者钥匙模子,偏偏只有那个人不但有钥匙,更能随意进入办公室不被怀疑。
毕竟,主任总是最晚一个下班。
但戚晓偏偏将她放到最后,也是最不希望说出她的名字。
“嗯。”顾毅君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却缓了缓。
“毅君。”戚晓有些担心地看着男人,她明白再这样一个看似冷峻的外表下,顾毅君藏着一颗怎样重情重义的心,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戚晓几乎无法想象会给顾毅君造成怎样的打击。
“没事。”男人几乎用餐,却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将餐盒推到一旁,认真地擦拭唇角,明明是简单随意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却优雅的不像话,就连戚晓都看呆了。
越是如此,她越是担心顾毅君受到伤害。
她一直坚持手绘,就是刻意给旁人一种错觉,事实上她完成设计图最后的工具还是电脑,那张手绘设计图,压根就是随笔,说是随笔也不尽然,只是从很久以前的设计资料中,临摹的几个片段。
若是真的被人使用,恐怕才会有大麻烦。
可她依旧担心,担心这次引蛇出洞引来的东西,会让男人伤心。
顾毅君看着戚晓的表情,眸光微暖,额头轻轻抵着女孩的,声音轻柔似是柳絮。
“放心,何姐不会背叛我。”
戚晓还未明白顾毅君的意思,后者就细心地将她抱到办公室内间有宽又大的沙发上,声音轻柔。
“睡吧,我找欧阳辰东把样品做出来。”
戚晓扑哧一笑,脑海中自然而然想到欧阳辰东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乖乖照做的模样,让一位国际有名的设计师做这种事,太过大材小用,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让公司内部的人完成,否则精心设下的局面很有可能被打破。
耳畔回荡着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加上身体实在有些困倦,戚晓忍不住偏头睡了过去,朦胧中只感到一件衣服轻轻盖在身上。
“她睡了。”
顾毅君轻轻合上房门,面上带着的温柔将冷硬的轮廓稍稍软化,双眸似是一汪春水,内里盛开着漫天桃花。
何冉丽点了点头,虽然面上还是和以往般干练冷静,唇角却泄露出几许微笑,似是感慨,“毅君,你变了很多,和宋嘉妍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称职。”
顾毅君一愣,眸光微闪,声音又趋向于低沉,“或许吧。”
他并不喜欢被提到宋嘉妍三个字,总觉得那是人生中一段悖论,以前有时候也在想,宋嘉妍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在外人面前傲气满满,面对他却小鸟依人,或许在旁人眼中,这样一个女孩,已然足够被称得上优秀,尤其那样看似全身心地爱慕于他,他为何能全然不动心。
顾毅君曾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是他无法被女人动心,而今遇到戚晓,他才明白不是不会动心,是此刻才明白何为动心。
何冉丽看着顾毅君的面色,笑容也淡了淡,抱歉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该提到宋嘉妍。”
“无所谓。”
顾毅君倒是风淡云轻,本就是无谓的人,何必呢,男人回归正题,看着何冉丽在短短半天内总结的材料。
“从一开始到现在,公司内部总共有十二名员工出现问题?”
“是的,这些是我根据平日表现情况,曾经履历以及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情况而定,最后列出的人。”何冉丽笃定地回答道。
这次她和顾总本想借着机会将不安分的钉子统统拔掉,谁知道顾总身边不为旁人知道的妻子竟然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在暗中就帮了他们一把。
除却祝春芳和WK安排下的钉子以外,其余公司插入的暗哨倒也不少,这些人平时看起来和寻常人无异,但只要有真正值得动用的机会,定然会按捺不住。
“祝春芳还相信你吗?”
