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千傲手中动作并未停下,仍旧细细地为她描眉,将两只眉毛都描好了,轻声道:“原只在宣纸上画皇后容貌,终于得有一回为皇后画眉了。”
洛长安面颊微微一热,见他不答萧域的事情,她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异性的名字,而他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她为了别的男人求他收回圣旨,实在是忤逆了,她低下了头,绞着手。
帝千傲将眉笔放在梳妆盒内,眯了眸子打量着她,手背青筋突起,脾气却到底埋在心底了,柔声道:“萧域的事前后是一个误会,朕原想重用他,派去楚国帮朕料理商务之事。若是他不愿意为朕出力,作罢就是了。”
洛长安听后松了口气,“原来是误会,我还纳闷帝君怎会将萧域举家逼走呢,何至于。”
“原朕这位子,一句话就教人以为是仗势欺人了。大家这么熟悉,他有事可以和朕直说的,倒不必经你传话。生分了。”帝千傲难辨喜怒。
洛长安笑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他不必举家搬迁了。然赵歌之事如何是好,萧域似乎不愿意娶赵歌为妻。”
“既然已经指婚,若是他反悔,岂不是有辱了赵歌名节。萧域自己权衡便是了,当真不顾赵歌,朕一句话的事就作罢了。”帝千傲轻笑着宽慰洛长安,“朕让海胤快马加鞭传话过去,告诉他不必远迁了。”
洛长安颔首,“帝君说得极是,若是解除婚约,往后赵歌的名声必然受损。且这二月皆是赵歌在照顾萧域起居,人人都知那是他未婚妻了。我看赵歌对萧域也是有意,我倒觉得他二人挺般配的,帝君的确是指了好姑娘呢。”
“你也不必拈酸,赵歌为人如何是海胤帮着建议的。朕倒没有亲自了解。海胤历经三朝阅人无数,不会推荐差的。”
洛长安脸红道:“我没有多想……”
帝君这缜密的思维她都跟不上了,心思可太细了。她实际粗线条没往拈酸那方面想,纵然真是帝君推荐的人,她也不会多想的。
“回头他成亲,朕必送上厚礼。若是时间允许,朕可和你一起赴喜宴。”帝千傲摸着洛长安的发丝,微笑道:“白眉神医与他是忘年交,有神医打理,他身子定然无碍。最近你若是想去看望萧域,教影卫护着,随时去看看吧。朕都准了。”
洛长安非常动容地看着帝千傲,他可以接受她的朋友,这感觉很舒服,可以开诚布公谈话感觉是极好的,她将他腰给拥了,轻声道:“我昨儿与沧淼看了他了,眼下有神医和赵歌照顾着也都挺好,加上他若得知他不必外迁定然宽心,我毕竟身份不便频繁看望他。”
帝千傲摸摸她头,“可是担心我言不由衷,顾及我才不去?我说过,我们相互信任。”
洛长安抬起眼眸凝着他,缓缓地伏在案上,恹恹道:“昨夜...没休息好,我实在乏得很了,没有心力出门,过些时候再说吧。”
帝千傲心中大石放下,方才对那粥食的偏见也消了,原她不是不疲惫,是强撑着卯时就起身去给太后奉茶,给他煮粥的,他不禁生出不忍,只轻声道:“不可离朕太久,原不会那般无度的,往后朕不那样了。”
洛长安快速点了下头,“知道了。”
“往后不必卯时给太后见礼了。”
“后宫的事帝君就别理了。安心国事就好了。”洛长安温声笑着,“我可以的。”
帝千傲步出殿外,沧淼迎了过来,他便直接问道:“萧域怎么回事。”
沧淼回道:“昨儿我和洛长安一起去看了看萧域,他病重了,对你有负面影响,处理不好,洛长安会与你反目。昨晚你把事压下了么。”
“我猜到是此事,昨晚没让她说,方才安抚了。”帝千傲不悦道:“萧域堂堂男子,不过换个地方发展,如何就作病了。朕倒觉得他不是敌手了。”
“哪里是所有男子都如你这般可以承重。”沧淼说道:“正是男子,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定然有损男子气概的了。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你这位子,随便一动就让人伤筋动骨了。”
“依朕是要斩了萧域的。警告过了不要继续肖想洛长安。眼下又来了。不过才两个月而已。真将朕惹毛了。忍着火忍了一夜了!”帝千傲眸光冷冷的睇向沧淼,“你可有法子化解。”
噗!这个吃醋精竟然怕惹洛长安不快,主动询问解决方法了,还是很顾及洛长安对他的看法的,也终于学着将紧攥在手心的洛长安稍稍松开些许,可见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脆弱的关系。
“萧域斩了是肯定不行的了。”沧淼轻轻一咳,“洛长安把他当好朋友和兄长。我昨天看见了,她在萧域面前也是向着你,不准旁人说你不好的。”
帝千傲面露欣慰之色。
“萧域自己本身人品也好。不是萧域找的洛长安,是赵歌出面的。依我说,你不如和萧域做朋友,这样必能让洛长安对你心悦诚服。”
帝千傲一怔,“和曾经险些夺去我妻子的男子做朋友。你第一天认识朕吗?”
