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想了想说道:“禾儿,母后给你带了小牛肉干,果脯,新鲜果子,你还有什么想在路上当零嘴的吗?”
“还有奶酥。”帝槿禾说着趴在洛长安耳边小声道:“母后,和你单独出游好幸福哦。没有父皇和弟弟和我竞争,最幸福了。”
帝千傲:“……”
洛长安宠爱的捏了捏帝槿禾的面颊,心疼孩子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知此行命途多舛,总之有母亲在身畔孩子是安心的,所以也分外的沉着,她温柔地笑着:“以后只有咱们母子两个。”
耶律齐忍不住又询问洛长安道:“您知道去做人质意味着什么吗?失去自由!背井离乡!甚至永远不能重回故土!”
洛长安觉得这个大燕来的使节不是很正常,疑心病比较重,事事都持怀疑的态度,令人极度厌烦,怪不得昨夜帝千傲因此人而烦心,她看着也烦,有礼道:“能为国贡献一己绵薄之力,不要说做质子,付出生命又何足挂齿。”
耶律齐见此女子竟沉着冷静丝毫不似寻常宫妃,竟而大义凛然,搞不好是帝君的探子所扮,应该是大内高手,他试着暗中朝她猛然抬手试试她是否会武功,若是不会武功定然花容失色哭鼻子了。
洛长安吓了一跳,心想此人当真病得不轻,干什么突然暗中动手了,我可是弱女子啊!
帝千傲倒是冷静自持,知道燕使只是试探不会真伤人,只是先一步将手压在自己心口。
洛长安下意识将手抬起,那燕使的手在洛长安身近便顿住,指腹只是轻轻碰到了洛长安的衣袖便觉心口顿疼,啊的一声攥着心口急促地喘着。
洛长安一怔,他怎么了,总结这一次二次,似乎与我有接触之人,都会心口疼?从慕容狗贼,到我哥,再到耶律齐。我是不是有毒啊。
耶律齐只觉了不得,此女子轻功竟深厚至此,我未碰到她身便已经被她震伤心脉,我甚至没有看到她出手呢,此人决计是东冥王有意安排,还好我聪明发现了,他像个小机灵鬼似的说道:“帝君,请书房再议质子之事。”
帝千傲将手压在心口,望着耶律齐的目光里杀意更浓了,他的薄唇微微的泛白,轻轻地颔首,“这边请。”
出行暂时搁置。洛长安回到了长春宫内,静静地看着书。
纳兰娇和众妃跪在堂下,原以为皇后会被燕使带走去燕国,众人上午说了不少揶揄的话,此时皇后娘娘竟然未走成,众人都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被皇后发落,便都主动跪了下来,悔青了肠子。
洛长安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下面一堆人便跪了两个时辰,她才轻声道:“娇娇留下,其余人回去抄十遍宫规,明早交上来。”
“是。谢娘娘赐罚。”众人领命便去了,心想以后再不如此闻风而动了,帝君一天没发话要休了皇后娘娘,真拿不准皇后娘娘到底是失宠还是受宠了。
纳兰娇一人跪在皇后脚底,心中七上八下。
洛长安轻声道:“起吧。怀着身孕,不宜多跪。”
纳兰娇差点哭了,心想跪了两个时辰才知道不宜多跪吗。
门外一阵响动,帝君到了,并且带来了大理寺卿。
洛长安起身向帝千傲行了一礼,“帝君到了,大理寺卿也来了。”
帝千傲将她手攥了,“不必多礼,坐吧。”
随即便坐在洛长安身边的位子上。
纳兰娇见自己的父亲到了,加上帝君面色严肃,不由心下一沉,有不好的预感。
“纳兰爱卿,你已知近来战事在即,朕与燕国谈援。”帝千傲沉声说着:“原朕打算舍弃爱妻和爱子远赴大燕为质,不曾想燕使诡谲狡诈,竟看出朕对令爱不同,于是要求令爱带孕为质,明日一早动身。”
洛长安脸色难看,是是是,对令爱不同。
“带孕为质!”纳兰娇花容失色,整个人瘫坐在椅上,半晌才垂泪道:“帝君,我...我不想离开您,我不想离开家乡。”
帝千傲冷声道:“朕已经答允了舍你。”
纳兰娇心里委屈万分,帝君怎会舍得我呢。
“娇儿放肆,帝君的决定如何有你说话的份!国事面前,其余皆是小事!”纳兰修沉声道:“帝君,小女得您抬爱已经是三生有幸,能够为国出使大燕是她的福气!”