顾毅君将资料放下,不急不缓地开口,祝春芳唇畔沁出淡淡的笑容。
“当然,毕竟设计图给她带了回去,是真是假也不是我的问题。”
“做的不错。”
顾毅君难得地表扬了一句,眸光看向窗外,一座座高楼遮天蔽日,似是将这座城市最后一点温情的面纱遮去,尔虞我诈充斥在空气之中,恐怕就连祝春芳都不曾想到,何姐早就成了他的人。
的确,从那么多年以前就下了这步棋,祝春芳看似很高明,却完全忘记,真正好的棋手,不但要算计棋局,更要计算人心。
留在青荣集团,可比春林集团能给何姐的更多,最重要的是,情谊。
这种东西说起来很可笑,却又是真真实实存在着,为什么有的老板濒临破产,下面的人却愿意跟着他东山再起,为什么有的老板薪资不低,手下的人却离心离德,不断离开。
或许一开始何冉丽跟着顾毅君还存着旁的心思,但在这个男人身旁呆的久了,何冉丽忽然想看看,这样一个白手起家的男人,是如何登上旁人触及不到的高地。
她见证着顾毅君从男孩成长为男人,从王子转变为君王,时至今日,何冉丽又如何会听祝春芳的命令。
偌大的办公室中只能听到哗哗地翻页声,顾毅君看得很认真也很细致,唇畔甚至含着笑,虽然是冷笑。
这些名单中有公司培养出的核心人才,有看似不起眼却十分重要的螺丝钉人物,更有从公司刚刚发展就进入公司直到现在的元老级人物。
这些人有的早就显出端倪,也有直到今天才被暴露,此前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间谍潜质的人。
对于这些叛徒,顾毅君往往没有很好的耐心。
何冉丽看着顾毅君的表情,又看了看套间的大门,忍不住从心底同情那些人。
暴君名号可不是空穴来风,她这么多年,也只见过顾总在一个人面前温柔啊。
“这些人,很好。”
顾毅君轻轻合上档案,面色如常,虽然说着很好,眸中的冷茫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会有合适的办法来处理他们。”
“是。”何冉丽点了点头,既然汇报完毕,她也准备离开,只是在出门前她忽然想要问一个问题。
“顾总,戚晓她怀疑过我吗?”祝春芳很想知道,戚晓这般聪慧的女孩,她心中怀疑的人选究竟是谁?
“她……”顾毅君刚想说什么,套间大门忽然被打开,戚晓略显苍白的面颊出现在二人眼前。
“与其问他,不如亲自问我吧。”
声音带着刚起床时的慵懒,但戚晓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友善,她冷冷地看向顾毅君,好似只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人一般。
“戚小姐。”何冉丽虽然是戚晓的上司,此刻看着女孩的表情却也有些不知所措,用尴尬的目光看向顾毅君。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以及对付祝春芳的计划,一直没有旁人知晓,自然而然不曾告诉戚晓。
或许顾毅君作为男人不会感觉到什么,但何冉丽却能明白,但凡是妻子,总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有事瞒着,这一点就算再大度的女人也是如此。
只怕总裁不能理解,毕竟他骨子里已经习惯独行侠的风格,更不会向旁人解释自己的作为。
看到戚晓从房间走出去,男人第一个反应却是皱眉。
“怎么不多睡会?”
他知道昨晚的自己有多需索无度,自然明白戚晓几乎大半夜没有好好休息,看着戚晓苍白的面颊,顾毅君不禁心疼。
戚晓的眸光却一直看向顾毅君,眸色越发冷冽,好似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般。
“顾毅君,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觉。”
顾毅君狭长而幽深的眸光闪过疑惑,似是不明白戚晓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一般。
何冉丽越发尴尬,急忙开口。
“顾总,我那边还有点事,先去忙了。”
顾毅君点了点头,何冉丽终于松了口气地走出去,关上办公室大门,女人却忍不住担心。
她虽然人到中年,却也是从小姑娘时期过来的,知道恋爱中最忌讳的就是彼此不坦诚,只是看顾总的模样,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或许他反倒会认为戚晓无理取闹。
唉,若是当初顾总和宋嘉妍的恋爱是真倒好还,起码有点经验,问题是顾毅君无论心里还是生理都是干干净净比白纸还纯洁。
一个男人没有经历过几个女人,显然是无法成长的,但往往第一个成为男人老师的女人,都不是最终能厮守到老的佳人。
就像那句歌词,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摇了摇头,将这些冗杂的思绪抛在脑后,当务之急还是找出公司中那些隐藏已久的钉子,至于顾总的私生活,就让他自己烦恼吧。
三寸高跟鞋的声音笃笃远去,而办公室内,顾毅君和戚晓四目相对,气氛却再无半点之前的温馨。
“晓儿。”顾毅君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看着戚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戚晓将身上披着的外套随手扔了过去,顾毅君猿臂一捞接住,眉头紧皱。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戚晓冷笑着:“顾大总裁,是不是看着我为你担心着急,感觉特别爽?”
