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千傲倚在假山畔,耳边流水潺潺,心中突然升起几分念想,希望她多睡片刻,以便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放任自己的视线,将心事藏着太累了,藏不住了。
他伸手将那假山流水的出口关掉截断了水流,四周安静下来,静到只剩下她调匀的呼吸声,以及他渐渐深重的...呼吸声。
洛长安睡得很沉,像是许久没有这般酣睡过,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两排阴影浅浅。
他记忆中这眼睫之上总是挂着泪迹,时常雾意蒙蒙地望着他。
被他冷落一年,她已经被磨平棱角甘愿在他的后宫蹉跎。
他有太多法子可以摧毁一个女人,他的国度,他想要的女人决计逃脱不掉,治国的手腕用来报复一个女人,着实...过分了,显然的,她受不住。
可这哪怕冷却一年也如此浓烈的恨意,撕扯着他,三个月的归途,仅用一个半月便赶回,是这恨意驱使着他回来看看那被他摧残到摇摇欲坠的正妻。这个跟了他五年,为他诞下两个孩子的女人,在他手心再难脱身的女人。
若非落锁,她已是共妻!直至今日,她仍收着那玉佩!
这一年,他完全缺席。
她几乎流产,她一人生育帝槿风,她大着肚子伺候太后,她一人为太傅送终,她每日面对朕的妾室成群,她眼尾爬上纹络,她手上布满老茧。
他却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浓烈的不甘,有的只是拿得起,放不下。
他渐渐的靠近着她,低下手来,细细地摸着她的眉骨,她这皮相令他念了十几年,至今仍沉溺其中。
“嗯......”洛长安感觉到眉心有微凉却温柔到极致的碰触,不禁嘤咛出声,哪怕酣睡中,也有了莫名的心悸之感,似醒未醒之间,自己被裹了身子抱了起来,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小腹的疤痕上,传来微凉细腻的痒感。
洛长安缓缓张开了眸子,惺忪睡态下,一时难辨身在何处,心中惶惶不安,四下无依。目光所及,丈夫那微凉的舌尖缓缓离开了她的疤痕,一双眸子充满怜惜地紧紧锁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龙寝之内。
洛长安为这亲昵而红了面颊。
“朕弄疼你了?”
“不...不是。”
洛长安突然觉得心悸,坐起身来四下里摸索着,有了孩子之后的习惯时常惊醒查看孩子的状况。
方才竟在池水畔睡着了。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便将被褥拉紧了些,单这动作已经从他眼底看到了异色,是了,狗贼的卧室都进得,何必假意矜持呢,她轻声询问道:“槿禾和槿风呢。”
“他们在隔壁歇下了。”
洛长安放下心来眼底有些红丝,还没休整过来,太疲累了,她如一名被繁务缠身的妻子,无力道:“不好意思,我方才睡着了。”
帝千傲攥住她的手腕,电石火光间她薄颤不止,她下意识受到惊吓般往后撤,他稍稍用力便将她拉至怀里,禁锢在他的领地,她几乎脱出锦被,想去拉被褥遮羞,却被他扣住了手腕,“陪我睡过多少次了。需要挡吗,我什么没看过。”
洛长安垂下了眸子,也不再扭扭捏捏去拉扯被褥,艰涩地苦笑道:“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想起我来了?”
“太后授意,不可冷落正妻。”
“臣妾...惶恐,谢主隆恩。”
“洛长安,做一次,还是这么困难吗。”帝千傲与她额头相抵,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轻地响起,如被她封印在心底深处的声音一样,如今听来只觉羞愧,“还是只对朕这么困难,对旁人就简单多了。”
洛长安整张面颊通红,“别说了吧。臣妾愧疚。”
“和朕好一回,朕...善待你兄弟。否则,发落他。”
“帝君,原谅我吧。”洛长安明白他是有意拿话讽她,她语气也软软的。
“身为女人,你也有需要。”帝千傲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你这一年对帝家做的事情,朕都知道。念你贤良淑德,一年来也安分守己没有多给朕戴帽子,朕会对你尽义务。坐上来,自己领恩吧。”
一年来,他体内毒蛊并未反噬他,可见她洁身自好,没有与成年异性接触过。
“臣妾不敢亵渎。”洛长安深觉他每个字都非常的辛辣,她耳根也发起热来,“您不必为难。太后那边自说已经对我履行过了就好。”
“既然如此,朕便不必敷衍了。你在此睡到明日清晨便立刻离开。”帝千傲深沉的声音有些艰涩,“敬事房会记录你来去的时间,皇后伴寝时间比旁人短了,不合礼节。”
“嗯。感谢皇恩。”洛长安过得片刻,不自在道:“我能穿上衣服睡吗?...我不是在勾引您,我真挺冷的,实话,您别往深里揣测。”
“你的衣物在后殿华清池畔,自己去拿吧。”帝千傲轻声说着,自己在她心里是多可怖?说话都如此小心翼翼。
洛长安一怔,我怎么过去啊,我光着走过去吗.......
帝千傲读懂她的眼神,他终于递了一件他的纯白色的里衣给她,她便将衣物穿上了,他的上衣长到她的膝盖处,她将扣子严丝合缝地系好,然后靠着最里侧,闭眼睡觉,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帝千傲则在最外侧躺了下来,而他里侧躺着一个对他毫不逢迎的女人,他想击碎她面上的云淡风轻,弄乱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她望着他的眸子不再痴痴含情,她只是在配合他,承受他的反击,他不愿意了,“洛长安,侍寝是什么意思,各睡各的吗?”
“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帝千傲倾下来,将她手腕压制头顶,恼怒一般将她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的玉簪拔下,顷刻间如瀑布般的发丝便倾斜在他的龙床之上,“你教教朕吧,突然朕不知道了,你比朕经历丰富。”
洛长安慌了,手腕吃痛,轻轻叫道:“您弄痛我了,帝君。”
“痛了就哭给朕看,朕见不得你哭,许是哭了,朕便心疼了再唤你宝贝也未可知。”
“帝君……”
“如何?”
“呜呜呜……”洛长安可可爱爱娇滴滴啜泣起来,她想修复和他的关系。
“胆敢…敷衍朕!”帝千傲没有料到她如此惑他,他竟笑了出来,下腹猛地一热,狠狠地擒住她假哭到可怜兮兮的唇瓣,随即由浅及深将唇齿落在她的颈项,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唔...”洛长安克制着。
“求朕宠你,只要你软下身段求朕。”帝千傲轻声哄着,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肩头和耳侧,“朕就复宠你,把一年来落下的都补偿给你。”
洛长安一时难言,求字出口,我在宫中将再没有自我,我的生死命运全在这男人的手指间,但不说这个求字,我的生死命运难道便不全在这男人的手指间吗。
她刚想说话,便闻外面响起了海胤的声音。
“帝君,不好了,洛河突生洪涝灾害,秋颜将军带来了紧急灾区情报。”
闻声,帝千傲身体一僵,现下如何停下来,这情报来得可真是,“让她稍等,朕随后便去书房。”
洛长安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时候说求字就太没眼色了,他有政事要忙,她难道要求求他不要理洪灾而宠爱她吗,沉声道:“去忙吧,我回东宫了。改天吧。”
她说着,离了他的身体,将衣衫系起,对他俯了俯身。
帝千傲将她手攥住,“去书房,介绍你认识秋颜。”
洛长安心中揪起,“后宫不得干政,书房重地,我就不去了。秋颜的名讳,您回来那日我便知晓了。如雷贯耳。”
帝千傲又道:“当面,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