“朕已尽力争取,宁可献出皇后与太子,也不能说服燕使。”帝千傲轻轻叹道:“实在情非得已。令爱赴燕,朕会命礼部以国礼相送至宫门口。”
纳兰修感慨道:“谢主隆恩。”
洛长安听着他失落的语气,心想昨儿让我赴燕时就那么冷静,今儿娇娇要走了他倒好失落至此,不由要将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又听他道:“舍弃纳兰,这决定实在心痛。”
那你就放开我手去心痛好了呀!
洛长安这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了。
纳兰娇摇着头,心想帝君曾经说的国礼,便是以国礼送我赴燕吗,不是要将我封为平妻的意思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吗?帝君自最初见我便是以我为棋子?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帝君是爱我的!
洛长安安慰着纳兰娇,将上午纳兰娇安慰她的话套用着说了出来,“娇娇,一路要注意安全啊,你这一去,可能少则十年,等你二十六岁才能回来了,那时候就是大人了。然也有可能这辈子再见不着了,本宫念及此处实在不舍,会常常想念你的,书房初见,实在过目不忘。受苦了我的好妹妹。”
纳兰娇哭成泪人,“我...我不想...不想。”
纳兰修连忙将女儿止住,“住口!为国效忠是你的福分!帝君宁可舍弃皇后和太子保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纳兰娇再不敢言。
帝千傲沉声道:“今夜,朕在天坛设宴,以国宴为纳兰送行。”
洛长安心想,拜托,不要拉上我一起赴宴!我可不想看着你们生离死别!
“皇后,你随朕一起赴宴。纳兰赴燕,朕希望你亲见!”
“......!”
洛长安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挺多余的,看起来帝千傲需要和纳兰来场离别爱,但他一直攥着她手,她又拿不准他什么想法,好像不离别爱也无所谓,总归这种多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宴上。
帝君和耶律齐以及纳兰修畅饮着,酩酊大醉时帝千傲将洛长安抱在怀里声声说着彻底取信燕使的话,除了名字,都是真的:“纳兰,朕舍不得你,舍不得你赴燕,谁都可以,唯有你不可以。”
洛长安知道他把她当成了娇娇,整个人在他怀里结了冰,舍不得倒是去抱娇娇啊,抱着我干什么呢。
散宴后,将他扶到龙寝里,待他睡下,她坐在他床边看了他一夜,流泪流了一夜,直到眼睛有些发黑看不清楚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他给过她生辰时分的满室萤火虫。
他给过她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他给过她长春宫的不灭宫灯。
他给过她书房里的金屋藏着孕娇娇。
她爱着爱着心就死了,爱着爱着就害怕了,娇娇赴燕了,他还有烟嫔,还有凤美人,她或许会面对一堆怀着他孩子的孕妇。她不想当这样的皇后了。
清晨时分,洛长安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她缓缓的抬手摘下了沉重的凤冠,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她脱下了凤袍,叠整齐放在了桌上。
她擦去了庄重的妆容,露出了清水芙蓉般的倾世容颜。
她摘下了镶嵌的满是珠宝的护甲,放回了首饰盒子里。
她从衣襟里掏出来了他们的发结,走回床边放在了他的枕边。
她从箱底找出自己初入宫时的那身有六七年光景的旧衣裳,穿在身上,而后,拿着帝王令,丢下了和他相关的一切,包括孩子,她只带着白泽和她自己,径直出宫去了。
这份差事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