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城寨内城。
相比于肮脏无比的外城贫民区,内城街道整洁,还有官府的治安捕快在巡逻。
故而,命案的发生,相较贫民区,少了许多。
内城的地价很昂贵,就算是很普通的小房子,都得百两银子以上,故而能够在内城居住的家庭都颇为殷实。
没钱的都在贫民区里摸爬滚打。
但尽管是繁华的内城,许多铺子和摊位都倒闭锁门,早已经没了曾经的热闹与喧嚣。
近年来,朝廷的赋税越发的繁重,哪怕是内城的许多商铺都扛不住,纷纷闭门歇业,寻求新的出路。
一些走投无路的人,只能去斗武场中打拳,看看能否赢取些钱银,为了生活。
方舟戴着斗笠,雨早已停了,但是天空依旧阴沉沉,春日的天气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何时就会轻洒细密春雨。
摊开手中的黄纸,这是小厮七月递给他的,上面写着钱猴子在内城的住所。
斗武场中的拳擂武者,混迹一两年以上的,基本上都会在内城中有房产,哪怕之后不打拳了,也能过的滋润。
钱猴子作为在黄字擂打了数年的老油条,自然对自己的后路有所安排。
压低斗笠边沿,方舟顺着青石板路徒步行走,他路过一个打铁铺,买了一把寻常的开锋铁剑,用灰布缠绕,单手提着。
脚步声萦绕巷弄间,方舟来到一座普通的院落前,院落中传来了争吵声,随后,一位姿色平庸的女人摔门而出,气呼呼的离去。
方舟觉得,这女人应该是钱猴子的媳妇。
待到女人远离后,方舟没有再迟疑,朝着那院子行去。
院子的门户半掩,方舟推门而入。
院子中传来了钱猴子恼怒和打砸的声音:“该死的小子,我就算费尽身家,也要请人做掉他!”
似是听到推门的声响,钱猴子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传来:“臭婆娘!滚啊!还回来做什么?!以为老子废了,就准备开始在外面钓男人?”
然而,钱猴子的声音很快戛然而止。
整个脑袋都包紧纱布,纱布中还溢着殷红鲜血的钱猴子,看到了方舟推门而入的身影,眼睛顿时瞪的滚圆!
“是你!”
尽管方舟戴着斗笠,但是钱猴子立刻就认出来了。
方舟扬起那半藏在斗笠下的面容,淡淡的看着钱猴子,嘴角一挑,笑道:“钱猴子,一听说你离开医疗阁,我就立马赶来了。”
阴魂不散啊这人!
钱猴子感觉头皮发麻。
他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杀气。
方舟想杀他!
“你……你……”
钱猴子腾的起身,原本坐着的椅子,瞬间倾倒,发出了碰撞声!
“我乃是雷教头的武者,你敢!”
钱猴子脑袋包裹的严严实实,却藏不住眼底流露出的恐惧,他得搬出雷老虎来恐吓方舟。
方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那布帛捆绑的铁剑,狠狠砸在地上。
布帛旋转着散开。
铁剑剑锋闪烁着刺眼光辉!
“你以为你能杀我?这次可没有鼻子让你掀!”
钱猴子也是狰狞开口,随手自院落中抓起一把平时训练用的长枪。
生死之间,他选择反打!
万一,反杀了呢!
方舟的实力与他相差不多,他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
然而,方舟丹田气感运转,瞬息之间扬起剑,哀霜九剑!
暗影步伐施展,瞬间在院子中拉扯出残影,接近了钱猴子。
钱猴子横枪抵挡,可是,方舟的剑法出自武道家赵鞅,岂是钱猴子的枪术能比的?
一剑晃过长枪,冰冷的剑锋便已抵在了他的喉头处。
钱猴子的眼睛瞪的滚圆。
瞳孔深处满是不可思议!
不可能!
这剑法……
昨夜拳擂上,这少年……没全力出手吗?!
原来,少年最强的是……剑!
“为什么杀我……”
钱猴子嘴唇干涩,他想请人做掉方舟,可不还没请么?
难道真是因为那十枚铜板,所以少年要杀他?
这什么心眼啊!