顾毅君不明所以,站起身,想要将外套重新披上戚晓肩头:“别闹了。”
戚晓朝后退了一步,躲开顾毅君的手掌。
“我没闹。”
戚晓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她费尽心思在公司中和顾毅君撇清关系,生怕旁人以为自己靠着总裁上位,这一次更是为了揪出公司内奸,不惜以名声做赌注来帮助顾毅君。
谁知到了最后,人家不但早有打算,还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这让戚晓不但感觉挫败,甚至感觉顾毅君压根没把自己当成妻子。
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自己,害得她白白担心?
顾毅君却不能理解戚晓的思维,他看着戚晓倔强的脸庞,眸中隐隐带着责备,却无法将平日的冷清孤傲展现在戚晓眼前。
男人将外套挂在一旁,看着戚晓,认真道:“晓儿,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说,这一次你能和我想到一起,我很高兴我们心有灵犀,一切都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到现在顾毅君都不能理解女人的思维,更不会明白对她们来说,欺骗对其他罪名更加重要。
毕竟女人往往更注重的是态度,而不是事件本身,恐怕这一点是理性思维的男人永远不能理解的。
“算了,既然这件事你能处理的很好,也不需要和我说,那我只管设计,剩下的和我无关。”
戚晓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两个人的观念从本质上有区别,这一点无论如何是沟通不了的。
她不愿吵架,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毕竟顾毅君的隐瞒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晓儿,我们没有必要闹成这样。”
“我没有闹,你还不懂吗?”戚晓重复着:“顾毅君,我没想和你闹。”
她甩手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A4纸,刷刷写了几行字。
“最近几天,我想冷静一下,反正设计图已经出来了,剩下招标和我无关,顾大总裁您一定能安排好一切,我就不画蛇添足了。”
看着戚晓递来的请假条,顾毅君眉宇皱成一个川字,男人耐着性子。
“晓儿,我不允许。”
“这不是你允不允许,我有自己的思想。”戚晓转身就走。
这的确是一件小事,但若是顾毅君以后再隐瞒别的事呢?
或许在他的观念中,只是将她当成形式上妻子罢了。
戚晓越想越觉得伤心,自己一腔努力都成了白费,说不定在顾毅君眼中犹若取笑的小丑一般。
啪的一声,办公室大门被甩的一声巨响,眼前再也没有女孩的身影。
顾毅君想要去追,脚步却终究没有挪动。
算了,那就让她好好冷静一下吧。
顾毅君重新坐了回去,只是再看资料,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他错了吗?
不,他没有错,他只是不愿意让戚晓太操心,难道这样也有不对?
转身打开窗,一阵凉风袭来,将桌上的文档吹得一起一落,犹若顾毅君此刻的心境。
——
当戚晓站在公司门口,仰头看着在阳光沐浴下散发着金色光泽的大厦,心中微微惆怅。
她错了吗?
她想要帮助顾毅君,对方明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却隐瞒了这些,看着她被公司众人攻击、耻笑。
呵,或许是她太天真。
只是环顾四周,戚晓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顾家肯定不能回,戚家更像是笑话,去找凌薇是个好想法,只是戚晓不愿意打扰人家小夫妻的生活。
想来想去,戚晓唇畔露出苦笑,她竟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天下之大,似是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漫无目的地走着,戚晓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走到市中心的商业大厦前。
但也不觉得意外,毕竟青荣集团选择的地段也是市中心最好的写字楼,从这里无论交通还是购物都方便得很。
大屏幕中正循环播放着一些花了大价钱投放的广告,青荣集团和WK广告自然也在其中。
一款别致的项链忽然映入戚晓眼帘,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却偏偏被彩钻嵌入翅膀,呈现出诱人的微妙弧度。
这不过是WK广告中的一个片段,戚晓却一眼认出,正是当初在哪家店中的醉碟。
可当初导购员分明说了全世界也只有一款,为何会出现在广告中。
一般在广告中的都是流行款式,若是打出广告又拿不出产品,岂不是令人贻笑大方。
“好看吗?”
略显轻佻的声音传入耳中,戚晓抬起头,和声音不符的是,发声的男人规规矩矩站在面前,含笑看了过来。
“杰钰?”戚晓讶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杰钰点了点头,几乎是含情脉脉得看着戚晓:“很荣幸美女能记得我的名字。”
戚晓不在意地笑了笑:“有才华的设计师,一向容易被旁人记住。”
态度不远不近,无端让人感觉到一阵隔阂,杰钰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