沧淼拍拍他肩膀,“我是建议你这样做,彻底让洛长安服你。你如果想自由发挥把萧域弄死,你说的算。”
帝千傲缓缓的踱步,轻声问道:“和他做朋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洛长安可以和他说话,也可能偶尔单独相处一会儿,逢年过节慰问一下之类的,不小心擦肩都属于正常。”
帝千傲立时就不能冷静了,如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单独相处?”
“比方说一群朋友聚会,大家一时间都去方便了,就剩他俩在餐局上这种情况。倒不是说有意单独相处,就是无意间的。”
沧淼试着和帝千傲沟通,干国家大事的人,一到洛长安的事上就各种扣细节,秋颜和千军万马全是男人在一块打仗,我说什么了吗,有人比我心大吗?......额,突然觉得很卑微。
“海胤和梅官去哪里了?朕的八百影卫呢?餐局朕也不在?”帝千傲觉得不可理解,“这种集体行方便的情况不可能出现!”
沧淼无言:“......我放弃了,你直接砍了萧域吧!”
帝千傲良久不言,缓缓的无奈道:“海胤,传旨下去,收了萧域,纳为挚友。”
海胤:“......”朋友妻不可戏,我懂您意思帝君,萧域肯定也懂。
沧淼:“......”第一次见把情敌收了的!长见识了。
***
梅姑姑便进得屋来,进门就将避孕汤呈上来给洛长安,“娘娘,您穿凤袍的样子可着实太美了。万万不可再脱下了。”
洛长安将汤药接过来,小口喝下了。
梅姑姑轻声道:“帝君走前嘱咐了,让告诉你,喝这药不是因为有谁帮他生孩子了,是你身子不能再要了。”
洛长安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过了他口,就名正言顺多了,她咬破手指放了点血在砚台里,快速将探亲宫规抄了递给梅姑姑,"百字血书呈给太后吧。莫要让帝君知情了,以免平生风波,万不可影响他理政。"
“要么说不是亲生的,长公主在这里住一年不见她说什么,您回家一个月多些,不见血书气就不消了。若不是你发狠先出声,怕是她给你脸色不知到几时。”梅姑姑将这一个月被洛长安落下的后宫的奏事折子都抱进来放在案上,“薛贵人之前来求了几回了想再预支三个月的月钱,似乎手里见短了。”
洛长安听见被自己搁置的事情一件件都来了,便打起精神来,凝神思忖,“原我生槿风时,月子里不能周全槿禾,有一回槿禾调皮,宫人没能看住,险些让落湖里教我担心坏了,是薛贵人先影卫半步把人给拉了一把免于落水,还给送回来了,实在虚惊一场,我记着她的好。前二回预支月钱都允了,如何又来预支了?”