“杀你,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苟活在这个世界……你不想流血,就只能让别人流血。”
方舟难得说了很长的一句话。
况且,他已经确定了,钱猴子要散尽身家请人杀他,这仇怨,解不了的。
随后,一剑抹过,见血封喉!
速度很快,手也不抖。
钱猴子眼眸光芒黯去,脖子处的伤口,竟是有点点冰霜凝结,冻结了他的生机。
……
……
雨停歇了。
那轮春雨洗过的太阳,显得格外的艳丽,照耀下的阳光,铺洒在九方城寨内城最豪华的酒楼雕花檐角上,为其涂抹一抹秀色。
酒楼靠街的位置,两道人影,正襟端坐。
赵爷独眼眯起,叼着烟杆,美滋滋的吸了口烟,唇角浓烟滚滚喷薄。
在赵爷对面,一席蓝衫的男子,苍劲有力的手捏着酒杯,看着赵爷那沉迷抽烟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
“老赵,这烟该戒还是得戒,抽烂了肺,仙法都救不了你。”
男子缓缓开口。
赵爷端起酒杯和蓝衣男子碰了下,随后一饮而尽。
“教主啊,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老赵就剩这一个爱好了,戒烟是不可能戒的,再说了,老赵我好歹炼气修为不低,抽几口烟,不碍事。”
赵爷笑道。
随后,蓝衣男子不再说什么,端着酒盏,扭头看向楼外长街,眸光深邃。
“老赵,那少年杀钱猴子去了,雷老虎派人蹲他,你就不担心?”
蓝衣男子道。
赵爷靠着椅子,抽着烟:“我提醒过他雷老虎会派人蹲他,可那小子……还是去了。”
蓝衣男子笑了笑,把玩着酒盏:“在如今这个黑暗的世界求存,终究要学会杀人,不然就会被别人杀。”
“那少年不想被人杀,所以,他要杀钱猴子。”
“为了培养自己向这个黑暗的世界挥剑的勇气。”
“终究要有第一次。”
赵爷若有所思,他很欣赏方舟,不仅仅是因为其天赋,更是因为少年胸膛中那股血性。
像是草原上的星火。
待一阵风,便可燎原。
况且,赵爷觉得方舟杀的很对,因为,以钱猴子睚眦必报的心理,事后必定会花钱雇佣人做掉方舟,报复回来。
只能说,比的就是谁的动作快。
“哦,那少年来了。”
蓝衣男子笑道,轻啜一口杯中酒,道。
长街之上。
方舟戴着斗笠,布帛重新缠绕上了铁剑,单手拎提。
他的脚步时而急,时而缓,似是在试探着什么。
杀完了钱猴子,自院落中匆匆离开,第一次杀人,很不适应,但这股不适应,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方舟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影在吊着,跟踪着他。
瞬间,方舟就明白,他被盯上了。
应该是雷老虎安排的人。
这让方舟心头不由一凛,危机感顿生。
酒楼里。
赵爷眯起独眼,将烟杆在窗户上敲了敲,抖落黯然跌落的烟灰。
“教主,你等会还要和他见面,要老赵我出手吗?把人完完整整的带过来。”
赵爷说道。
蓝衣男子饶有兴致,望着长街,道:“对于雷老虎而言,钱猴子的死并不算什么,他要的只是一个面子,所以,雷老虎不会明目张胆的派太强的人来。”
“另外,你说叶子梅那女人在这少年的房间里呆了一夜,这事……是真的吗?”
蓝衣男子话锋一转,竟是有几分八卦的开口。
赵爷尴尬,点了点头。
眼见为实,他的确是看的真切,没法洗的。
“那就更加不用着急,你既然提醒过他,可他依旧走出斗武场来杀钱猴子,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一意孤行付出点代价。”
“顺便,当做我给这小家伙的一个考验。”
蓝衣男子笑道。
赵爷闻言,独眼不由一凝,惊疑不定的看了眼蓝衣男子。
考验?
赵爷可是很清楚从这位爷口中说出考验,意味着什么!
赵爷复杂的看了眼长街上的方舟。
先是叶子梅,再是裴教主。
此子……怎就这么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