梅姑姑说,“影卫在倒不至于落水,她不出手倒也没事。可巧她在湖边呢,顺手罢了,又想巴结,这不才把人送来的。”
洛长安摇头,“话不能这样说。到底落了人情。我始终念她好。”
梅姑姑笑道:“她娘家兄弟好赌,娘家娘又纵着,她父亲本是朝里四品官,可惜去年病故了,她兄弟把家里赌光了,娘家娘便榨她贴补她兄弟,听说她身上的首饰全教摸走了。”
洛长安轻声道:“每人都有固定月钱,原没有预支的规矩,太后那里就不准,我前二回就瞒着太后呢。再有她将大半年的都预支出去,往后使什么度日。她身为贵人,一年薪金只二百两,眼下支走了近一百两了,剩的一百两再支出去给她兄弟去赌,她可饿死在宫里了。没人可怜她的,她必须断了她兄弟的赌瘾。”
宫妃基本都是由太后明码定价,包吃包住领固定薪金的。
逢年过节有按位份有不同程度的赏银,各宫伙食也是根据位份来分配。
洛长安主要执掌之一就是宫妃的吃穿用度开支预算等等,等等,是为帮帝君打理后宫。
几十位宫妃下来,里里外外一年下来开销也得大几万两,这要是全辞退了,可以为国库节省一大笔。哎,又有这种不母仪天下的想法了。
洛长安的薪金是全后宫最高的,属于宫妃中的高级管理者,一年一千两纹。
以往做奴才的时候一月二两银子据说还是某大领导特批的,普通奴才一月只有一吊钱,那时候觉得皇后特别高高在上,雍容华贵不可亵渎,躲在龙床上就向往着若是当上皇后会是怎样一番挥金如土的场景。
当上了皇后以后,揭开了后宫的神秘面纱,把众妃和自己的薪金表拉出来一看,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吧,干三年的皇后不如家里一票大生意赚得多,想到这里,又想刺绣卖布赚钱了。
好在拿着国库钥匙,让自己觉得自己又行了。
怪道当奴才的时候帝君就想送她别院小金库,近日又要把国库钥匙塞给她呢,估计知道她出自商贾之家自小见惯了铜臭,又被她爹富养,太后定的一年一千两纹银镇不住她,于是拿身家把她恫吓住,也是...极狠了。
梅姑姑颔首,“薛贵人似乎狠不下心来与她娘和兄弟断了来往。只道娘娘好说话,支一回,二回,眼下又来了。”
“我...”洛长安将手攥了,为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所累,认了认了,“我若知她支银子教她兄弟去赌博,我打第一回不能同意。然这回她毕竟开口了,便再预支二十两给她。只告诉她,账上今年只剩八十两做她全年的口粮,让她想清楚吧。女人在宫里没有体己是极难度日的。到底不能坏了规矩。不然我不好开展工作,一个二个全来预支,怎么是好。”
梅姑姑于是领了二十两教人送去了行宫给了薛贵人,正巧薛贵人的母亲曾氏在别院探亲,下人将银子递给了薛贵人,“贵人,皇后娘娘同意预支二十两,说是没有下次了,账上只剩八十两,贵人一年生计需要省吃俭用了。”
薛贵人有些不忿,“若不是我救下太子,指定落水淹死了。竟拿二十两将我打发。太后近来不理事了,二把手可握着全后宫的开销呢,手里不知多少银子。偏帝君教她把持了,什么宝贝都给她做玩意儿,别人一个子儿都落不着。”
薛贵人还不及将银子接过,便被曾氏夺去了,将钱袋子打开,见只有二十两,便对薛贵人一顿数落,“但凡你争气些,何至于教她给你脸色看!没用的东西!”
薛贵人臊的别开脸去,反讽道:“母亲不需多说,皇后娘娘已经格外好的了,我前后支了三回,任谁也不能如此容我预支银子。要不是前些日子我在太子险些落湖前拉了一把,哪里有这大脸呢。”
“呸,二十两你就替她说话!这支的不是你自己的月钱吗!”曾氏满嘴不满,“都轰出来了行宫,独留她一个,你不动动脑子是因为什么?还不是祸水!”
薛贵人只说:“帝君宠爱她,女儿身份低微有什么办法,入宫几年不得升迁,若是被她发落,我岂不是自认倒霉,尤其帝君只会发落的更狠了。之前帝君回宫不多久便给她长明宫灯,给了众妃一顿仗刑,现下又都连夜轰了出来。说是因为国事无暇后宫,可皇后为什么不来行宫。”
“我倒要托吉祥姑姑搭个线去和太后娘娘叙叙旧呢,原你父亲还在时,我便常和太后走动,后来你父亲不在了,便疏于走动。若教她只手遮天,太后还被蒙在鼓里呢!”曾氏愤愤,实在被二十两纹银刺激到了,太子的命就值二十两,谁不知道单皇后宫灯内的夜明珠就价值数十万两!